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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四十一章 霧影千藏

慕容復听了這話面色微緩,當即也不拖沓,拔出兵刃便在廳中演示起來,他與黑衣人交手數次,雖未得其精髓,卻也耍的像模像樣,當然,他沒有用上內力,否則這小小的屋子還不夠他一劍砍的。

旁邊柳生宗嚴聚精會神的看著,臉色由最初的不以為意,漸漸變得驚訝,震撼,駭然,直到慕容復使出黑衣人那招「萬川歸海」,他突然失口喊了句,「難道是他?」

慕容復動作戛然而止,「是誰?」

柳生宗嚴沉默了,目光閃動,罕見的流露出一種惋惜、遺憾交織的復雜情緒,其中居然還隱隱透著幾分恨意和羞愧。

「他認識這人,而且還有過交集……」慕容復心里立刻有了判斷,隨手將兵刃扔給柳生花綺,自顧自的坐回原位,沒有開口催促,只是靜待柳生宗嚴的下文。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工夫,柳生宗嚴眼底的復雜情緒盡數斂去,似乎才想起慕容復在一旁等著,他連忙起身告罪,「老朽一時失態,萬望公子見諒。」

「這沒什麼,」慕容復大度的擺擺手,咧嘴笑道,「說話總要想好了再說,你想了這麼久,想必不會讓我失望。」

柳生宗嚴自能听出他話中的威脅之意,心里也是暗悔,剛才不該失態喊出那句話,更不該走神讓這廝看出了虛實,權衡半晌,他只好如實說道,「若老朽沒有猜錯,此人應該是二十多年前服部家族叛逃的家奴,說起來此事還跟老朽有一些關系。」

「哦?願聞其詳。」

「那時老朽修習劍道遇到了瓶頸,便與諸多劍客一般,想通過挑戰各門各派高手來磨煉技法、激發潛力,從而突破自身……」

柳生宗嚴捋了捋頦下短須,正待「長篇大論」,可惜話未說完就被慕容復不耐煩的打斷,「說重點,我問的是他不是你。」

柳生宗嚴面色一僵,訕訕道,「是,是,老朽挑戰了眾多門派的劍術高手,未嘗一敗,可自身境界卻始終無法突破,便突發奇想將目光放在了忍術上,這二者的宗旨雖是背道而馳,但在武學道理上終歸有相通之處,當時服部家族乃是東瀛最有名的三大忍術家族之一,于是老朽上門求教……」

慕容復听到這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後面的事情用膝蓋想也能猜到個大概,無非是服部家族敝帚自珍,不肯傳他真法,然後一個急于突破的偷師者、一個急于逃命的叛徒就互通有無了。

柳生宗嚴後面的敘述,也確實跟他猜測的差不多,柳生宗嚴在服部家族呆了一個多月,什麼有用的東西都沒學到,卻意外救下了因為偷學武功正被追殺的家奴,二者一拍即合,一個逃得性命,一個得到了服部家族的不傳之秘。

「……這期間老朽多次與他切磋交流,大受啟發,不知不覺間竟突破了自身瓶頸,也算無心插柳吧。」

慕容復耐著性子听他講完,「後來呢?」

「後來……」柳生宗嚴頗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我們各有所得之後他便離開了,礙于身份之別,老朽當時並不好留他,不過後來派人尋過他一陣子,卻沒找到半點蹤跡,這個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慕容復見他長吁短嘆,心中疑竇叢生,老家伙絕對跟「情義」二字沾不上邊,之所以如此作態一定是後面發生過什麼事情,才讓老家伙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當即神情一冷,目光凌厲的盯著他,「再後來呢?」

柳生宗嚴苦笑道,「公子何必如此,老朽話還沒有說完。」

「少廢話,快說。」

「大約十年前,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無名之輩開始挑戰東瀛武林各派高手,盡挫所有劍術名家,甚至連一代劍豪宗師宮本武藏也敗在了他的手上,此事在東瀛武林引起極大波瀾,就連老朽也是夜不能寐,膽戰心驚,生怕他找上門去。」

慕容復听了忍不住嗤笑一聲,「怎麼,你挑戰別人的時候,就沒想過別人也會去挑戰你?」

柳生宗嚴毫不在意他的譏諷,坦然的笑笑,「讓公子見笑了,其實老朽並非害怕比武,也無懼失敗,只是當時新陰流劍法初創,那是老朽一生的心血,一旦敗了就意味著多年心血化為烏有,老朽自然會害怕。」

慕容復默然,一套武功從創立到成名,其中固然要經歷許多波折磨煉,但起勢卻是十分重要的,如果剛創出來就被人打敗,不但會挫盡創立者的銳氣,就連外人也會對此嗤之以鼻,絲毫看不上眼,最好的結果是,剛創出來就打敗某個大魔頭大反派,那這門武功的名頭必定如日中天……

想著想著慕容復忽然心頭一動,柳生家的新陰流不會就是這麼起勢的吧?

