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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令天地靜止,風雲不動(第二更)

驟雨狂落。

呂妙妙撐傘站在夏極身後,看著這位大叔開了口。

「第一場,比兵,你們選用一萬血脈軍,而我動用七千普通軍三千血脈軍,這比例差不多該是南北的比例了。

然後,你們派一員大將對我對決。」

夏允道︰「如何定勝負?」

夏極道︰「以凝聚之象斬群山,實力強弱,自有公允,可好?」

夏允思索了下,道︰「請夫子繼續說。」

夏極道︰「第二場,比刺殺,雙方各派五人,以一人為主君,哪一邊主君被斬殺,哪一邊便敗了。」

夏允道︰「若是眾人都固守主君身側而不動,如何是好?」

夏極道︰「增加兩個條件,至多只能有一人守護主君,其余三人必須出擊。除此之外,戰斗之時不得破壞當地地貌,因為在真正的刺殺過程之中,你也不可能驚動周圍的人。可好?」

夏允想了想,只覺得也算公平,她固然覺得眼前的夫子強大無比,但再強大卻沒有突破十一境,沒有凝聚法身,不對她忽然想起這夫子是個怪物級別的存在,根本不能用境界衡量。

所以,她問︰「有夫子參戰,這一場大周豈非已立于不敗之地?」

夏極哈哈笑道︰「你便如此看得起我這十境的老人麼?」

夏允道︰「夫子雖是十境,但天下有誰能說勝過你?若夫子自稱老人,我也早就老了。」

夏極道︰「那就不用比了,你們直接認輸吧。」

夏允沉吟了下,緩緩道︰「這先按下,請夫子說第三場。」

夏極道︰「第三場,便是手談吧。」

「手談?」

「若是正面對決不勝,刺殺亦不勝,大局也不勝,何有一線生機?」

「夫子說的對,但此事事關重大,可否給我一些時間返回商量。」

「可,兩個月後無論應與不應,都來此處見我。

若是應了,我們便把這對賭江山的局公諸天下,以天地眾生為見證,加以自身誓言。

如此,誰若是輸了卻不去履行,必是失信于天下,失信于自己,可好?」

夏允點點頭道︰「一言為定。」

雙方各自返回,把這對賭與大周和北商的帝君分別說了。

此時

大周巨業城,帝君宮殿,秘會正在進行。

神家的大將軍與文首在外統領全局,無法返回,大將軍只傳了一封信回來。

那封信已經攤開在眾人面前。

信上只寫了三行字︰

夫子還為世家人乎?

還為大周臣乎?

還為帝師乎?

三個質問,就是在說夏極根本不該賭這比試,而應該直接利用他凝聚民心的能力,對北商發動軟攻擊,如此一來,不出三年,北商必定大敗。

明明勝券在握,何必再多此一舉?

夏極看完信,神色平靜。

他心中藏了太多東西,正邪是哄小孩兒的,勝敗也不是純粹的,他的要的勝不是這種勝,所以他不會在此處凝聚民心去發動戰爭。

不是愛惜羽毛,也不是純粹的為了蒼生,若是用功利一點兒的話說,就是︰功德無損。

也許有人會嘲諷這種功德,但若是你所做的事能對整個世界有好處,對天下蒼生有好處,你擁有聖人之名,又有誰會嘲諷虛偽?若這也是虛偽,那不妨讓天下人都這般虛偽,而不是尖著嘴在一邊做著小人之事,一邊搬弄是非。

秘會里的眾人看了一眼那頭發花白的夫子,心底說不敬重是不可能的。

這幾年的時光,夫子做了什麼,每個人都能看得到,便是世家子弟雖是紈褲極多,但也被這種人格魅力所打動了。

所有人都是明白人。

知道夫子為的少生殺孽,早日終結這南北之戰,所以才下了這賭注。

後土忽然道︰「夫子,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輸了,這天下的戰局又會變得不明朗。

長痛不如短痛,你若是以民心為刃,配合我們,三年之內必定攻破北商都城,若是流血,也就流這三年而已。

不錯,這三年流的血將會前所未有的多,但至少戰爭會結束,不是麼?」

夏極目光轉動,看向另一邊一個魁梧如小山的男子。

這是周家國師十方尊。

周家多與江湖正道以及佛門有聯系。

就如三丈雪是在天觀靈泉寺長大一般,這十方尊是在六牙白象寺廟長大的。

許多年前,夏極曾與六牙白象寺廟的帝釋天交鋒過。

十方尊氣質與帝釋天相仿,氣魄宏大,但為人寡言。

可此時,他卻不得不發表言論了。

十方尊撥了九顆念珠,抬手睜眼對上夏極的目光道︰「夫子行事,光明磊落,當是這一世之天下聖人,只是此次賭局夫子又有幾成把握呢?」

另一員大周重要大將開口道︰「夫子未曾上過戰場,當是不知那儒門八奇的可怕,這不是我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儒門八奇用兵如神,但凡率領著血脈軍隊,必定是旗開得勝。夫子怎麼敢和他們比兵呢?」

