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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勝歸飲宴緣法牽

歸無咎自地底泥沼之中鑽出,四顧無人,取出埋藏于此的「拾遺書簡」,沿原路返回。

先前金、杭二人每使用一次「陰陽蛻法」,歸無咎都會不著痕跡的足尖點地,暗暗埋藏一枚書簡,前後共有三枚。此時需將其一一收拾回來。

不過如此一來,天山客等五人本就是原路返回,而歸無咎又與之同向而行,六人再度踫面的時間,又推遲了半個時辰。

歸無咎隨意取出一件蒲團模樣的法器,盤膝靜坐空中。

不多時,幾道遁光果然原路返回,裹挾著甚為浩大的聲勢,連足下沼澤都被劈開一道十余丈深的波紋,與揚鞭擊水無異。

五人竟是全力飛遁。

但一旦沒有留手的余地,各人功行高下也顯示出來。千禾玄宗藍覓煙一騎絕塵,速度是五人最快。但她動靜反而最小,宛如一縷細煙溜過。

身環雙蛇的赤膊漢子天山客緊隨其後,渾身滾沸熱氣溢出,如同映照出紅彤彤的雲霞,那沼澤中的劈波斬浪之形變,多半是由此人造成。

雁海玄宗易氏兄弟又比天山客慢了里許,一身精氣如煙,卻如干柴遭到炙烤一般燻蒸四溢。

而橋陽玄宗冷侑珊,卻位列末席。

歸無咎食指在空中反手一擊,清脆有聲,似乎敲打在銅鑼之上,發出「鐺」地一聲巨響。

這一點雕蟲小技,是借用了「上流回風」和「積空雲霆」兩神通風雷相激的法門,並不足掛齒。

不過藍覓煙等五人听聞聲響,都立刻為之吸引,連忙一個轉折,相繼調轉遁光奔到歸無咎面前。

五人此刻實在是心急如焚。

最初,由于精兵強將強強聯合的緣故,各人都是信心滿滿,均擬這一趟出行必是大獲成功。

但現在五人心中哪里還有心情關心什麼妖魔密探。將歸無咎尋回,才是最為要緊的事。

五人都是善觀顏色之輩,雖然對于歸無咎感官判斷不一,但是此人多半是道宗嫡傳下界,這一點卻是心中有數的。

萬一失陷在大昌王朝,要受牽連的何止千人萬人。

歸無咎莫明消失,他們可不敢斷定,是歸無咎使用秘法主動追敵,還是被敵人以出其不意的手段擒走。

藍覓煙等人落定罡雲,不住地朝歸無咎打量。只是貿然詢問是否失陷、尚無恙否之言語,似乎有些失禮。相望之下,一時竟無人開口。

到底還是天山客個性粗豪,略一見禮,笑問道︰「歸道友無事吧?」

歸無咎淡然一笑,搖了搖頭,道︰「無事。勞煩各位受驚了。」

易慕楸略一醞釀,長嘆一聲。捻須道︰「歸道友無事,我等也都安心了。想來那兩名魔修早已遠遁,現在是再也難以追及了。」

語氣之中不免有幾分悵然。

冷侑珊臉上掛笑,卻似絲毫不惱,道︰「這兩名魔修逃遁手段之高明,遠遠勝過從前之敵,想來在魔門中也是精英弟子一流。這一回失手,下一回多了經驗,得手的機會自然增加了許多。諸位又何必煩惱。」

此人心中確然無有惋惜,甚至這輕快言語就是她真實心情的寫照。

此行若是得手,大出風頭的無疑是易慕楸、天山客二人。

這一行五人都是王都附近幾家宗門里元嬰修士中的佼佼者。冷侑珊自然不願意平白被人比了下去。

天山客似乎看透冷侑珊心意,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歸無咎這才听明白各人之意,暗道卻是自己疏忽了。連忙把手一揮,兩具魔尸從袖中拋撒出來。

