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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志埋頭苦挖, 他狼狽地抬手擦了一——臉上的泥巴,——手上已經積攢——的一堆黃歷遞給孔旭陽,急問道︰「孔哥, 這是我剛剛挖出來的, 你看一——是怎麼回——?」

孔旭陽接過黃歷,飛快地瀏覽起來︰

「……庚子年, 庚辰月,癸亥日,三月二十一,家中青壯齊聚,祭祀先祖, 他們決心參一團,以義稱著,上路抗八方來鬼, 妻女父母淚灑橋旁, 跪求天地神明佑我陰山村男兒完好歸家……」

「庚子年,辛巳月, 辛丑日, 五月初一, 京中傳來戰——,炮聲隆隆, 槍聲刺刺,百里外亦有听聞,家中親眷無不擔憂, 日夜于祠堂廟宇祈禱……」

「辛巳月,乙巳日,五月初五, 端午佳節,女無人包粽,老無人歡顏,子無人玩耍,皆悲顏坐于村口守一蓋布歸家之人。

此人名為王五,年三十有八,家有一子兩女,為人敦厚,農忙好幫親鄰割麥,妻子泣于尸前,兩手顫顫不能成語,揭開白布見一肉骨不全之尸體,無右手右腳,曰被惡鬼火器炸碎,無法收撿。」

「王五一子兩女搖晃尸身,茫然喊之,王五不應。」

「……五月初八,回群尸,面有白布置于木架上放于村口,村中各人立于尸前,沉默不語,無人上前開布認尸,皆掩面而泣,數時辰後村中張老上前抖手揭布,大聲嚎哭,口中連連喚起小名,眼淚潺潺不可止,昏于尸前……」

……

「五月二十三,陰山村青壯皆回,無一生。」

「五月二七,宜動土,出行,安葬,歸家青壯多數尸骨不全,按照慣例不入祖墳,葬于對面山腳——,喪婦捧牌位,子女前哭喪,父母左右抬棺,守靈七七四十九天,雖不入祖墳,但以大禮厚葬。」

……

「七月二十,義士皆死,洋鬼猖狂,去京中,無阻攔,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大火燒煙,陰山村隱約可見。」

「朝廷無作為,任鬼吃人,不出三日,降。」

「九月初七,京中有傳聞,朝堂與洋鬼議——,為表議事誠意,將涉——者及其親眷所在村莊交于惡鬼,任其屠戮奸殺,搶掠駐扎,默認其可向里繼續行進,割讓領土,懲治暴民,以表誠心。」

「陰山村只余婦幼老弱,毫無抵抗之力,悲愴之——寧死不屈,為不被辱,青壯之未亡人皆跳橋殉夫,抱傘而亡,死不瞑目。」

「寧做橋下厲鬼,不做堂前賤婦。」

……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孔旭陽越看越火大,「和那個道人僵尸屁關系沒有,——有嗎?」

楊志偷瞥了一眼被擋在僵尸外面越來越多的鬼怪,忍不住瑟瑟——抖,臉色煞白,連對孔旭陽搖頭這個動作都不敢做得太明顯,生怕惹怒他︰「沒,沒有。」

「沒有——不快挖!」孔旭陽一腳踹在楊志頭部,怒到面部充血。

旁邊的牧四誠看著這一幕,沒忍住嘲諷地嗤笑——一聲︰「只有傻逼才會拿自己的隊友撒氣。」

孔旭陽額角太陽穴一跳,走過去抬手就要給牧四誠一刀,但走到一半,他看到牧四誠嘴角的獠牙,又停。

牧四誠現在中——尸毒藥變僵尸——,他要是走過去牧四誠拼死給他一口,吃虧的——是他自己。

他現在的精氣也耗得差不多——,沒辦法再精細地操縱看守牧四誠的僵尸——牧四誠咬死,只能簡單地讓僵尸看住牧四誠……

而且僵尸要是再咬一次咬不死牧四誠,牧四誠的精神值跌破20又沒有死,那會有更麻煩的——生的——

分輕重緩急,不要浪費精力,先找黃歷!

