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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 請假

西苑,萬壽宮。

嘉靖帝斜斜靠在榻上,听著馮保在念青詞,好一會兒才嘆道︰「還是文長更勝一籌啊。」

垂手肅立的幾人臉色不一,徐渭一貫的傲然,李春芳、郭樸、嚴訥恭敬垂頭,只有袁煒一副不服氣的表情。

其實嘉靖帝這幾天心情不太好,為了個國子監祭酒,李默、嚴嵩爭來爭去,前者下獄,後者也不得不縮手。

雖然京察還沒結束,但嘉靖帝昨日下令廷推國子監祭酒,嚴嵩舉薦嘉靖二十年會試會元,選為庶吉士的華亭陸樹聲,大九卿大都贊同,唯獨徐階……

嘉靖帝知道這里面肯定有什麼名堂,嚴嵩和陸樹聲從無往來,倒是徐階和陸樹聲是正兒八經的同鄉。

嘉靖帝猜說不定此事和錢淵有些關系,昨日陸炳在的時候曾經提到過,陸樹聲是錢淵的老師,女兒又是錢淵的嫡親叔母……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是和錢淵聯姻的徐階舉薦,反而是嚴嵩舉薦。

徐階得哭死在廁所里……昨天廷推自然是嚴嵩主持,第一句話就是舉薦陸樹聲,這讓徐階惡心死了。

其實徐階、嚴嵩都在做同一件事,不一定要拉攏和裕王關系密切的錢淵,但可以讓他和對方的關系出現間隙。

嚴嵩選擇舉薦陸樹聲出任國子監祭酒,而徐階選擇了林潤……呃,最應該哭死的應該是林潤,他以新科進士的身份入六科,熬上三年就能轉都察院,現在被一腳提到貴州做個縣令,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回京。

手上拿著青詞,嘉靖帝陷入沉思,對面站著的五人都凝神閉氣不敢打擾,好一會兒之後黃錦小聲道︰「皇爺,錢展才求見。」

「嗯?」嘉靖帝詫異道︰「他來作甚?這段時間翰林院都不去!」

「展才這不忙著迎親嘛。」黃錦笑嘻嘻道︰「前兒踫了次,還嚷嚷著要老奴送份重禮呢。」

「這算主動索賄!」嘉靖帝揮揮手示意李春芳等人出去,「讓那猴子進來吧,對了,文長留下。」

匆匆忙忙走進來的錢淵額頭冒汗,拜倒在地,「學生拜見陛下。」

雖然已經步入仕途,但錢淵很人精的一直使用學生這個稱呼,這是他第一次覲見時得嘉靖帝特許的。

「起來吧。」嘉靖帝斜著眼,「是來問朕要賀禮?」

錢淵也是無語,「陛下說笑了。」

嘉靖帝哼了聲,「那就是來給你老師要官的。」

「陛下,學生是這等人嗎?」錢淵輕輕踢了腳湊過來的獅貓,「雖然平泉公是翰林院中最德高望重的學士,但學生絕不會為私事求陛下。」

「那也就是說,你不是為陸樹聲而來,對吧?」嘉靖帝冷笑道︰「但朕怎麼就覺得……最後還得繞到陸樹聲身上?」

黃錦在邊上湊趣補充道︰「那當然是因為,展才上次干過這種事。」

錢淵干笑著抱起獅貓,上次他聲稱絕不是求娶華亭之女……最後繞回來,求娶的華亭孫女。

「文長,你說說,陸樹聲可堪祭酒否?」嘉靖帝隨口問了句。

錢淵已經很久沒見過的小黑不知道從哪兒竄出來,邁著一副囂張跋扈的步伐走到錢淵面前,抬頭看看獅貓,轉身想跳到榻上,結果一次沒成功,兩次還是沒成功……最後還是嘉靖帝彎腰一把撈起來。

這還是貓嗎?

錢淵幽怨的看了眼黃錦,都喂成豬了!

