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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三十章 請帖

張居正雖然算不上貧寒出身,但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甚至只是軍戶出身,錢淵下廚,張居正妻子李氏帶著兒子也上桌作陪。

不過現在又有客人來,李氏帶著兒子回了後院,一休哥還不依不饒,眼楮盯著還沒吃完的麻婆豆腐,嚷嚷著不肯走。

「沒想到展才還有這手藝!」王世貞嘖嘖贊道。

幸師爺在邊上討好道︰「為博母親開顏親自下廚,展才孝名早就遍傳東南了。」

「嗯?」錢淵一副吃驚模樣,「元美兄,你不知道?」

「知道什麼?」

「鄉試時候,敬美和我同在洪字號,最後一場都沒帶吃的,全指著我……」錢淵看似隨意的笑道︰「嘖嘖,敬美那日看起來饑腸轆轆,吃起來狼吞虎咽……」

「有這等事?」王世貞愣住了,「二弟倒是來了兩封信,但沒提……」

「那幸師爺是肯定知道的。」錢淵笑吟吟的轉頭看向幸時,「今年,肯定有倭寇大肆洗掠太倉,對吧?」

幸時在心里哀嘆,拐彎抹角又不留情面,真是熟悉的味道啊!

王家算是太倉第一家,去年倭寇瘋狂入侵,王家受損不輕,但這也是他們的機會。

王家是傳統的耕讀世家,耕在前,讀在後。

于是就在今年的上半年,無數自耕農身上無衣肚中無食,而王家大肆收購田地,為了名聲考慮,給的價錢倒是公道,但也帶來一個問題,現金流短缺。

五月份幸時回太倉,還專門陸續去了華亭、杭州,想暫緩給錢淵的分紅,沒想到怎麼都找不到人,就連徽州府那邊都沒人……當然了,那時候錢淵還在寧國府和倭寇同行呢。

于是,回到太倉的幸時建議斷了錢淵的分紅,這一斷就是半年。

可惜等幸時回了京城還沒多久,南邊就傳來消息,再到昨日錢淵入西苑,陛下否曹邦輔,錢淵又痛揍徐璠……

王也舍不得那大筆大筆的銀兩,這兩三年來,應星糖鋪遍布天下,不說浙江、南直隸、福建等地,南至廣州,西到四川,北抵遼東,處處都是,每年的分紅是一筆不容小覷的銀兩。

但在傳出錢淵簡在帝心的傳聞後,王內心深處的軟弱又一次佔據了上風,就算要吞掉這筆銀兩,也要等錢淵無力反抗的時候。

這些年來,錢淵名聲遍傳海內,但讓王印象深刻的,還是三年前杭州城內發生的一切。

于是王立馬將幸時打發過來,而且還搭上了名滿天下的長子王世貞。

不過,王世貞是不打理府內這些雜事的,除了公務只顧著寫詩論文,壓根就沒听出錢淵話里話外的意思。

幸時苦笑著拱拱手,一本正經的胡扯道︰「今年倭寇愈發猖獗,入不敷出啊,但太倉王家數百年名聲,豈能因為些許錢財毀于一旦。」

「展才放心便是,二少爺今年鄉試第十八位中舉,入京之後……」幸時瞄錢淵眉頭皺起,立即改口道︰「不,現在就去信,保管二少爺衣食無憂!」

錢淵語重心長的叮囑道︰「那就好,那就好,會試可別忘了帶吃的,京城冷著呢。」

「是是是,一定記得,一定記得。」

一旁的王世貞听得稀里糊涂,而張居正卻若有所思,如果沒記錯,錢淵好像是和太倉王家合作經營糖鋪。

「展才,據說昨日和徐閣老長子鬧了一番?」王世貞懶得想太多,徑直問道︰「昨日不方便來,今日事情都傳開了,你也太魯莽了,其他的不說,還是同鄉呢。」

