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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私見

突然出手搶了個浙江巡按,這對錢淵來說有好有壞。

好處很明顯,錢淵不必再躲在幕後,將正式在東南官場亮相,堂堂正正的打出自己的旗號,不過也必定惹得胡宗憲有點忌憚之心。

壞處也很明顯,其一,徐階那邊肯定大為惱火,好不容易和嚴嵩達成默契的協議塞顆棋子去東南,結果壞在了孫女婿的手上。

其二,從庶吉士轉入都察院,錢淵的仕途定然大受影響,說的嚴重點,就像嘉靖帝所說的那樣,入閣之路幾近斷絕。

這點錢淵不太在乎,原本就沒想過自己能進翰林院,入閣……別鬧了,高拱那種人在內閣乾坤獨斷,連續趕走了多少閣老,那時候他還不是內閣首輔呢!

入閣還真做不了什麼事,混日子而已,反而不入閣,卻可能撬動更多的資源。

不過這倒是可以成為一個理由……錢淵的眼角掃了掃像個鵪鶉似的徐璠。

原本在離京前還準備去嚴府轉一圈,現在是不可能了,錢淵依稀記得,從現在開始到嚴嵩倒台前,應該是嚴嵩、徐階斗得最激烈的一段時日。

這也是錢淵今日為什麼要來酒樓的原因。

「背後言他人是非,非君子所為。」錢淵踱步轉到吳時來面前,「惟修兄是台州府仙居人,據聞本經是《禮》?」

還沒等吳時來辯上幾句,錢淵轉頭看向董傳策和張居正。

「叔大兄、原漢兄皆為人杰,何以與這等人物為伍!」

這句話一出,眾人都愣住了,片刻後,屋內氣氛詭異起來。

都不是新科進士,都是在朝中混跡了好些年的,也磨練出了典型的官場思維……于是,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了徐璠。

人杰何以與這等人物為伍……吳時來名聲不算差,刑部給事中,科道言官中也算是有名號的,今年五月彈劾兵部尚書許論去職。

這是指桑罵槐吧?

就連王本固都忍不住看了眼徐璠,你找了個什麼樣的女婿啊!

呃,想得太多還真不是好事,錢淵還真的是在指吳時來。

「嘉靖三十三年,倭寇犯松江攻上海縣,惟修兄膽怯不敢相援,後倭寇轉攻華亭險些破城,駐守上海的董公率兵來援才得以保全。」

董傳策是華亭人,低聲向張居正解釋了幾句,董公指的是董邦政,如今任吳淞總兵,據說幾年前就和錢淵相交投契。

「董克平文武雙全,但卻是貢士出身,其父曾任河南布政司參議,董公亦曾任六合知縣,調蘇松海防道僉事,不料戰後卻被轉入武職,任吳淞副總兵。」

張居正深深看了眼吳時來……雖然只是貢士出身,但卻實實在在是文官,蘇松海防道僉事是文職,轉任吳淞副總兵,由文轉武,看起來升官了,但實際上卻是前路渺茫。

「反而是無寸功的惟修兄向朝廷報捷,由松江府推官簡拔入京為刑部給事中。」錢淵冷笑道︰「其中頗有玩味之處。」

董傳策總算听懂了,不管董邦政是不是因為吳時來被轉入武職,但至少吳時來搶功……從一府推官轉科道言官,這里面連續跳了好幾步。

「你胡說……」吳時來臉色慘白,他原本以為錢淵指的是當年逼迫譚氏出銀守城之事,那說到底是你們族內的糾紛,算是私冤,沒想到錢淵一竿子直接捅到他的根基了。

錢淵沒理睬吳時來的反駁,轉頭看向桌上殘剩的火鍋,「付銀了?」

「沒有。」頭上被白紗布裹起來的小二靠在門邊,「七十六兩三錢。」

好吧,這次零頭也不抹了。

「嗯?」

七十六兩銀子……真不是個小數字,徐璠從懷里取出銀子,又掏出一大串卡片……

「這個能用,七折,但不能用在底料。」小二面無表情的上來查看,「這個不能用,十月到期,現在已經快十二月了,一共四十六兩六錢。」

明朝一兩銀子大約四十克,四十多兩銀子大約1600克,換算下是三斤不到……但問題是徐璠來錢家酒樓都是記賬的。

最後還是幾個人湊了銀子。

「慢著。」

「展才,得饒處人且饒人。」張居正皺眉道︰「畢竟是翁婿。」

「此人不是我錢家奴僕,而是酒樓雇工。」錢淵面無表情的指著小二,「無故被人毆傷,正好,子民兄、惟修兄都是科道言官。」

「要麼賠銀,要麼道歉。」

徐璠氣得一把拽下一塊玉佩丟過去,扭頭就走。

錢淵也沒指望徐璠道歉,這種事放到後世也差不多,頂多賠點錢而已。

「對了,劉洪!」錢淵招手道︰「你不是說酒樓入不敷出嗎?」

「是。」

「明日起收賬,誰不肯給銀子,列出單子,少爺我親自上門!」

走出十幾步遠的徐璠腳步頓了頓,趕緊加快腳步,他記賬了幾個月……至少一兩千兩銀子,哪里還得起?

倒不是說徐璠沒錢,關鍵是沒這名義支銀子啊。

王本固和吳時來都是面無表情,張居正和董傳策對視一眼皆哭笑不得,錢展才這睚眥必報的性子……這輩子都改不了了!

「玉佩你留著吧。」錢淵指指小二,「不來贖就當了,另外月銀加一級。」

劉洪催促小二跪下行禮,「少爺,明日真的登門去要債?」

錢淵無語的看了劉洪一眼,就算看在小七嫡母季氏的面子上也不能去啊,不過這廝如果還算要臉,以後應該不會再記賬了。「

「人到了?」

「到了。」劉洪揮手讓小二退下,親自在前面領路,「黃字號院,就一人。」

錢淵踏入院子,低聲道︰「周圍放幾人守著,別放人進來。」

推開門,錢淵冷哼一聲,自顧自坐下端起已經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嚴東樓把銀子準備好了?」

自斟自飲了好一會兒的工部尚書趙文華苦笑道︰「年初你不是說,東樓兄就是個饕餮,只進不出嗎?」

「胡汝貞黑了我一萬兩,這銀子不找他找誰?」錢淵嗤之以鼻道︰「他每個月送到江西多少?」

「也不多,攤下來約莫一個月一兩萬兩。」趙文華搖頭道︰「但古董字畫,玉器擺件極多。」

噢噢,那就是後來的《天水冰山錄》,錢淵在心里盤算,日後抄家,也不知道能不能佔點便宜。

本來錢淵準備去見一趟嚴嵩,但現在來看不太合適,畢竟搶了浙江巡按,和徐階有了隔閡……雖然之前也有,但這時候去見嚴嵩,徐階難免多想。

所以,趙文華是最合適的,他是嚴黨,但私底下對錢淵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本固是徐階推出來的……這件事就是他告知錢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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