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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六章 看運氣吧

事實證明了,在沒有網絡的時代,想要消息傳得快,關鍵是要看事情鬧得有多大。

三年一度的會試,而且還是最關鍵的第一場,貢院門口,錢淵怒斥並飛踹鄒應龍的一幕經過口口相傳,短時間內遍傳京城。

歸有光在東南名望極高,當天下午,蘇州、杭州、常州、松江都有士子來隨園拜訪錢淵,徐渭、諸大綬都佩服歸有光的文才,前者破口大罵鄒應龍,就連快和錢淵絕交的王世貞都登門了。

好在大家都知道現在會試還沒結束,在晚飯前就散了,不過諸大綬、陳有年、陶大臨等人索性搬到隨園來了,一來安靜些,距離考場也近些,二來是大家擔心受了傷寒的冼烔。

「你們還是回浙江會館吧。」錢淵皺眉低聲道︰「都別進去,我已經派了丫鬟僕人照料,藥都抓來了,正在熬制。」

會稽冼家是寒門,但冼烔才學過人被譽為神童,本來他是不準備參加這次會試的,畢竟年紀太小,還是陶大臨、陳有年慫恿才一起上京赴考。

畢竟還沒入仕途,良心還沒被狗啃了,幾個同鄉都不肯走,留在隨園等消息。

錢淵也沒辦法,只能安排客舍讓他們住下,明天凌晨就要再進考場,回去也未必能休息好。

不過會試關鍵是第一場,後面兩場純粹是走過場,錢淵倒沒有當年高考時候考完一門絕對不去對答案的心態,將自己寫的七道題全都復述了一遍。

諸人中,論才學首推徐渭,這廝搖頭晃腦說︰「若我是考官,必是下下等。」

錢淵懶得搭理他,只看向諸大綬和陶大臨,前者是公認的科場高手,文章火候老道,後者為人公正,會文時點評文章精到。

「這個……」諸大綬撓撓下巴,「挺好,找不出什麼偏頗的……」

徐渭在邊上冷言冷語,「听懂了吧?意思是沒錯處,也沒什麼眼前一亮的。」

「不至于,不至于。」陶大臨笑吟吟道︰「取中也在常理之中。」

「取不中也在常理之中……」

所有人都忍著笑看著徐渭和錢淵斗嘴,不過這次,錢淵明顯落了下風。

不過錢淵看大家都累得不行,早早將眾人趕去休息,至于冼烔要不要參加第二場,一來要看明天身體狀況,二來要看他自己的意願,這種事沒有人會替他抉擇。

錢淵剛回屋,周澤就跟了過來,「少爺,有信來。」

「恩。」錢淵打開看了幾眼,嘴角不禁勾起一絲笑意,小七這封信從頭到尾都在問錢淵在考場過得好不好,受不受罪,完全沒提到考得怎麼樣……太刻意了,估模著這妮子前世沒怎麼談過戀愛。

在鋪床的香菱看著這一幕,皺著眉頭嘀咕了幾聲,她早就發現了,每次周護衛帶信來,少爺總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不會在外面養了個外室吧。

一覺醒來,眾人收拾東西再度出發,冼烔勉強起身非要去,大家也只能尊重他的選擇。

「這位就是華亭錢展才吧?」

「展才,干得漂亮。」

「那鄒應龍好像是蘭州人,誰知道他住在哪個會館?」一個昆山舉人擼著袖子喊了聲。

有博聞強記的皺著眉頭說︰「蘭州不設城鎮,就一個蘭州衛,肅王移藩蘭縣屯田,應該是劃歸陝西。」

北地、西南、西北的士子很難理解歸有光在東南的名望有多高,但他們都看到了,華亭錢展才痛揍鄒應龍,幾乎所有東南士子都在叫好。

就連進龍門的時候,搜檢官都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會兒,看上去溫文儒雅,沒想到脾氣這麼爆,呃,身手也不錯……據說那鄒應龍被踹的連夜去請了郎中。

第二場是考五經題一道,並試詔、判、表、誥一道,還有一篇策問,對錢淵來說難度不大。

除了五經題,其他的都是需要大量的閱讀量、閱歷作為支撐的,而這些反而是錢淵的強處。

考生中幾乎沒有人能和錢淵的閱讀量相提並論,而錢淵也徽州府也經常去府衙,錢錚對其也多有提點。

第三場更簡單,五篇策問,因為這時代的士子少有在入仕前就有真知灼見的,所以考官甚至都不看。

這兩場錢淵都是早早做完題目,然後悠哉悠哉的開始弄吃的,還學著潘允端把紫銅火鍋帶了進來。

和鄉試一樣,最後一場監考官都不怎麼管了,監考兵丁也松懈的很,錢淵甚至和潘允端兩個人就在過道處擺起火鍋大快朵頤,惹得好些考生湊上來,就差開個篝火晚會了……直到主考官吳山將眾人驅散。

二月十八號,嘉靖三十五年會試終于落下帷幕,三年一度又月兌了層皮的考生們涌出龍門,剩下的都是考官們的活了。

「一般般,看運氣吧。」

對著誰,錢淵都是這句話,就連對著叔母陸氏也是這句話,真的是事實,能登科那是運氣好,不能登科也只能說情理之中。

「徐府那邊打發人來問了,怎麼答復?」陸氏小聲問︰「都考完了,總的給個準信吧?」

「一般般,看運氣吧。」錢淵又是這句話,笑著繼續說︰「等放了榜,佷兒給叔父叔母一個交代。」

頓了頓,錢淵小聲問︰「對了,徐府過來量過隨園尺寸了?」

「量過了。」

「沒說用什麼木料?」

「紅木。」陸氏回憶了下,「說是正好有一批安南國過來的,現在紅木料子可不好找呢。」

紅木生長非常緩慢,作為家具流行主要是在鄭和下西洋之後,就是這位三寶太監從東南亞帶來了大批的紅木料子,官宦世家沒有一套紅木家具都沒臉見人。

不過紅木料子這些年市面上越來越少,一套紅木家具……鐵鐵的傳家寶,徐階還挺大方的嘛,錢淵表示很滿意。

「展才兄,最後那道策問你怎麼答的?」急匆匆跑來的冼烔連聲問。

送叔母離開後,錢淵才回頭想了會兒,「最後那道……問的是稅賦吧?」

「對對對。」

「隨便寫寫就是,只要別扯到海貿就行。」錢淵仔細打量了下,「病好了?」

第一場考完都是被抬回去的,第二場死撐著進去,第三場已經恢復正常了,年輕人身體就是好。

「完了,我就扯到海貿了。」冼烔沮喪的垂著頭。

錢淵呃了聲,勸道︰「沒事兒,最後一場,估模考官都不怎麼看。」

「但萬一看來呢?」

「那就陪我三年後再來嘛。」錢淵摟著這小子的肩膀進了隨園。

好吧,隨園里靜悄悄的,一絲聲音都沒有。

「有的回浙江會館了,有的已經去客舍睡了。」楊文輕手輕腳的走過來,「都交代了,好好睡一覺,然後……」

當天晚上,隨園的燈徹夜不熄。

隱隱能听見里面傳來各種嘈雜聲,比如「胡」、「踫」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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