似是為了印證他的猜測,柳生宗嚴繼續說道,「他終究還是來了,雖然黑衣裹面,老夫還是一眼認出,這個造成東瀛武林震蕩的神秘高手,正是當年那個卑賤到不能再卑賤的小小家奴,他自然也認出了老夫,沒有動手,留下一句話就走了。」

「什麼話?」

「他說,當年的恩情,我還清了。」柳生宗嚴說著又嘆了口氣,「自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出現過,而武林中卻傳出一種風聲,說是我柳生宗嚴自創新陰流打敗了那個挫盡東瀛劍術名家的神秘高手,當然也有人說神秘高手本就是柳生家的人,這一切都是柳生家的陰謀,總之……」

「總之你柳生家自此風生水起,如日中天,新陰流成為東瀛武林的一枝獨秀,對麼?」慕容復似笑非笑的接口道,說這神秘高手是柳生家派出來的他自然不信,可若說柳生家沒有借這股東風炒作一下自己,他更是萬萬不信的。

柳生宗嚴訕訕一笑,「不管怎麼說,柳生家能有今天,的確承了此人不小的恩情。」

「是啊是啊。」慕容復附和著笑了兩聲,忽的一變臉,抬手一道劍氣彈出,直指柳生宗嚴眉心。

此刻二人相距不過數尺,對方又毫無防備,恐怕再高的高手也得飲恨。

不過柳生宗嚴早年間修習過忍術,身體反應機制與常人不同,幾乎在慕容復出手的一瞬間,他的身子陡然矮了一截,嗤的一響,背後牆壁上多出一個拇指粗細的窟窿。

柳生宗嚴能躲過這一擊完全出自本能,後怕之余也是惱怒不已,「慕容公子,你這是何意?」

「何意?」慕容復冷笑一聲,「磨磨唧唧說了半天,一句有用的信息沒有,你當我慕容復是好糊弄的不成?」

柳生宗嚴頓時有種吐血的沖動,心里暗罵不已,卻不敢過份表露,只是略帶氣惱的說道,「可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你殺了我也是這番說辭,你可以到東瀛打听打听,老夫說的這些有沒有半句假話!」

「哼,你當我不會去麼?」慕容復頓時氣沖眉頂,手掌一抬,十幾道六脈劍氣憑空浮現,躍躍欲試。

關鍵時候還是柳生花綺站了出來,她輕輕扯了扯慕容復的袖子,低聲道,「主人息怒,您還沒有問他怎麼就確定那個挑戰東瀛武林的神秘高手便是與主人交手之人?」

慕容復也是沖動了,當即順著台階下,冷聲道,「你听到了?」

柳生宗嚴額頭冷汗直冒,聞言連忙說道,「適才公子演示的那一招‘萬川歸海’其實……其實便是我柳生家的至高絕學,原名叫做‘天地殺神一刀斬’,只是……只是……」

說到後面他似乎有點不確定,半晌才擠出一句,「只是公子使得不太像。」

慕容復听完不為所動,淡淡道,「那你就使出你柳生家的絕學讓我看看。」

絕學之所以叫絕學,就是輕易不能在外人面前展露,但柳生宗嚴沒有辦法,點了點頭,「那老朽便獻丑了。」

說完緩緩站起身來,一手抓住刀鞘,一手按住刀柄,身上的氣息也漸漸起了變化,明明凌厲非常,卻又藏而不露。

重劍無鋒,大巧若拙,這是一種極高的劍道境界。

「老家伙的宗師之名還真不是取巧得來的……」慕容復暗暗贊許一句,單就劍道造詣來說,即便放眼中原,柳生宗嚴也能排進前十,甚至前五之列,的確不容小覷啊。

正想著,突然錚的一聲,一抹銀光亮起,周圍的空間卻隨之一暗,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這唯一一束光芒,慕容復下意識眨了下眼,再看時柳生宗嚴的身形已消失在原地,一道三四丈長的森白劍氣縱劈而下。

單從招式來看,這一劍與那黑衣人的萬川歸海天差地別,但無論那蓋壓一切的氣勢,還是其中蘊含的劍之真意,的確有七八分神似,看來柳生宗嚴所說之人便是與他數次交手的神秘高手了,而柳生宗嚴先前說那些話,也十有八.九是真的。

慕容復心里盤算的同時,劍氣已然到了頭頂尺許之處,絲絲涼意沁入頭皮,旁邊柳生花綺身子緊繃,兩腿陷入地板之中,臉色發白,顯得極為吃力。

就在這時,慕容復袖袍輕拂,登時身上泛起一層瑩瑩白光,一股玄奧波動透體而出,噗的一聲悶響,劍氣憑空挪移數尺,自身邊一切而下,直將地面切出一道數尺來深的細溝。

與此同時,前方丈許處,柳生宗嚴悶哼一聲現出身形,臉色蒼白,神情萎靡,已是用盡了氣力。

「不過如此。」慕容復嗤笑一聲站起身來,「想跟本公子動手,你這殺神一刀斬還差點火候。」

說完便朝外走去,走到門口頓了頓腳步,頭也不回的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霧影千藏。」

「男的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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