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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拉練

清晨,唐府。

正在喝粥的唐順之側耳听見外面整齊的跑步聲,笑道︰「自展才搬來之後,每天早上熱鬧多了。」

一旁的兒子唐鶴征嘿嘿道︰「的確如此,據說昨天一早就鬧騰開了。」

唐順之愣了下放聲大笑,笑得連連咳嗽,錢家婆媳斗法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倒不是錢淵御下不嚴,這些破事是他自己在府衙和譚綸、唐順之喝酒時候提起的。

但唐順之指的可不是那些破事,他放下筷子,走出正廳看向打開的大門,一行排列整齊的隊伍正伴隨著號子跑步路過,王義、楊文、張三等頭領的身影一一閃過後,是腳步有些沉重的錢淵。

一百零八人,說起來人數不多,但正是這一百零八人在戚家軍異軍突起之前,成為東南唯一能和田洲狼兵相提並論的存在。

「父親,兒子也去?」才十八歲的唐鶴征躍躍欲試,他去年選為生員,唐順之召其赴台州磨礪。

唐順之笑著點點頭,在心里琢磨似乎戚繼光練兵中也有這麼一條,但並不是每天進行,而且時辰也不長,錢家護衛光是跑步就要跑一個多時辰,而且是全副武裝。

明朝中期的文官士子對武將頗為鄙夷,就算那些統兵的文官也只是遍覽兵書,精通兵法,並不會親身上陣,但唐家不同,唐順之辭官歸鄉十余載,練得一手好槍法,他赴任台州,曾幾度和譚綸並肩上陣殺倭。

當然了,明朝文士所謂的武藝一般來說也就是如唐順之這幫練練劍法,練練槍法,像傻子一樣在路上狂奔實在是接受不來,但唐鶴征能接受。

原因很簡單,三年前錢淵和護衛在華亭縣城內外狂奔被縣人鄙夷,但等到崇德、臨平山、華亭三戰皆勝,錢淵和錢家護衛名聲遍傳大江南北後,此舉被認為類「陶侃運甓」。

唐順之換了身衣衫帶了個老僕徑直去了府衙,前幾日有小股倭寇侵襲寧海,譚綸率兵出擊,留下唐順之坐鎮臨海。

從嘉靖三十三年起復至今已經兩年了,作為當世文壇、儒學大家,唐順之並不甘心埋頭書牘,他將畢生才華投入到台州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府洲。

喉嚨火辣辣的,迎面刮來的風讓錢淵張不開嘴,喘不了氣,自從上京後,好幾個月都沒晨練了,體能實在撐不住……這幾天還算好的了,第一天晨練一半路程沒跑完就癱在那了。

呃,其實錢淵真心不想晨練,畢竟已經好久沒這麼早起來了,但自從母親和小七婆媳倆斗法開始,他被逼每天早上起來晨練,沒轍啊,總歸能耳朵清淨點。

雖然難受,雖然渾身上下黏糊糊的不舒服,但在停下腳步之後,錢淵覺得好多了……這種變化來自于腳邊癱在地上的唐鶴征。

有對比,就有幸福啊,錢淵至少還能站著,唐鶴征兩條腿軟的已經撐不住了。

跨刀拿槍的護衛們排成一列一一從兩人面前走過,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有的護衛若無其事,嘴角帶笑,有的護衛有些拘謹,氣喘吁吁,前者是老人,後者是才招收來不到一個月的新人。

一旁的張三將長矛靠在石壁上,解下皮甲涼快涼快,「少爺,熱的緊,梅雨快到了吧。」

「氣候和松江府差不多。」楊文遞來一個水囊,「少爺,喝點水。」

錢淵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突然听見邊上唐鶴征的呼痛聲,轉頭一看,這年輕人最後時刻癱在地上,膝蓋磕在石頭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現在才發現。

楊文掏出一個水囊,「張三,摁住他。」

「好 。」

「噢噢噢……」唐鶴征一聲尖叫,「疼,疼疼!」

水囊里裝的不是水,而是提純過的白酒,雖然到現在也不知道準確的度數,但小七判斷是有不低的消毒效果。

將傷口清理干淨之後,楊文又從兜里取出一個包裹,找出一條長條棉布,將傷口包扎起來。

另一邊的張三也掏出個一模一樣的包裹,找出一個饅頭遞給錢淵,就當是早飯了。

唐鶴征好奇的看向包裹,簡直就是百寶箱啊,帶了這麼多東西還這麼能跑!

