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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好意

「荊川公,晚輩叫個廚子就是……」

「沒這必要吧?」

「好好好……」

面對一言不發的唐順之,錢淵只能親自去小廚房生火,嘴里嘀咕道︰「就中午剩下的面條了,下碗光湯面好了。」

唐順之長嘆道︰「老夫今年恰逢半百,本該頤養天年,卻被你小子拉出來勞心勞力,卻只能喝完光湯面!」

錢淵忍俊不禁笑道︰「勞心勞力沒發現,倒是覺得荊川公老當益壯,如老樹發新枝……」

這話還真不假,這兩個多月來唐順之雖然忙碌,但精神愈發的好,那勁頭比錢淵這個穿越者還大,整日里忙這忙那……這不,到現在還沒吃晚飯呢。

沒辦法,錢淵在小廚房里東找西找,找到塊昨日鹵的牛肉,帶筋的牛肉切成薄薄的,再取兩個小碟子裝點剁辣椒和雪里紅,這就齊活了。

鍋里的水煮開了,還沒等面條下鍋,外頭又來了個蹭飯的,孫丕揚一副饑腸轆轆的模樣,錢淵只能多下點面條。

取兩個大海碗,放入鹽、醬油,丟點蔥花,再放點錢家秘制的「味精」,從瓦罐里挖一勺帶著油渣的豬油,滾燙的開水一澆,再舀起面條放下去,十幾片牛肉鋪在上面,登時香味繞鼻。

「怎麼忙到現在還沒吃飯?」錢淵端著盤子到側廳,將兩大碗面條和兩個小碟子放在桌上。

唐順之雖然不古板,但很有君子之風,吃飯也端謹守禮,只是吃的不慢,顯然餓了。

孫丕揚是陝西人,本就習慣吃面食,但東南少有面食,這下是狼吞虎咽,風卷殘雲。

「北城門那邊又鬧出事了,客商說踫到了倭寇,結果一查,一群流氓無賴而已,全送去碼頭干活了。」孫丕揚邊吃邊說。

錢淵咂咂嘴,「忙點好,忙點好。」

孫丕揚恨恨的瞪了眼過來,這廝把事情往下一丟,只偶爾查漏補缺,自己和唐順之忙的不可開交,他倒是還有閑情雅致過中秋……自己今年月餅都沒啃一口。

「這些天幾乎每天都有類似的事。」孫丕揚沖著唐順之努努嘴,「荊川公更忙,每天都要忙到這時候。」

錢淵搬了把椅子坐下,似笑非笑道︰「一個在北城門,一個在臨時府衙,忙到這時候都沒吃晚飯,非要跑到錢某這兒來蹭一頓……總不是因為錢家菜已享譽寧波了吧?」

唐順之還在慢條斯理的挑著面條,冷笑道︰「譚子理說他這個外甥,黏上毛比猴兒還精,怎麼樣?」

孫丕揚連連點頭,「早在京城就久聞大名,南下更是耳朵都听出繭子了,其他的不說,一葉而知秋,這等見微知著的能耐……」

其實很明顯,唐順之是和孫丕揚聯系好,今晚來錢宅有事和錢淵詳談……這算什麼見一葉而知秋?

錢淵暗暗提高警惕,只怕是夜貓子進宅,沒好事啊!

孫丕揚還好,畢竟是同年,也深知自己在京中的根基,甚至已經半歸入隨園門下。

但唐順之這個 老頭,可是不管這些的!

「展才,是這樣。」孫丕揚解釋道︰「原本孫某由上虞知縣調任鎮海知縣,一為輔佐荊川公,二為整頓鎮海兼侯濤山商市。」

「還有其三。」錢淵笑道︰「上虞大捷,叔孝兄以文臣領兵,果敢明決,胸有韜略,選在侯濤山通商,正需叔孝兄這等文武雙全的人物。」

「好了,展才,就別給孫某臉上貼金了。」孫丕揚笑著搖頭,繼續道︰「但如今,東南擇鎮海侯濤山通商出海販貨,兩個月內已然轟傳天下,雲集鎮海的客商越來越多,粗略統計,如今鎮海縣內人口比年初多出兩倍!」