「何止同鄉,還是同窗。」錢淵探出腳,小黑沿著腿靈活的竄上來,趴在錢淵的肩膀上。

王世貞搖搖頭,「得罪了吏部天官,又得罪了華亭,難不成你想靠上嚴分宜?」

這時候,又有敲門聲響起。

張居正推門出去,片刻後就回來了,將一份名帖遞給錢淵,「說曹操,曹操到!」

錢淵打開瞄了眼,嘖嘖,是嚴世蕃的帖子,邀他上門呢。

轉頭看見臉色難看的王世貞,錢淵咧咧嘴干笑著瞪了眼張居正,這是在拆我台啊,有必要加那句話?!

張居正努努嘴,「帖子上金絲勾勒,滿京城唯有一人。」

歷史上的王世貞和嚴嵩有深仇大恨,他父親王據說就是死在嚴嵩手上,當然,現在王還活著,但王世貞至交好友楊繼盛卻是死在嚴黨手里的。

雖然楊繼盛是病逝獄中,但滿朝上下都心知肚明。

看著王世貞憤然而去的背影,錢淵沖張居正攤攤手,「他這是覺得我會投靠嚴黨?」

「連續得罪了徐閣老和吏部天官,據說又和大司空交好,他這麼想也不稀奇。」

大司空就是工部尚書。

回京升任工部尚書的趙文華如今堪稱朝中重臣,畢竟是大九卿之一嘛,但事實上他什麼都做不了主,因為工部早就是嚴世蕃的自留地,而且他本人也是隨傳隨到。

「這麼說來,定下來是胡汝貞了?」趙文華面露喜色。

「八九成吧。」嚴世蕃笑吟吟道︰「那廝送了不少好東西吧。」

「還行,還行,最好的都挑出來了,回頭孝敬義父。」趙文華小聲說︰「據說華亭錢展才昨日在西苑替胡汝貞說了好話?」

「嘖嘖,這錢淵……」

嚴世蕃說到一半起身行禮,嚴嵩正在僕人的攙扶下緩步走進書房。

靠在軟榻上,飲了口熱湯,嚴嵩才轉頭問,「適才說起錢展才?」

「是,義父。」

「昨日據說將華亭長子打的挺慘,少年飛揚,脾氣不小啊。」

「義父,其實錢淵此子在東南與人為善,廣結人脈,文武官員均對其頗為親近,敬其氣節。」

趙文華倒是沒想過違背當年和錢淵定下的盟約,口若懸河的說起錢淵在東南的各種傳奇事跡,听得嚴嵩、嚴世蕃都津津有味。

「還真是個人物。」嚴世蕃嘖嘖道︰「而且這次也挺識趣,本以為會搗鬼呢。」

「搗鬼?」

「張半洲被押送入京,麾下將官無一人出言,唯有錢展才為其送行,據說之前還鬧過一場。」

這件事趙文華很清楚,那是為了田洲狼兵的去留,為了這事,錢淵先後和趙文華、張經、胡宗憲三人商談,最終確保狼兵留守東南。

在心里琢磨了下,趙文華將這件事改頭換面說了一遍,「若無這田洲狼兵,東南局勢難說的很,不過錢展才也是為了鄉梓,無可厚非。」

「嗯,無所謂。」

趙文華又試探問道︰「在杭州我和此子頗有來往,要不要邀他……」

嚴世蕃搖搖頭,「不用了。」

「東樓兄,錢展才絕非凡俗之物,即使明年會試落第……」

嚴世蕃奇怪的看了眼趙文華,「我已經送了帖子過去。」

「嗯?」嚴嵩鼻子哼了聲,「如今浙直總督之選尚未定下,稍後幾日,這般沒耐心?」

「父親,我送的是自己的帖子,邀他去別院。」

趙文華有些悲哀,當年在盟約中,自己拍著胸脯保證能讓嚴黨不會針對錢淵,但現在他才發現,自己似乎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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