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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一章 兼祧

不得不說,錢錚的政治敏感度很低,在他佷兒看來,和張經有點像。

都是性情剛毅,處理政事或指揮作戰頗有能力,但同時因為在朝爭中幾乎是隨波逐流,很難穩固自己的權位。

私下的串聯其實已經起不到什麼效果了,錢錚也不是那種僅僅因為發生地龍翻身這種天災,就要將黑鍋扣到嘉靖帝頭上的那種人,于是,他選擇了清流士子最常用的方式。

勸皇帝勵精圖治,勸皇帝上朝理政……這道理誰都指不出錯來。

但錢錚想的太少,完全沒站在嘉靖帝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這個時代,皇帝出行可不是簡單事,雖然西苑就在皇宮邊上,但也需要儀仗齊全,很費工夫。

而上朝理政是每天都有的,如果真要上朝,嘉靖帝必須住在皇宮內,這就犯了大忌諱。

錢淵好奇的問︰「叔父,外面據說都在賀表里彈劾嚴分宜、徐華亭?」

地龍翻身,賀表中寫的都是拍馬屁的好話,這是自棄于士林。

在這種情況下,彈劾嚴嵩、徐階屬于政治正確,不管是嘉靖帝還是嚴嵩、徐階本人,對此都是有心理準備的。

錢淵是在問,為什麼不跟大流去彈劾嚴嵩、徐階呢?

錢錚沒有解釋什麼,而是坐下準備重新寫賀表,錢淵也沒有繼續問,拿起一塊徽墨慢慢研墨。

前面套話寫完,錢錚手一頓,邊上錢淵適時輕聲道︰「可勸陛下節約開支,勿要奢靡。」

「除了修道煉丹,陛下並不大動土木,興建樓閣……」

「叔父,正是因為陛下並不奢靡,所以才要這麼寫啊。」

錢錚無奈的搖搖頭,挽袖繼續寫下去。

略微晾了晾,裝好放在桌上,錢錚轉回頭笑道︰「雖然早已分家,實則還是一家,但如今,這個家應該你來當了。」

「叔父說哪里話。」錢淵連連擺手。

「哼,不是你讓人對外聲稱,錢剛聲身患風寒之癥,病的都無法起身了?」

錢淵干笑幾聲,搓搓手不說話。

「好了,不用裝模作樣。」錢錚的視線落在桌上的賀表上,「要不是你,這次只怕……」

稍稍沉默後,錢錚輕聲道︰「前幾日去隨園,听到你和叔大在說楊淑山?」

錢淵眨眨眼,「叔父的意思是?」

「楊淑山病死獄中,傳聞是嚴黨下的手。」錢錚嘆息道︰「雖是風骨可敬,可名留青史,但卻是無謂犧牲。」

「日後撥亂反正,朝中少了個重臣能吏,楊淑山理政頗有手段。」錢錚看了眼佷兒,「你和叔大也是這麼看的吧。」

錢淵沉默了會兒才低聲道︰「少說一句話,少做一件事,少上一封彈劾奏折,或許就能為日後留下一份元氣。」

又是長久的嘆息聲。

錢淵抬頭看了眼,叔父正愣愣出神,雙眼茫然的看著窗外。

錢淵正想追問幾句,這時候突有人推門進來。

「除夕夜,叔佷倆在書房里皺眉苦臉做甚?」陸氏詫異道︰「別擔心,今日見了劉家妹妹,淵哥兒,你母親、小妹都好著呢,放心吧。」

劉家妹妹?

錢淵轉頭看向錢錚。

「是元朗之妻。」錢錚笑著問︰「元朗上京了?」

元朗是何良俊的字,錢淵和他熟悉的很。

「是啊,住在余姚孫家。」陸氏笑吟吟道︰「元朗先生入京前路過杭州,特意拜訪了食園,放心吧。」

何良俊和孫升是至交好友,早在幾年前何良俊在京中就是住在孫家的,後來他為了錢淵婚事奔波,也有孫升面子的部分原因。

錢淵長長松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

「元朗先生這次來的正好,淵哥兒也不小了」陸氏興致勃勃的說︰「說起來明年就要會試……現在可不是北宋還有榜下捉婿一說,如今進士尚未成家者少之又少,到時候再挑挑揀揀可來不及。」

錢錚連連點頭,兄長橫死,佷兒的婚事自然是他來負責。

「孫家雖是祖籍余姚,但卻久居京城,人脈極廣。」錢錚想了想,「孫季泉之妻好像是其表姐楊氏,當年楊太夫人可是得陛下夸贊的。」

這楊太夫人指的是孫升的母親楊氏,名門之後,其丈夫就是死在寧王刀下的孫燧,後她精心教子,三個兒子合稱「三賢」,孫輩更是人才迭出,光是尚書就有三個。

「對對對,楊家姐姐認識的名門閨秀多的很。」陸氏想了想,「這樣吧,大年初二,淵哥兒去拜拜門……哎哎,別走啊!」

一說到何良俊,錢淵就琢磨著拔腳走人,都說到讓自己先給中介人相看……錢淵實在忍不住了,前世那麼多次相親顯然給他留下了不小的創傷。

「回來!」錢錚板著臉喝了聲,「你和余姚孫家本就相熟,季泉公長子次子幾乎天天在隨園,元朗又是你長輩,不該去拜訪?」

「佷兒也快滿二十,又得雙江公賜字,去後院……不合適吧?」

「還未成親呢。」錢錚端詳著錢淵,「說起來這幾年風吹日曬,倒是看起來小的很……」

陸氏在一旁細看,還真是,連皮膚都白皙的很,也沒了之前在南京那股讓人不敢近身的寒意。

「淵兒啊。」錢錚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你說說,何為大不孝?」

錢淵如今也算是懂些這時代士子說話的套路了,嘆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這就是了,而且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實際你是兼祧兩房,也不論什麼嫡子庶子,總歸是要過繼一個的……不願意?」錢錚在去年得一女後,已經死了生兒子的心,只盼著佷子這邊了。

「佷兒……佷兒還小吧?」

「還小?」錢錚哼了聲,「那去秦淮河作甚?」

錢淵眼楮都瞪圓了,自己就去了秦淮河一次,哪個王八蛋漏出去的?!

「不小了,都快年滿二十。」陸氏笑吟吟道︰「不然也不會收了可卿、香菱兩個丫頭,還把人塞到這邊來。」

這是沒辦法的事,現在隨園里到處都是男人,錢淵一早就把兩個丫頭打發到叔母這邊了。

可卿做事麻利,香菱細心,很是得陸氏的歡喜。

最終,錢淵被逼著答應兼祧兩房……其實他不懂這個,還琢磨著是不是能娶兩個老婆呢。

「時辰不早,快要開宴了,佷兒先去安排安排。」錢淵實在坐不住了……叔父趁著陸氏不注意,塞了兩本畫本過來,這是想孫子想瘋了吧。

看著落荒而逃的佷兒,錢錚笑著問︰「你問過了?」

「問過了,都沒收房。」陸氏嘆了口氣,「淵哥兒說了,等她們年滿十八再收房……算算還有四年呢!」

「這是淵兒守得住,要知道嫡庶不可亂。」錢錚輕拍桌案,「年後讓他多跑跑,十九歲的舉人,就算這一科不中,也有足夠資格挑個好的。」

「那得快點,二月春闈,如果一月能定下來,差不多四五月份就能成親。」陸氏滿心歡喜,她可是看的仔仔細細,可卿香菱都是北人,看那模樣就是好生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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