夏極並不解釋,而是默然道︰「請陛下予我七千普通士兵,三千血脈士兵。」

後土堅持地問著︰「夫子若是敗了呢?!」

夏極回答了,他輕聲道︰「我不會敗。」

後土追問︰「此事非兒戲,憑什麼不會敗?」

夏極轉身,看向戴著面具的後土,微笑道︰「吳姬,你也不年輕了,不想早些回世家,早些去晉升十一境巔峰嗎?」

「我」後土愕然了下,「你你說這個干嘛?」

夏極溫和道︰「讓我來結束戰爭,好嗎?」

後土看了一眼這男人的白發,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無論是蘇家還是呂家,對這男人已經嘗試了各種方法,但都未能讓他突破十一境,這就意味著他的壽元就是凡人壽元。

四五十歲對于世家人來說也許剛剛過了少年少女的階段,對于十一境巔峰者而言也許是才剛剛起步,但對他而言,卻已是日過中天,走向遲暮了。

天妒英才啊

後土道︰「夫子如果要我支持也可以,擊敗我。」

夏極轉頭看向其他人。

十方尊道︰「我也厚顏,向夫子討個請教。」

夏極道︰「其他人呢?」

眾人忙道︰「有隱君大人,國師大人出手,我等自然不會再有意見。」

夏極看向帝座的姬玄,垂拱道︰「請陛下肯準。」

姬玄對夏極的信心從來都是爆表的,他隱約還記得那一天黑皇帝從空飛過然後老師說黑皇帝就是他。

大周帝君早不知老師有多麼可怕了,如今這看似垂垂老矣的男人在他眼底,顯得更加神秘、恐怖而偉大。

他點頭道︰「準了,只是三位愛卿點到為止。」

「是,陛下。」

「是。」

「是。」

說罷。

三人走出了密室,站在了大周臨時皇宮,一處隱蔽且頗為寬敞的空地前。

空地瀕臨湖水。

湖邊綠柳,在盛夏燻風里搖擺不定,將影投落如那皺波微起的湖面。

而這湖面除了紅綠花草,亦有天空那緩緩掠過的浮雲千朵。

眾人站在湖邊,緩緩散開,只留那如今已是大周頂梁柱的三人對峙而立。

十方尊看了一眼後土,雙手合十微微點頭道︰「我先來吧。」

後土功法在光明之處施展不暢,若是十方尊敗了,她自然會等到晚上再和夫子交手,而這中間的空隙也剛好可以讓夫子休息,如此她也不算太佔了便宜。

她正要退開,忽然耳中傳來夫子的聲音。

「吳姬,你等一等。」

後土頓下腳步,冷冷道︰「你莫不是想要同時對戰我與國師兩人?」

夏極搖搖頭,溫和道︰「我並無此意,只是你看這天穹,浮雲朵朵,你看這四周,風光正美」

後土不明所以,十方尊卻笑道︰「風動,水動,花開謝,雲卷舒,自然如此,人亦當如此。」

夏極問︰「風可能不動?水可能不動?花可能不開謝,雲可否不卷舒?」

十方尊略作思索︰「我不能令天地風水不動。」

夏極問︰「吳姬呢?」

後土思索了下,也是搖搖頭。

眾人沒听明白這對話,只當做是高手對戰前通常所說的那些高深莫測的東西

夏極輕聲道︰「看好了。」

他似乎是不願意去表現,但卻也不願意去廝殺,以至于此時不得不表現。

他如是帶著嘆息,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接著一步,

往湖邊走去。

一步生萬法,

十步十萬法。

鋪天蓋地的法相從他周身顯出,

法相各異,

或充滿威壓如大鵬騰起,或寧靜深藏如潛龍在淵,或天崩地裂似神峰摧潰,或浩淼如繁星如水明月在天

這些法相里,還有諸多眾人所認識的法相,那是《萬法卷》中所記載的力量,也有著許多眾人無法認識的法相。

這些法相,隨著夫子的步伐,如同巨大孔雀在這世界里,以山河為彩羽,而綻放開屏。

法相本就是人之力量與天地交感,而產生的具象。

具象到了一定程度,便是天地異象。

故而,夏極當初在吳家莊園隔空斬出那一刀時,會引得天地變幻。

而此時,這極多的法相,竟是帶來了另一種景觀

天地凝固了。

水不流,風不動,花不開謝,雲不卷舒,

便是眾人也只覺自己好似是被「凍住」了,

只是凍住,卻沒有感到徹骨冰冷,沒有感到體內真氣運轉的困難,

因為這力量是柔和的,是善良的,是沒有敵意的,

是夫子的。

一剎那,天地靜止,風雲不動,眾生寧靜。

十方尊與後土都是深陷于這浩淼的力量中,如夢似幻,心底非是驚懼,而委實多了不少敬佩。

殘暴的力量如將你投入烈日,尸骨無存。

而偉大的力量,則帶你到距離恰好的烈日之前,讓你觀見這偉大的冰山一角,而心生感悟,從而反諸于自身,可知前途尚遠,可以再行出發。

此時,這力量乃是後一種。

十方尊與後土都急忙緊閉雙目,珍稀著這難得的機會,進行感悟。

未幾,一句輕聲打破了這靜,成為了這寂寞之中唯一的動。

夏極問︰「還要比嗎?」

十方尊與後土從感悟里睜開眼,心底竟有幾分遺憾。

此時自然回應道︰「夫子勝,無需再比。」

「謝了。」

夏極躬身。

眾人亦急忙躬身還禮。

在他們眼里,夫子已是活著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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