孔旭陽揚起的手停頓片刻,他深吸一口氣,又狠狠甩手放下,轉身——那些黃歷別在了腰上,蹲下,和楊志一起繼續挖墳。

牧四誠看著孔旭陽腰上的黃歷,被僵尸反剪在身後的猴爪動了動,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

剛剛他試圖激怒孔旭陽過來去偷他腰上的黃歷,沒想到孔旭陽這傻逼到這個時候,腦子反應清醒——,無論他怎麼叫囂,都不給眼神。

牧四誠眼眸暗沉地看——一眼被僵尸圍成的銅牆鐵壁,雖然在鬼怪的圍堵下隱有搖晃,但看起來依舊是短時間內無法撼動的。

孔旭陽說得沒錯,他藏的這一張殺手 能撐到他翻找出所有黃歷。

要是黃歷如白柳所說,藏著這個游戲的關鍵,那豈不是孔旭陽就真的如他所說,贏了?

而且白柳和這些鬼怪都在牆外,也不知道白柳能撐到什麼時候……

牧四誠嘴邊的獠牙越來越長,臉色是一種接近尸體的青色,呼吸變得急促,他目測——他和孔旭陽之間的距離。

這個距離他一個爆沖是可以填平的,也就是他現在可以突然爆沖過去搞突襲,偷走孔旭陽腰上的黃歷丟到僵尸牆外面。

但他要是強行爆沖過去,牧四誠身後這個僵尸肯定會再弄他一——,孔旭陽那邊也會勃然大怒,一定會殺——他,在僵尸和孔旭陽的雙——攻勢下,牧四誠覺得自己撐不——多久就會嗝屁。

……就是不知道白柳拿到這個東西,能不能及時地解密,找到那個道人僵尸的秘密,然後來救他。

這麼多步驟,想也知道配合絕對來不及,他硬來多半要涼涼。

牧四誠深深吸了一口氣——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一想到外面那個人是白柳,無論是多離譜的操作,他——是覺得可以——

——賭一——!

牧四誠死死盯著孔旭陽腰上黃歷,深吸一口氣,壓低身體,亮出右爪子一個爆沖過去從孔旭陽的腰上狠狠撓過,幾乎同時,他背後的僵尸緊跟而上,身軀晃動出了殘影,大張著嘴就要狠狠一口咬在牧四誠的背上。

孔旭陽的反應也極快,他眼中的怒意還沒浮上來,手中的短刀反手一列,擋在腰間往外一蕩,蕩開——牧四誠伸過來的爪子。

但孔旭陽沒想到的是,牧四誠沒有如他預料一般翻身去擋身後的僵尸,而是不管不顧,用右爪子抓住孔旭陽的短刀往前一拉,——孔旭陽拉到自己的身前。

在孔旭陽愕然和猝不及防的眼神里,牧四誠硬生生地受了背後僵尸在背上凶猛的一咬,然後用左手從孔旭陽的腰間勾走——黃歷,——順手扯走——沒反應過來的楊志剛從墳地拋出來的黃歷,捏作一團往外一扔,厲聲道︰「白柳,黃歷出來了!」

牧四誠背後的僵尸咬住他死死不放,他被咬得嗆——一口發烏的淤血。

從被僵尸咬住的地方,尸毒源源不斷地注入牧四誠的體內,他的臉色在頃刻之間就衰敗——去。

牧四誠雙手伏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呼吸里帶出了腐臭氣,雙眼發烏,獠牙長得快要抵住——頜,喉嚨里——出渴血的嘶吼。

孔旭陽眼睜睜地看著他辛辛苦苦搜集而來的黃歷被牧四誠給丟了出去,怒到臉上的每一塊肌肉都控制不住地顫抖,他這次再也沒有冷靜——來,舉著短刀狠狠地就要插入牧四誠的心髒︰「牧四誠——!!」

短刀的刀尖刺牧四誠的背上,卻像是刺在什麼堅韌的動物皮革上,再也刺不進去,——打——個卷。

孔旭陽的動作一頓,臉色猛地一變。

糟——!

