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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恪守孝道

在還沒構建起一個完整的社會架構之前,人類就學會了戰爭。

幾千年下來,殺戮、勝利、失敗伴隨著人類社會的進程,戰爭也漸漸從簡單的拿著石頭對砸發展成極富技巧、組織的社會活動。

其中,在戰爭發展的時間這一點上,客觀因素往往會發揮不小的作用,比如氣候,比如時節。

大股蒙古人南下劫掠往往發生在六七月份,因為那時候芒種已過,北方農民正在搶收成熟的麥子等農作物,糧食、人口都正是蒙古人的目標。

不過類似的場景在東南沿海並不會出現,只要能登陸,倭寇就能上岸肆意攻擊任何地方,別說寒冷冬天,就是大年三十晚他們都堅持加班。

只在一種情況下,倭寇會老老實實,那就是台風天氣。

從八月初開始,老天似乎撕開了一道口子,瓢潑大雨無休止的從天而降,從早到晚狂風肆虐不停,躲在屋子里的錢淵倒是不在乎,只顧著咬著筆桿……陸樹聲那老頭一口氣拿出了好幾百道題目。

不過,今天的錢淵沒心情寫八股。

外面的狂風呼嘯著將屋頂的瓦片吹落,清脆的碎聲傳來,錢淵深深吸了口氣,盯著眼前的護衛,「確認了?」

「確認,已經找到人了。」這個護衛名為劉洪,膽大心細,年後被錢淵派往山東。

來回踱了幾步,錢淵低聲問︰「你回去,再帶上兩個護衛……」

「轟隆隆……」

狂風撞開了關著的窗戶吹滅了蠟燭,突如其來的霹靂雷聲淹沒了錢淵的話語,隨之而來的閃電劃破長空短暫的照亮陰暗的書房,兩人臉上都顯得陰晴不定,片刻後,劉洪彎腰拱手。

隨著台風天氣的到來,聶豹的心情漸漸好轉,在這種情況下,倭寇必定會老實下來,從南直隸、廣西、山東調集軍隊將會得到充足的時間。

其實,聶豹名義上南下督戰,但實際上並不負責什麼具體事務,一方面他謹慎的不願意伸手,另一方面各股勢力對其也有忌憚。

于是,聶豹帶著好心情冒著暴雨去隔壁轉了轉。

「誰!?」

警惕的厲喝聲。

暴雨如同一幅珍珠串成簾子,一切都模模糊糊看不清晰。

沒有得到回應,嗆嗆的利刃出鞘聲立即傳來。

披著斗笠雨披的聶豹站在屋檐下,愕然看著拔刀相向的楊文。

「大司馬。」楊文腰刀歸鞘,高聲道︰「拜見大司馬。」

雖然被人拔刀相向,但聶豹和周師爺都沒有任何畏懼之意,後者繞有深意的盯著楊文,這麼明顯的提醒……里面那位松江秀才又在干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周師爺探頭探腦往里看,而聶豹面無表情的站在原地沒動。

片刻後,錢淵疾步出屋,臉上堆砌著笑容,「雙江公來訪,真是蓬蓽生輝。」

隨著錢淵出屋的有三個人,周師爺認識其中兩人,一個是王義,另一個是張三,都是錢淵身邊護衛頭目,另一個人看上去有點臉生,雖然身上不染雨跡,但頭發濕漉漉的,顯然是剛剛冒雨而來。