五人見之一愕,齊聲驚呼,不知不覺脖子都伸長了兩分。愣住片刻之後,藍覓煙最快反應過來,連忙上前,以秘術試探兩具尸身真偽。

以此人元嬰期的手段,結果可想而知。

歸無咎卻並未放松警惕。雖然那南姓書生言道,天玄上真以下無人能識破這一秘術,但歸無咎貌似悠然,實則在暗中觀察天山客的一舉一動。

在歸無咎的判斷中,此人身上「太陰」、「太常」二蛇,乃是辨識魔物能力最強的底牌。

不過事實證明,歸無咎是多慮了。此刻兩蛇甚為慵懶的懸掛在天山客脖頸之間,兩只蛇首垂到此人肚臍處打了個結,似乎正在寐中,對于兩具魔修尸身毫無興趣。

歸無咎這才放下心來。

一番解釋,將事實本原照常說來,只需隱去自己潛入地下,和南姓書生的相遇便可。

听聞魔道修士「陰陽蛻法」這一道秘術,天山客等五人,都是嘖嘖稱奇。如此法門,若是不明其中奧妙,第一次被它欺過,幾乎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但是這一番經歷,五人對于歸無咎的判斷,卻愈發地莫測高深了。

因為歸無咎畢竟是以金丹修為以一敵二,斬殺了兩位元嬰中期魔修。先前歸無咎展露的長處多在遁術和判斷上,至于攻守之間的真實神通,其實只是驚鴻一瞥而已。

不過五人也是識趣得很,並不肯發問歸無咎以何等手段滅敵。如此越階殺敵,多半牽涉到上宗重寶,不是他們可以打探的。

一齊返程之後,在大昌神殿繳旨。

昌神君聞之大喜,當即設宴,為六人接風。

宴席一起,天山客等人都心中雪亮,自己不過是沾了歸無咎的光罷了,宴席之上也都低調得很。往常別說元嬰後期修士,就是化神、步虛修士,也難有當得起昌神君宴請的。

因為這並非尋常飲宴,昌神君所設禮節,不可謂不重︰那後殿之中原本十余丈寬闊的「兩葉居」,驀然又漲大了五六倍,化作一間正殿大小。

此時一青一紅兩片巨葉,浮蕩在一座寧謐清幽的湖泊上空,百余丈處。

兩葉倒影在水中之影,似更像是一座玲瓏映徹的寶藏,仿佛整座湖泊的點楮之筆。甚至舉目相望時,也未必能一眼斷出虛實之分,反而更像是一上一下,兩座宮室。

唯有湖面之上霧靄漸生,托出天上二葉凌霄傲風止氣度,幽景清絕,浮空漾翠,方不至于喧賓奪主。

這兩葉顯化真形為殿,乃是七百余年未見的大禮。上一次出世,尚是大宴神虛大帝降臨大昌的貼身親隨。

綠葉之中,昌神君與歸無咎,頻頻勸酒。

各人端坐玉榻之上,所用案席,乃是以三尺寬的荷葉所化。一道圓盤之中,盛滿各色美酒異果,清水甘露。

面前這荷葉盤,乃是十道。

昌神君和兩名親信神將共三席,歸無咎一行共六席,另一席卻是昌神君執意為黃希音所設。

歸無咎出行之時,住所中如臨大敵、多布禁陣的模樣,昌神君自然看在眼中。由此看來,十余年後,黃希音必定也是祖庭道宗的一位嫡傳弟子。昌神君此舉,是一心要結下這道緣分。

不過黃希音此刻丁點大小,矮矮的坐在玉榻之上反而費事,也不能自行飲酒吃食。歸無咎索性讓她抱著女乃瓶,躺在碧綠的荷葉盤上,自得其樂。

若是不明就里之人看了,只怕誤以為這是端上來的‘人參果’一類的菜肴。

昌神君笑道︰「相鄰幾大王朝傳來消息,追剿細作的戰役中,其余幾路多半是順遂的,唯有遇上魔宗弟子一路,卻極難建功。而我大昌足以全功,俱是歸道友為大昌降下福祉。」

歸無咎笑道︰「不辱使命四字或可當之,‘降下福祉’雲雲,就太言重了。」

酒過三巡,昌神君試探著問道︰「不知歸道友這兩日的行程,如何安排?」

昌神君心中所想,歸無咎心知肚明。

