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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殺人越貨

听到汪直直截了當的如此詢問,一旁的錢鴻不禁有些緊張,要知道之前錢淵可是直接開口將毛海峰攆出去的。

「老船主如此問,方某不勝感激。」錢銳悠然自得笑道︰「還請入內詳談。」

一行人往里走,嘴巴最大的毛海峰忍不住嘀咕道︰「那廝說什麼殺人越貨……」

錢鴻去斟了茶就被打發出去,反而譚七指坐了進來。

「的確是殺人越貨。」錢銳嘆了口氣,「但原因不甚了了……這是他口述,方某記下的。」

汪直接過那張紙瞄了幾眼,舌忝舌忝舌頭道︰「都是寧波、紹興的……有幾家還挺眼熟。」

徐碧溪湊近看了眼,「余姚下河村張家,當年是做棉布的,從蘇松過來的棉布有四成都要過他的手。」

「松浦趙家,記得是觀海衛所出身,主營漆、茶葉,當年在瀝港設鋪,人脈挺廣的。」

「慈溪、上虞、新昌……」

徐碧溪喃喃道︰「都是當年瀝港被毀之前,紹興、寧波出了名的海商,錢展才要做什麼?」

「殺人越貨啊。」毛海峰接過紙張看了看,不由呃了聲。

正皺眉苦思的汪直偏頭看了眼,「嗯?」

「好像這幾家都是之前被扣下來不許出海的……」這兩個月一直留守鎮海的毛海峰看出了端倪,「沒錯,沒錯,其中有兩家是攜帶鐵器、火器都扣,還有兩家運糧出海被扣……都是扯淡!」

這年頭,不帶上兵器、火器就出海,那是找死啊,至于運糧出海……做這種生意的只怕是傻子,這是要虧本的!

錢銳淡然道︰「也就是說,這幾家都是被錢展才、唐荊川針對的。」

「但也不能莫名其妙殺上門去吧?」徐碧溪納悶道︰「還琢磨和張家聯絡下,談談棉布份額。」

「自然不是殺上門去!」汪直指著紙張最後一個名字,冷然道︰「奉化吳家,你們忘了嗎?」

毛海峰立即明白過來了,「當年奉化吳家在象山港弄了好大一片地,聚攏幾十條海船,可是搶了咱瀝港不少生意!」

「吳家最早是跟著李光頭的,在雙嶼設商市。」徐碧溪幽幽如此補充。

任何組織只要人一多,必定是黨派林立,海商也不例外,徐海和汪直是兩頭,當年朱紈攻雙嶼島,剿殺的李光頭和許家兄弟也是兩頭。

汪直是許家兄弟的同鄉兼嫡系,後乘勢而起,自立門戶,而奉化吳家跟的是李光頭,向來和汪直一脈不合。

即使當年瀝港被毀,奉化吳家依舊在做走私生意,後來倭亂大起,商路斷絕,沒了貨源,吳家才收了手。

如今鎮海通商,吳家人自然又跳了出來,可惜第一批船隊就被唐荊川挑出了不少毛病,都一個月了,船隊還沒能出海。

「那就清楚了,錢展才和唐荊川設計,使這數家不能在海貿分一杯羹。」錢銳分析道︰「而奉化吳家是有海船的……應該還有吧?」

「當然有!」毛海峰粗聲粗氣道︰「象山港大著呢,隨便找個角落一藏,鬼都找不到!」

錢銳點點頭,「奉化吳家必然會動用海船……不繳納稅銀,徑直從象山港出海。」

「而錢展才所說的殺人越貨……指的就是這些船隊!」汪直咂咂嘴,「可是……為什麼?」

「無非兩種可能。」錢銳笑道︰「其一,挑幾只鳥殺殺,以警示他人,畢竟東南沿海,能出海的地方太多了。」

汪直緩緩點頭,這也是他和錢淵之前商議過的,雖然不能開海禁,但能公然通商,那就要走正道,繳納稅銀出海成本算不上多高,卻能立下規矩。

「其二,有私仇。」

「私仇?」

「東南何人不知錢展才睚眥必報。」錢銳循循誘導,「再說了,這幾家都是海貿大盛才起家的,手上也不干淨,誰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他。」