畢竟錢家護衛人數不多,沒必要遵循戚家軍那樣的練兵法,又因為財力充足,護衛身體素質極好,訓練方式和這個時代的軍隊是不同的。

錢家護衛每天早上的拉練,距離遠,時間長,而且都是負重跑,護衛們每人穿著軟甲或皮甲、腰刀、標槍、長矛、弓箭,還帶著干糧、水囊、高度白酒、包裹傷口的消毒棉布。

小七雖然只會看片,但至少知道一些醫學的基本常識,如棉布、高度白酒之類都是經過她檢測有效果的。

最慘的是狼牙筅手,挑選出來的那些護衛個個都身強體壯,但舉著狼牙筅跑這麼遠,一般人還真撐不下來。

錢淵滿意的看著盤著腿坐在不遠處歇息的護衛們,招手叫來王義,「火銃怎麼說?」

「衛所那邊是沒貨的。」王義攤攤手,「只有譚知府麾下才有,海門衛打造火銃的匠人都在譚知府那。」

補充了新人,自然要購買軍械,而且老的兵器很多都已經廢棄,台州府有三個衛所,其中昌國衛、松門衛都太遠,海門衛就在黃岩縣西面,但被倭寇禍害的不輕。

最後錢淵還是掏了銀子,溢價從三個衛所分別購買了一批軍械……原本還琢磨能不能從戚繼光那邊佔點便宜,但人家慘到練兵都只能拿著棍子。

最讓錢淵不滿的是火銃,訓練一個弓箭手時間太長,投擲標槍距離太近而且耗費太大,火銃是最好的選擇,可惜譚綸不松口。

名義上,民間鄉勇是不允許有火器的,但實際上……名義上還不能有鎧甲呢,錢家護衛還不是正大光明穿在身上。

實際原因是制作火銃非常耗時耗銀,而且廢品率很高,而火器又是守城利器,譚綸哪里肯讓給錢淵。

這個錢淵就沒辦法了,前世他雖然玩槍,但不會什麼土法煉鋼之類的。

不過錢淵也不在乎,按照時間推算,這時候西方應該流行的是火繩槍,而譚綸那邊陸續出產的都是火門槍,落後的多。

錢淵拼命回憶,記得汪直是就是做軍火貿易起家的……不過去那求購實在是異想天開,倒是前兩年吳淞副總兵董邦政手下有鳥銃。

也不知道鳥銃和火繩槍是不是一回事……錢淵不太確定。

但事實上,的確是一回事,只是叫法不同而已,火繩槍就是在嘉靖朝晚期傳入明朝的,巔峰時期的戚家軍有超過一千支精良鳥銃。

休息的差不多了,一行人開始返程,畢竟已經適應了將近一個月,錢淵雖然腳步沉重但還撐得住,唐鶴征……最後是被一個護衛背回去的。

回去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衫,錢淵琢磨中午吃點什麼,下午還要去一趟府衙,但這時候,小妹又竄了進來。

「又怎麼了?」錢淵開始習慣性的模口袋了,妹子現在變成錢串子,認錢辦事。

小妹幸災樂禍的說︰「廚房又被燒了!」

錢淵一拍腦袋,這叫什麼事兒,本地雇的幾個婆子做的飯菜大家都吃不慣,小七這幾個月是吃順了嘴……于是,今天早上錢淵承諾今天親自下廚。

也不知道母親怎麼知道了……又把小七趕到廚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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