那邊的徐渭沉吟片刻,還沒說話,錢淵搶在前面嗤笑道︰「陛下您這是問道于盲啊,他知道什麼?」

「陛下咨詢,臣當盡述心中所想,和你有什麼關系!」徐渭條件反射的一瞪眼懟道︰「我不懂,你就懂了?!」

「國子監祭酒一職事關重大,哪里是你能說三道四的,也沒點自知之明!」

「你是怕我說平泉公不堪重任吧?」

「我是怕你拍著胸脯說自己才是最佳人選!」

嘉靖帝好笑的看著這一幕,黃錦伏低身子小聲說︰「听馮保說過,隨園中……這兩人幾乎時時刻刻,就算吃飯都要爭幾句。」

嘉靖帝是那種性格很極端的人,入了眼什麼都是好的,不入眼干什麼都討厭,笑著說︰「好了,展才說吧,今日到底來作甚,如果是要賀禮……」

嘉靖帝隨手拿起榻邊茶幾上的一個玉器,「就這個吧。」

「這可真是隆恩啊!」黃錦手捧玉器,「展才,還不謝恩?」

「謝陛下隆恩。」錢淵拜倒在地,雙手接過玉器,眨眨眼,「這是……不求人?」

不求人,就是撓癢癢的那玩意,不過材質倒是挺特殊的,錢淵高舉看了看,居然是翡翠。

錢淵記得翡翠盛行應該是清朝,沒想到這時候都已經出現了。

「這是雲南沐家進貢的,就賞給你了。」嘉靖帝笑道︰「今兒就帶回去吧,別指望迎親那日再當眾賞你。」

「再謝過陛下。」錢淵接過黃錦遞來的盒子,小心翼翼的將不求人裝起來,「陛下,其實……今日學生是來請假的。」

「請假?」嘉靖帝嗤笑道︰「知道袁煒如何評價你嗎?」

徐渭找到機會了,高聲道︰「最近十余年的庶吉士,你錢展才是請假最多的那個,遲到最多的那個,早退最多的那個,如果入翰林院,別說九年了,就是十八年都無法考滿晉升!」

「有你什麼事!」錢淵瞪了徐渭一眼,才正色道︰「陛下,原本是準備等母親上京擇期迎親,結果母親沒有上京,將諸事都托付給叔父叔母。

一個多時辰前,杭州來信,母親突然遷居,學生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準備請假南下探望。」

黃錦迷迷糊糊的問︰「展才,你不是華亭人嗎?怎麼在杭州?」

「前幾年倭寇侵襲松江府,展才將家人送往杭州定居,孤身一人回返松江戰場。」徐渭主動開口解釋道︰「正因此,他才得文衡山贊譽氣節無雙。」

嘉靖帝模了模小黑,「你母親遷居?回松江了?」

「問題就是,沒有回松江,而是去了台州府。」錢淵嘆道︰「杭州府雖也臨海,但守衛森嚴,絕無紕漏,而台州府常年受倭寇侵襲,幾乎每個月都有戰事,學生實在是不放心。」

「但你母親為何要遷居台州府?」黃錦難以理解。

徐渭看了眼錢淵,「展才小舅正是台州知府譚子理。」

「但這也不是理由。」錢淵苦著臉搖頭,「實在不知道母親為何要去台州府,杭州住的好好的……」

「這麼說來,你是要請個長假南下。」嘉靖帝隨口說︰「這等事去翰林院請假就是,為何要覲見?」

「陛下說的是。」徐渭立即接口,「反正他在翰林院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十天半個月不來都正常。」

錢淵狠狠瞪著徐渭,你個舌忝狗現在越來越能舌忝了!

嘉靖帝忍不住笑道︰「文長有真性情啊。」

錢淵轉過頭,「陛下,學生要請長假,所以今天覲見,其實……」

嘉靖帝一愣,擼貓的手一停,小黑喵喵叫著催促,別停啊!

片刻後,在嘉靖帝不爽的眼神中,錢淵拎著小黑的後頸快步逃出萬壽宮,小黑委屈的喵喵直叫喚,在這兒,它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想什麼時候踩乃就什麼時候踩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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