「噢噢,想起來了,余姚張家有個兒子在徐海手下,也不知道死了沒……」毛海峰拍著腦袋問︰「先生,那廝有個綽號,下山虎。」

「記得此人,是去年徐海侵入嘉興、湖州時死的。」錢銳轉頭看向汪直,「老船主,無論哪種……都無關緊要。」

「就是,反正咱們現在每次出海都繳納稅銀,砍死吳家人……那也是好事!」徐碧溪贊同道︰「當年要不是義父攔著,早就殺到奉化去了!」

「就知道殺殺殺,現在咱們是做正經生意的!」汪直罵了句,猶豫道︰「那錢展才的意思是……咱們動手?」

「當然不是。」錢銳苦笑道︰「不然兩個月前,錢展才何必討要船隊人手,又明言摻沙子進來,今日密談又何必拉著老譚……要知道,老船主可是將老譚和那八條海船都贈于錢展才的。」

汪直恍然大悟,「難怪要拉著老譚和先生密談……呃,又把你打發出去!」

被汪直指著的毛海峰莫名其妙,「義父……」

「誰都知道你是大嘴巴!」徐碧溪忍笑解釋道︰「這等事老譚一個人干,咱們不能沾邊……難道又背個海盜倭寇之名?」

錢銳抿了口茶,笑道︰「從島上遷居至此,倒是有些好處,松蘿茶名聞天下,又有甬江之水。」

「明年給先生弄些龍井,不過明前龍井就未必弄得到了。」汪直哈哈笑道︰「以先生來看,此事可做得?」

明前龍井你弄不到……但我兒子弄得到,錢銳抿嘴笑了笑,「借用今日密談中,錢展才的一句話。」

「正如兩月前瀝港上所言,如今錢某和五峰船主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當時方某也問了,如若日後老船主將此事揭穿,你錢展才……」

「是啊!」汪直連連點頭,「這不是個把柄落到咱們手中嘛,錢展才可不是那等蠢人。」

「他沒解釋什麼。」錢銳放下茶盞,「方某暗自揣測,此事不可能始終保密不泄露,其他的不說,正好這幾家被府衙拒以出海,然後走私船隊就被劫殺,怎麼都會懷疑到錢展才、唐荊川身上。」

「所以,此事背後應該另有玄機。」

「錢展才絕非魯莽之輩,向來謀而後動,他應有後手。」

頓了頓,錢銳正色道︰「老船主,船隊依舊繳納稅銀出海販貨,他事不管,只讓老譚去做。」

「這個……」汪直模模下巴轉頭看了眼面無表情的譚七指,這是甘心做個棄子了?

「當日要不是老船主慈悲,你身為徐海心月復,本應梟首。」錢銳厲聲道︰「此事做的好,說不定日後還能洗月兌賊身,改頭換面。」

譚七指起身拜倒在地,「譚某願听老船主、先生吩咐。」

汪直在心里盤算良久,微微點頭,「先生助我良多,此地簡陋,回頭找個機會再大擺筵席謝過先生。」

「鎮海縣城開了家酒樓,據說是錢家下人搗鼓出來的,味道不錯。」毛海峰模模嘴唇,「對了,錢展才不是要請先生幫忙嘛,到時候一起去……」

「胡鬧!」汪直罵道︰「那是請方先生,你去作甚?!」

「一起去,一起去。」錢銳笑吟吟道︰「前幾日毛兄弟還帶了幾個鹵豬蹄回來,味道的確不錯……叫什麼來的?」

「錢家豬蹄!」毛海峰垂誕三尺,笑道︰「據說是叫冰糖豬蹄,可惜縣人只管叫錢家豬蹄!」

譚七指無語的看著這一幕。

兩個月前他和堂弟譚綸見了一面,听其說過,錢淵在京中在嚴分宜、徐華亭之間左右逢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看來,這是有淵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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