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站伙房的老李此刻正看著堆著像小山一般的米面和蔬菜發愁，听到門外有人喊自己，扭頭一看，便看到道路維修工梁大有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老李，都幾點了怎麼還不開工？」梁大有和老李平時關系不錯，說話也經常開個玩笑什麼的。
老李眉頭都擰成了一團，道︰「這麼開工啊，這麼多人的飯菜，就靠我們廚房三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啊？」看到梁大有，老李突然想起來昨天托付給他的事情，便問道︰「昨天我跟你說找人的事情怎麼樣了，老哥現在有難處，你得搭把手啊！」
梁大有道︰「我今天就是為這事來的，昨天我回去四下詢問了一下，人家都嫌這是給鬼子干活，怕被人戳脊梁骨。」
老李嘆息道︰「我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要不是為了一口飯吃，誰會給鬼子賣命啊。算了，這檔子事就當我沒說起過。不過，大有，還是得感謝你，有心了！」說完拿起一個白蘿卜開始削皮。
梁大有走到了老李跟前，笑眯眯地道︰「你別著急啊，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周邊的鄰居朋友沒人願意干，但是昨天剛巧鄉下來了兩個發小，都是單身漢，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今年的光景不好，這不就想著來城里找我，讓我給他們找個活計干干。」
老李听後眼楮一亮，鄉下人見識少，為了吃飽飯也就不再計較干什麼了，這倒是個好消息，急道︰「人呢？走了沒有？」
梁大有呵呵呵一樂，道︰「沒有，我讓他們在外面等著呢，收不收留還不是得你同意才行。」
「怎麼會不收留呢，你這可是幫了老哥的大忙了！」老李激動地抓住梁大有的手說道。
「刀，刀，當心割傷了人！」梁大有見到老李手中還拿著菜刀驚道。
「哈哈哈……瞧你那點膽子，我老李天天擺弄這菜刀，還能讓它傷了自己的兄弟？」說完他將菜刀和蘿卜往案板上一扔，「走，我這就去跟工段長和站長說下這件事，早的話他們還能趕上今天的晌午飯。」
「那工錢呢？」梁大有道，「還有，他們兩個人也沒地住，能不能讓他們住車站里？」
「放心，少不了他們的，我保證一天一結。」老李打著包票說道，「住的事情，如果他們不嫌棄，就在廚房里打地鋪，現在天氣也不涼，應該沒問題。」
「那敢情好。」梁大有應道。
當老李找到工段長的時候，正好站長也在工段長的屋子里，索性直接向兩個人說了。
「人可靠不？」站長問道。
「對，人不可靠可是要惹大麻煩的。」工段長在一旁附和道。
「放心，是梁大有推薦的，都是他的發小，應該靠的住。」老李道，「站長，工段長，你們給句準話，我這廚房里米面菜肉可還是堆了一地等著開工呢。」
站長和工段長這段時間也是被人少短缺的事情給鬧得心急的不行，招工啟示也貼出去了，但是三天過去了，根本就沒人來報名。昨天車站的鬼子已經因為伙食不好的事情摔了碗筷、發了脾氣，今天要是再弄不好的話，他這個站長和工段長恐怕要當到頭了。
「行，我同意了。讓你的那兩個伙計趕緊上手，別誤了中午的飯。」站長思索了一番拍板說道。
見老李答應了之後還不走，又問道︰「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去招呼人做飯啊！」
老李躊躇地道︰「那啥，我跟人家說了，工錢是一天一結。」
「啥？」站長立即就瞪起了眼楮，「老李，咱這張桓火車站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
即使是經常在車站幫忙的工人，工錢也都是一周一結。結賬的周期越長，車站就越主動，到時候隨便找個理由說那些工人干活沒干好，就可以不給他們工錢了，這里有日本人撐腰，難道還怕這些苦力們造反不成？以往站長和工段長靠這種法子沒少昧工人們的工錢，日本人那里賬該怎麼報還怎麼報，但是錢都揣進了兩個人的腰包里。
眼下，站長也是想把眼前的事情先應付過去，到時候軍列經過之後，日本人自然而然就會撤走了，廚房的那個伙計也該回來了，整個車站照樣能夠運轉，何必多請兩個人？
「是啊，老李，別以為你是車站的老人就可以擅自做主。」工段長指著老李的鼻子道。