將聶豹迎進屋,錢淵讓人烹茶,笑著說︰「松蘿茶,不過今天沒地兒取水,索性就用雨水,雙江公嘗嘗滋味如何。」

「展才何至于如此吝嗇?」周師爺不滿道︰「前幾天還有人送了今年的明前龍井過來吧?」

「哈哈,周先生好靈通的消息,華亭縣內的事都逃不過先生法眼。」錢淵大笑道︰「不過就那麼點,全都被平泉公搶走了。」

明前龍井本就稀少,能留存到現在更是少之又少,杭州本地也只有高官世家才有資格享用,那包明前龍井是趙文華派人送來的。

一邊解釋,錢淵一邊笑吟吟的看向聶豹,還想著找個機會,沒想到卻撞上門了。

「大司馬,在您看來,錢某是何等人?」錢淵親自遞上茶盞,「不知天高地厚?陰險狡詐?足智多謀?」

周師爺看著聶豹的臉色,插嘴笑道︰「嘉定、崇德兩戰,天下何人不知錢家英杰智勇雙全,兼有氣節!」

錢淵頭都沒偏一絲,依舊盯著聶豹。

聶豹抬起茶盞抿了口,似笑非笑道︰「松蘿茶乃天下名茶,只可惜雨水輕浮。」

來到這個時代將近兩年,又和這個時代大量士子來往,錢淵勉強適應這樣的談話節奏。

天下名茶顯然指的是錢淵的才能,這是聶豹也必須承認的。

輕浮二字指的是錢淵的心性,準確說指的是錢淵的搖擺不定,這是不輕不重的批駁。

錢淵沒有坐回去,站在原地,手指向內指了指自己,「錢某自以為恪守孝道,大司馬覺得呢?」

一旁的周師爺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就在幾天前,錢氏一族兩位族老領著人剛來鬧過一場,大罵錢淵不孝……從輩分上來說,對方有這個資格。

但聶豹很快點頭承認,在他看來,單身赴杭為父兄復仇,親身下廚博寡母一樂,毫無疑問,這是個不折不扣的孝子。

而錢氏一族和錢銳錢錚一脈的恩怨,曾任華亭知縣的聶豹非常清楚,說是族人,實則仇家。

「如今錢某的長輩唯叔父大人。」錢淵顯然打好了月復稿,侃侃而談,「夏貴溪遭棄市,叔父大人毅然上書以至于被貶謫出京。」

頓了頓,錢淵才正色道︰「叔父大人受業于大司馬,您覺得,他會不會和嚴黨勢不兩立?」

朝野上下都知,錢錚性情如火,剛毅如峰,黑白分明,先後為聶豹、夏言上書,聶豹不得不再次點頭承認。

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錢錚和嚴嵩勢不兩立,嚴嵩的干兒子趙文華再如何招攬,難道我會如此不孝的投入嚴黨的懷抱?

屋內的氣氛有些壓抑,周師爺正要打個圓場,突然錢淵又開口了。

只听他幽幽道︰「回華亭第二日,平泉公提起……華亭張家遣人詢婚事。」

周師爺打了個激靈,轉頭看向聶豹,趙文華之後,徐階也出手了……

張家和徐家這樣的姻親關系自然不會被聶豹忽略,一個是內閣次輔,另一個也是名門望族。

「所以,錢某第三日就奔赴陶宅鎮。」

錢淵最後這句話讓聶豹動容,他不禁起身緩步向前,拍了拍錢淵的肩膀。

嚴嵩在朝中一手遮天,權傾朝野;徐階身為內閣次輔,如果不出意外將是下一任內閣首輔。

但面前這個少年郎堅定的拋棄了他們,而選擇了聶豹。

聶豹很清楚,錢淵並不是?*??奈拗?耍?膊皇悄侵秩妊?嗄輳?齔穌庋?木齠 ?綰尾蝗盟??蕁 br />

外面的狂風似乎停了,周師爺笑吟吟的看著這一幕,但接下來他的嘴巴不自覺的咧歪了!

錢淵鄭重其事的拜倒在地,「母親已決定遷居杭州,請大司馬許晚輩沿途護送。」

饒是聶豹久歷宦海,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僵立在那兒,想說些什麼……但什麼都說不出口。

周師爺同情的看了眼聶豹,真不怪東翁……之前人家已經將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人家恪守孝道,不會違背叔父錢錚的意願轉而投入嚴嵩的懷抱,所以你不用擔心他會被趙文華招攬。

人家已經堅定的拒絕了徐階可能的聯姻招攬。

人家送寡母前往杭州,這就是孝道。

聶豹真的找不出任何回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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