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四號，王蘭陵跑了幾個清水衙門，專門找那種沒油水，或者是不肯出錢的那種人。
有了周文德的同意，再加上王蘭陵的表態，其余人也自然是願意少給的。
很多事情大家並不喜歡，但礙于情面和規矩，無法踏出違背良知和道德的一步。
但是當有人帶頭不守規矩之後，後面的人自然是為了方便，丟掉了那層枷鎖。
規矩是人定的，可遵守可不遵守，主要還是看維持規矩的力度。
十塊錢也不少了，尋常百姓家，誰拿得出這麼多錢？
若不是縣令要過去參加葬禮，王蘭陵根本就不想過去。
黑水縣城也不小，王蘭陵東西南北中的都跑了一遍，拉攏了一批人。
為了省錢，又為了不丟面子，大家自然是心往一起使。
貪錢的時候，都沒有這麼齊心，但是省錢的話，就是齊心協力往一起使了。
農歷，二月五號，是個適合安葬的好天氣。
經過三天的時間，靈堂的棚子已經搭建好了，各種吃飯的桌子還有棺材車子之類的都已經忙活好。
前天人死的，然後通知各家各戶，昨天是一天，今天就是第三天。
家屬守靈三天，這個和王蘭陵沒關系，今天過後就是下葬的時候，所以明天下葬的事情也和他沒關系。
今天過來看看最後一眼，然後吃頓飯喝點酒給點錢，明天埋土里還是怎麼著，都是家屬的事情了，王蘭陵不陪著。
王蘭陵和民典司的周文德，水務司的郭巨力一起過來了，此時還是早晨六七點鐘，距離中午吃飯時間還早著呢。
好在三人都是很清閑的那種人，不在辦公室也不影響什麼，反正事情都是手下去做的。
三人吃了飯才去的，因為剛吃飽喝足的關系，紅光滿面，有著一種吃飽了的底氣。
這在柳家的那些人眼中，就是官氣。
柳家是一個大戶人家，知事和柳家原本應該算是分開的，但現在辦喪事的時候主要還是柳家那邊的人過來幫忙。
知事並不是柳家的家主，所以理所當然的另開了一個柳府。
三人從正門走進去，在走過大紅門經過外院到中院里後，就有柳家的人過來迎接。
來人有六個，王蘭陵就認識給他送錢修廁所的柳守城，柳守城是柳家的嫡系，不過不是長子。
這幾人過來之後，為首的一人直接跪了下去，迅速對著王蘭陵三人磕了三個頭。
在磕完頭後，男人才站起來，而柳守城主動介紹道︰「王大人！這位是知事大人的嫡長子，在下的表叔，柳扶風。」
柳扶風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頭戴白帽，腰裹白巾。
因為帝國上層都不怎麼留胡子的關系，所以臉上只有一些沒來得及清理的胡渣，看起來憔悴了許多。
「多謝三位大人前來看望家父，扶風在此謝過各位大人。」
王蘭陵不知道這事情，就迅速說道︰「請起請起，這都是應該的事情，知事大人待我不薄，這都是應該的事情。」
柳扶風慢慢站起來，心中也算是有了安慰，他也听父親說過，這王蘭陵的職位也是他允許才得到的。
因為修廁所的事情，還有王蘭陵本身也是本地人的關系，所以柳扶風是把王蘭陵看成是這邊人的。
「王大人高義！」柳扶風非常的感激。
王蘭陵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就安慰道︰「我年幼無知，對喪事之類的懂的不太多，就知道今天是最後來看知事大人的日子，柳先生這是剛守了一夜的靈嗎？」
柳扶風點了點頭，憔悴的說道︰「是，按規矩是要守上三天三夜，這些天每每想到家父的音容，便是心如刀絞，悔恨未能常伴家父膝下。」
柳扶風的音調都有些悲涼，王蘭陵听著很難受，他說道︰「人只有一個爹啊……」
周圍人原本都因為柳扶風的話悲涼著呢，突然听到王蘭陵說這話，就都疑惑的看著王蘭陵。
柳扶風也疑惑的看著王蘭陵，不知道這話是什麼典故，他讀書也不算是少，但真不知道這句話在喪事里是什麼意思。
王蘭陵也沒有什麼意思，他本想說你爹死了的……
看到大家都愣神了，王蘭陵繼續說道︰「人死不能復生，也要節哀順變，若是你都累垮了，這一家人要怎麼過啊。」
柳扶風迅速道謝，「多謝王大人的關心，身為人子，這都是應該做的事情。」
王蘭陵說道︰「且帶我們去看看知事大人吧。」
「是，請隨我來。」柳隨風迅速帶著三人去看逝者遺容。
原本後院那邊還是很安靜的，也不知道走了幾步，就突然听到了哭聲。
等王蘭陵等人到了靈堂外面的時候，就听到里面女人們的哭喊聲。
中氣十足，擺明是哭給他們看的。
這都是意思意思，王蘭陵很理解，要是不哭的話，傳出去肯定又說不孝順了。
大家都是意思意思，理解理解，糊弄糊弄鬼吧。
王蘭陵三人在進入靈堂之前，就先在收賬的人那里登記。
一張桌子，一張紅白紙，一個老先生，一包煙。
老先生可能是他們自家人，管他呢，和王蘭陵沒關系。
柳扶風也不是見誰都磕頭，一是比他輩分高的，不管是誰都要磕頭，哪怕是個小孩子。
第二就是當官的，凡是過來參加喪事的官員，他也都要磕頭，這就是這里的規矩。
禮單也是分兩份，一份是自家親戚鄉里，另外一部分就是知事自己的朋友同僚。
王蘭陵三人來得早，所以理所當然的擠進了前十。
前面幾個已經有人了，王蘭陵不認識的名字，不過給的都是一塊兩塊錢。
這可就更有對比性了！
王蘭陵在看到前面的人只給了一塊兩塊後，就想著自己也出一塊錢算了。
但是現在大勢已經定下來了，臨時再改的話……
在一塊和十塊之間猶豫了兩秒鐘，王蘭陵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給了十塊錢。
在給了錢之後，後面的事情王蘭陵就記不清楚了，反正就是繞著棺材走了一圈，也沒仔細看棺材里的人，最後和柳扶風說了話。
對了，他家的女眷穿上白孝服之後還是挺好看的。
說了話之後，王蘭陵就和另外兩人去旁邊院子里坐著了。
一壺茶，一桌紙牌，打著打著就有其余當官的過來了。
大家互相問了一下，都是十塊錢，于是便繼續打牌喝茶嗑瓜子了。
等吃了中午飯，縣令才過來，在看到清一色的十塊錢之後，還是老實的掏了五十塊錢。
縣令從知事的靈堂里出來的時候，看起來臉上很惆悵嘆息，不過嗑瓜子的王蘭陵卻是覺得他今晚回去肯定要喝兩盅，說不定還會加個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