「碼頭、商市、城內商鋪,各種雜事也越來越多,甚至還有東南大戶聯手操控物價,惹出的亂子不知凡凡。」

孫丕揚無奈道︰「實在是人手不足……不瞞展才,今日從早到晚,這還是第一次和荊川公踫面。」

「人手不足?」錢淵模模已經蓄起的胡須。

慢條斯理吃面但嘴巴一直沒停的唐順之終于開口了,「必須是文官,性情剛強,深通律法,最好還能帶兵上陣,關鍵時刻殺戮決斷。」

當然必須是文官,武將是沒有這個資格的。

如今鎮海縣雖然潛力無限,但剛剛初建,必會遇上很多波折,這個人必須秉性剛強。

而且還需要懂些律法,甚至能根據實際情況,制定出一部明朝版的海關律法。

當然必須有戰陣經驗,畢竟鎮海位于出海口,大批貨物囤積于此,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倭寇、盜匪來搶一把……更別說汪直如今麾下頗有人手在江對岸的金雞山。

錢淵笑吟吟道︰「荊川公、叔孝兄深夜來此,自然早有預備,不知是何人得入法眼?」

唐順之微垂眼簾,孫丕揚干笑道︰「現任台州府推官吳成器,可調任寧波府推官。」

的確是個好人選,錢淵連連點頭,「吳鼎庵文武雙全,雖不是科舉出身,但先後任會稽典史、台州推官,曉軍機,通律法,更兼勇力過人……」

說到這,吃的飽飽的孫丕揚突然喉嚨一動,「嗝!」

唐順之不悅的看過來,孫丕揚滿臉的抱歉委屈,一張口又是,「嗝!」

要不是唐順之在,錢淵一定捧月復狂笑,今天真是稀奇,一晚上見到三個打嗝的。

「嗝……展才,這也是為你好……嗝……」

「是是是,為我好。」錢淵去斟了兩杯茶來,似笑非笑道︰「這等小事,倒是讓荊川公、叔孝兄掛心了,這里謝過。」

吳成器和錢淵頗有私交,去年嘉興府兩場大捷,兩次側翼出擊,吳成器都身先士卒,就是他趨馬直沖徐海中軍,將倭寇截為兩段,以至于取得桐鄉大捷。

今年初,錢淵特地在和胡宗憲密談交易中,將吳成器要到台州來,雖名為推官,但實際是領軍將領,先在盧斌麾下駐守三門鎮,後隨戚繼美入紹興府,在上虞大捷中頗有戰功。

這是個不能再合適的人選。

但吳成器是徽州人,是胡宗憲的同鄉,甚至一度統領總督府親衛,是胡宗憲嫡系中的嫡系。

錢淵又去斟了杯茶,听著孫丕揚捂著嘴還是忍不住的打嗝聲,嘆道︰「這兩個月,胡汝貞先北上通州,又南下溫州,也算撈到點剩菜殘羹……」

「好了,說什麼風涼話!」唐順之叱道︰「不過巡按御史,別說巡撫,就連浙直總督你都不放在眼里!」

孫丕揚一邊打嗝,一邊投來佩服的目光。

自上虞大捷第二日起,錢淵就和胡宗憲分道揚鑣,前者使出種種手段逼的後者決意招撫汪直,于侯濤山設市通商。

三個月了,錢淵和胡宗憲的不合的消息,慢慢擴散開來。

唐順之不會忘記,年初在台州臨海,浙直總督胡宗憲和浙江巡按錢淵密談,其他人就算是台州知府譚綸,總督府幕僚鄭若曾也被排除在外。

正月十四胡宗憲離開台州,臨別之際曾經苦澀戲言,自己是送上門來被宰的。

孫丕揚也不會忘記,戚繼光在上虞城外擊潰倭寇主力,諸軍北上追擊,听聞劉顯被徐海一擊即破,自己跳腳大罵卻被胡宗憲訓斥。

當時錢淵挺身而出,毫不客氣的一段尖酸刻薄的話讓堂堂浙直總督下不來台。

所以,唐順之和孫丕揚都很確定,錢淵和胡宗憲之間必然有很深的隔閡。

這種隔閡來自于錢淵的鋒芒畢露,來自于錢淵對東南戰局的深刻影響,也來自于胡宗憲不甘于此的心態。

錢淵越是光芒萬丈,越能襯的胡宗憲黯淡無光。

自從兩個多月前,舉行了汪直率部來降的儀式之後,胡宗憲率總督府徑直回了杭州,之後幾度率部出擊,對鎮海通商一事不聞不問。

唐順之和孫丕揚的確是一番好意,畢竟胡宗憲是浙直總督,手掌大權,他們希望通過吳成器這個人,讓錢淵和胡宗憲的關系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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