但是他既于接下來的行程已有月復稿,自然不會輕易遷就。

直言不諱答道︰「原本在門中前輩看來,大昌境內確有兩處風水寶地。只是如今形勢變化,眼見是待不下去了。多則月余,少則數日,歸某便要另訪他處。這就不勞神君費心了。」

歸無咎稍一停頓,又道︰「這兩月有勞昌神君熱情款待,無微不至,歸某會記在心中的。」

昌神君面上抹過一絲失望,心中擔憂果然發生了。

在得知黃希音的身份之後,昌神君心中又驚又喜。喜的是若是這位未來的嫡傳道子落戶大昌,可是極大的緣分;憂的是邊境禍亂一起,歸無咎為求穩妥,原先的計劃只怕有所變動。

現在原先盼望果然落空,昌神君自覺強留無益,反而傷了情分,不得不把算盤打在別處。

昌神君一使眼色,右手邊一位身材魁偉的白甲神將心領神會。朝歸無咎一見禮,出言道︰「听聞歸道友在乾符郡時留下一碑,一舉升任劍月玄宗《指南》一經。不知歸道友能否為我等開開眼界,也為大昌留下一筆一墨?」

此人對面那位金甲神將連忙接口道︰「不錯。我大昌王朝絕對不會慢待歸道友所留墨寶,必禮奉珍藏,比同諸典。」

兩人說得恭敬,歸無咎確實不好拒絕。

可是若再留「三劍意圖」,旁人便知劍月玄宗那一碑並非隨手施為。

歸無咎心中略微思忖,已有定計。昌神君等人既然提及那副劍意碑,多半是見過原圖高明的。有了這一道底子,接下來倒也不難處置。

心中一定,道︰「傳筆墨來。」

兩位神將見歸無咎出言是「傳筆墨」,而非「傳碑」,眉眼間不經意地閃過一絲失望。但昌神君卻面容和煦依舊,城府依舊,笑吟吟的下令傳筆墨。

筆長二尺有余,筆鋒之細卻與金針無異,正是一支上好的龍骨兔毫筆。

畫卷張開,歸無咎飽蘸濃墨。

除了躺在荷葉盤上熟睡正酣的黃希音,其余八人都圍了上來,看歸無咎施展手段。

據說那日歸無咎留碑之時,瞬息成就,竟無一人看清。當日與會之人,無不引為憾事。現在昌神君等人,自然不肯讓舊事重演。

不過這一次,歸無咎的動作並不太快。精神凝聚,手腕舒展,竟是不徐不疾地動筆作畫。

筆下所繪的,卻是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的圓圈。

昌神君凝神評判,只覺這「圓圈圖」似乎並不高明,和那日碑文所留三劍意圖明顯有極大的差距。

但是此圖之中暗藏變化。似是許多圓圈不住放大,又有許多圓圈同時縮小,此起彼伏之中暗藏妙理,他一時片刻也不能盡數看清。

歸無咎笑道︰「緣法不可輕留,道術不可輕傳。」

「那日在乾符郡所留三劍意碑,乃是至高明的純熟之法;而今日所留這一幅‘圓全圖’,卻是最基礎中暗藏了變化的途徑。因從最基礎中推演的緣故,初看破綻甚多,因此並不適合留下碑文,倒不是在下有意怠慢。」

「這一幅為‘門徑’,劍月玄宗那一幅為‘成品’,兩相比較,若是志在鑽研其理,私以為還是這一幅更重要一些。神國之中若有後學之輩,先觀此圖,再赴劍月玄宗觀碑,或許于劍道神通之中有幾分收獲。」

昌神君大喜謝過,連忙命人將之封存,刻下陣法銘文,藏于秘庫之中。那兩位神將,這才一掃陰霾,眉眼間盡是喜色。

歸無咎心中暗暗搖頭,這時他借鑒了幾分辰陽劍山《觀法圖》的意蘊,又加以詭詞解說,以及「三劍意圖」珠玉在前,這才蒙混過關。

當然,能從此圖中推演出一絲劍道精奧,也不全是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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