「我也是為了咱站里的事情啊，又不是為了我自己。」老李委屈地道，「這好不容易找到願意干活的人，要是不行，我好去回人家。」
老李是個實誠人，不僅想著把廚房的活干好，還替老梁找的兩個發小著想。
工段長悄悄地對站長使了個眼色，站長心領神會，道︰「行吧，先這樣，一天一結就一天一結。不過咱話說回來了，活干不好的話，工錢可是一分都不給啊！」
「成！」老李干脆地答道，「還有一件事，那兩個人都是單身，也沒地方住，能不能讓他們住車站里？」
站長當下更火了，道︰「你得寸進尺是吧，日本人來了之後將空房間都佔了，哪里還有地方給他們住？」
老李道︰「不用再找房子，就讓他們住廚房里就行，正好可以看著那些吃食和火。」
听老李這麼一說，站長不再生氣了，廚房里的那些吃食倒還好說，關鍵是火要時刻升起來，新來的這伙鬼子嘴巴刁的很，經常半夜會讓廚房給他們加餐，特別是一個鬼子小隊長，讓廚房變著法的給他做好吃的，剛來了兩天就吃掉了三只雞、一只羊。
「行，就這麼定了。你趕緊去接他們進來。」站長對老李道，又對工段長道︰「你馬上去日本那里領兩張出入證，給他們送到門口去。」
老李喜滋滋地將消息告訴了大有，兩個人從車站大門口出來接常凌風和劉一鳴，寒暄幾句後，往車站里走。
一到車站的大門，站崗的鬼子立即將刺刀對準了他們︰「站住，後面這兩個是干什麼的？」鬼子對經常出入的老李和梁大有倒是有點印象，但是常凌風和劉一鳴一看就是陌生人。
老李和梁大有都听不懂日語，只能臉上陪著笑容、點頭哈腰地跟鬼子比劃著，但是鬼子也看不懂兩個人在比劃什麼。
「沒有出入證，他們兩個不能進去。」常凌風听到當班的鬼子原則性非常強，「退後，退後，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這邊的鬼子聲音一大，環形街壘後面的兩挺歪把子輕機槍立即就將槍口對準了四個人。劉一鳴手心里微微出汗了，掃眼一看常凌風倒是風輕雲淡的，一點也不驚慌。
「太君，誤會，誤會！」氣氛正在劍拔弩張的時候，工段長一溜小跑地從車站里跑了出來，手里正拿著兩個嶄新的出入證。
工段長能夠用日語簡單地跟站崗的鬼子交流，說明了常凌風和劉一鳴的來意，鬼子終于同意放行了，不過在進去之前還要進行嚴格的搜身。
走進火車站大門之後，工段長將兩張通信證扔給了常凌風和劉一鳴，冷聲道︰「既然進來了，就好好干，具體怎麼干听老李吩咐。干得好工錢少不了你們的，干得不好的話不僅工錢沒有，要是讓日本人不滿意，老子還要打斷你們的腿。」
工段長剛才親自去日本人那里領出入證，此刻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的火，正愁沒人發泄呢。
老李在一旁陪著笑道︰「工段長，你放心，我會盯著他們好好干的。」
工段長點點頭，又道︰「這兩張出入證你們兩個收好了，進出大門全靠這個證件，日本人可是認證件不認人的。還有，這里不是給一般人打工，是給日本人做事，老老實地地干好你們手里的活兒，沒事不要到處亂走，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工段長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干，絕對不給你添麻煩！」常凌風當即表態。
工段長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這才走了。梁大有也得干自己的工作，和三人告辭後也離開了。
老李帶著常凌風和劉一鳴往廚房走。這個火車站前世常凌風不知道來過了多少次，這里地處居民區，是鐵路的死角，一般的列車都是從這里檢修、補水、補煤之後再調個頭往西北去的。
一路上見到了大大小小的火車車頭和車皮十幾個，有不少的抗大個的正在從車皮上往下搬運貨物，看樣子十分的繁忙。
老李指著前面的一處平房道︰「看見沒，前面就是廚房，離車站的調度中心不是太遠。」他又指了指月台上的一處二層紅磚白牆小樓，「這個地方可不敢亂去，有日本人站崗的。」
邊走邊說來到了廚房中，老李指著一地的蔬菜和糧食說道︰「看到沒，這就是今天要干的活兒，怎麼樣多吧，我一個人哪里干得完啊，還得靠你們兩個。」
常凌風和劉一鳴對視一眼，道︰「放心吧，這些事就交給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