連被狠咬兩——,牧四誠的精神值跌——二十——!

【系統警告︰玩家牧四誠的精神值跌為17,進入面板狂化狀態!】

牧四誠緩緩抬起猩紅的眼楮,歪著扭轉——一——頭,轉動了幾——肩膀揉著拳頭,頂著背上——咬著他的僵尸站——起來,他甩甩變得愈——長的兩只猴爪,居——臨下地看著不斷後退的孔旭陽和楊志,緩慢地挑眉︰

「難怪白柳把我丟在這里一點都不著急來救我。」

「原來這游戲還有這種狂化設定。」牧四誠伸出舌頭舌忝走嘴邊的血漬,眼中紅光若隱若現,裂開嘴邪氣地笑——,「真有意思,我喜歡。」

孔旭陽聲音尖利刺耳,他單手成掌︰「僵尸回來!護我!」

圍堵在外的僵尸牆迅速向內縮攏包繞住孔旭陽和楊志。

這些僵尸牆一邊縮攏還要一邊被牧四誠打,勉勉強強地縮攏到一半,規格已經和之前大不能比——,孔旭陽臉色煞白,一點氣血都沒有——,強撐著用符控住這些僵尸抵擋,咳了兩口血,虛弱催促楊志︰「快,快挖!」

楊志強忍著不往外看,一心一意地挖墳,雙眼發紅,呼吸急促,手——用力,在求生欲的逼迫——挖得飛快。

現在做什麼都沒有意義,只能挖墳才能快點結束游戲!

楊志強自定——定心神,甩著膀子左右開弓,挖兩座墳一起挖,結果這兩座墳挖到一半楊志察覺——一點不對勁。

這墳里的陪葬品有各式殘缺又精美古制金銀珠寶和中式瓷器,正中間放著一本規格上佳的小羊皮日記,不是什麼黃歷,日記寫的也不是什麼毛筆字,而是英文字母。

楊志滿月復疑惑地又挖——幾——,見到了一副洋式的六角棺材,他揭開棺材蓋子對著墳里打眼一看,驚得慘叫出聲,一坐在地上,蹬腿後退——好幾步,抖著手指著棺材里,顫聲道︰「孔,孔哥,你看棺材里的人……」

孔旭陽順著楊志的手指,——意識看向棺材內,也凝固住。

棺材內赫然躺著兩個穿著洋人衣服的尸體,這兩具尸體外穿洋人衣服,內襯道袍,看起來不陰不陽,不東不西,這樣的穿搭已經夠奇怪了,但更為奇怪的卻是他們的臉。

這兩具尸體的臉和楊志和孔旭陽,一模一樣。

楊志驚嚇得連連後退,聲音里都帶——哭腔︰「孔哥,這是怎麼回——?!這里怎麼會有和我們長得一樣的尸體!」

孔旭陽仿佛夢魘住了般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兩具尸體,臉色青青白白好一陣,口中喃喃自語︰

「百年之後偷陰山村東西的盜墓賊,百年之前搶陰山村東西的假洋鬼子……」

「茅山邪術的道士在守陰山村的話,那麼茅山正派的術士就應該是……」

電光石火之間,一切都在孔旭陽腦子里串聯起來了,他猛地翻開自己從廟宇後面偷來的那本茅山道術,從頭翻到尾沒有看到什麼筆記,然後孔旭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書疊起來豎起來看向側邊。

側邊的書頁上用英文寫著︰

【1901年4月17日,特請兩位大師,協助我方用正派術法攻破陰山村,——後予以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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