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滿關掉頁面，捧著手機發呆。
他明白童一杭的意思，他認為陸昭不是一個合格的心理醫生。
或者說，不是一個好人。
宋初滿回憶起以前和陸昭的每一次相處，客觀來講，陸昭的確在醫院以外的時間里，像是有意和他走得很近。
至于陸昭是否辭職，他又有多少真心，宋初滿決定自己來處理和判斷。
他承認他對陸昭有那麼一點濾鏡，而且在他遇到陸昭之後，他大多數時間，都過得要比以前更加充實開心。
但經過這麼一出，宋初滿也冷靜了許多。
他對陸昭還不夠了解。
[安]︰我知道了，謝謝。
[芒果青團永遠滴神]︰他跟你表白的時候是怎麼說的？
[安]︰是我問的。
[芒果青團永遠滴神]︰你問的？？他知道你有男朋友嗎？要是知道還表白，那不就是明目張膽撬牆角！
宋初滿感到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又覺得他說的有點道理。
[安]︰時間不早了，下次聊。
他選擇暫時逃避，直接關了機，躺在床上將混亂的思緒全部拋開。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房間里沒有開燈，夜風偶爾刮動窗簾，四周都很安靜，門外突然傳來細微的聲響。
是綿綿，它似乎知道宋初滿還沒睡，扒拉著門縫想進來。
宋初滿從來都拒絕不了它，起床輕輕打開門。
綿綿站在門口，卻不進來，細聲細氣地「喵」一聲。
宋初滿把它抱起來，小聲道︰「怎麼不睡覺？」
綿綿舌忝了舌忝他的側臉。
宋初滿想了想，穿過客廳去陽台看了一眼，貓碗里果然空空如也。
他添好貓糧，蹲下來一邊看著綿綿一邊發呆。
「你是不是胖了點？」宋初滿自言自語，在綿綿頭上模了模。
他決定明天離開這里。
也不知道等他走了，綿綿會不會想念他。
宋初滿很晚才睡下，第二天理所當然地起晚了。
陸昭沒叫他，任他睡到自然醒，等他打開房門，陸昭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你醒了？」他側目過來，放下書起身，「早餐在廚房，我去給你熱一熱。」
他神態自然，仿佛昨晚什麼都沒發生過，宋初滿張了張口，默默去洗漱。
等他出來時，早餐已經放在餐桌上，是陸昭自己做的三明治。
客廳傳來書頁翻動的聲音，陸昭看樣子已經吃過了，並且今天不忙。
宋初滿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陸昭昨天喝過酒，萬一醒來之後什麼都忘了，也不是沒可能。
不管怎樣，他還是得走。
宋初滿吃完收拾了餐盤，去房間換了套衣服，出來對陸昭說︰「我打算今天回去。」
陸昭在客廳，他神色凝住，取下鼻梁上的眼鏡︰「為什麼這麼突然？」
宋初滿心想，他已經在這里待得夠久了。
陸昭出差之前他就打算離開，再加上昨晚……這層關系捅破之後他更不能繼續住下去。
「本來就打算等你回來之後就走的。」宋初滿捏著把手站在房門口，目光看向別處。
陸昭放下書，起身慢慢向他走近︰「是因為昨晚？」
他主動提起，宋初滿開始緊張，裝傻︰「不是。」
陸昭在他不遠處停下，聲音輕柔︰「初滿。」
「我昨天喝了點酒，腦子犯渾，」他繼續往前靠近，離宋初滿只有一步之遙，「你是不是生氣了？」
「犯渾？」宋初滿看他一眼，面無表情道︰「你的意思是，讓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陸昭點頭︰「可以這麼說。」
宋初滿心里頓時不是滋味。
昨晚和童一杭的聊天內容暫不提，他在意陸昭的想法，才會想要主動問起
他知道酒這個東西，喝了會和平時不一樣，卻沒料到陸昭會讓他直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宋初滿冷著臉作勢要關門，被陸昭伸手攔住。
「我要去收拾東西。」宋初滿皺起眉。
「我還沒說完，」陸昭低聲道，「你把昨晚的事都忘掉，我重新對你表白一次，好不好？」
宋初滿一愣。
他的表情太可愛，陸昭抬手踫了踫他的側臉︰「初滿，和我在一起吧。」
宋初滿回神偏頭躲開，故意道︰「你知道的，我有男朋友。」
陸昭收回手，面容平靜︰「一直異地戀，極少聯系的男朋友？」
他這麼說，宋初滿差點以為被他發現了什麼，陸昭又道︰「他不適合你。」
宋初滿需要的是陪伴、關心和愛護，更何況他還是個有時需要心理疏導的病人。
宋初滿不答，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真的辭職了嗎？」
「是。」
「什麼時候？」
陸昭很坦然︰「出差的這段時間。」
「那你，」宋初滿語速很慢，「又是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喜歡你的？」陸昭接了後半句話，頓了頓，「最近，或許更早。」
他說得很模糊，他承認一開始有意接近宋初滿，後來的目的也不單純。
陸昭不怕告訴宋初滿，但現在還不行。
他才剛剛察覺到宋初滿對他並不是完全沒感覺，在他徹底願意接受之前，他不會允許任何不利的情況發生。
「這事是我做的不妥當，」陸昭主動認錯，拉起宋初滿的手，「對不起，不要生氣好不好？醫院那邊的事我會解決。」
宋初滿想抽回手，抽不動。
「初滿。」陸昭低聲叫他︰「給我一個機會。」
宋初滿腦子里還有點亂，他猶豫道︰「我……考慮一下。」
童一杭說的話他不能忽略，他還需要再理一理兩人的關系。
他有些後悔昨天問了陸昭，如果等陸昭主動來告訴他一切，是不是會更好一些。
但再重來一次，他應該也會選擇問出來。
「好。」陸昭勾起唇角，忍不住問︰「那什麼時候和他分手？」
最好就是現在，宋初滿當著他的面給那個人打電話，斷地一干二淨。
否則他時常要想起，眼前的人還不屬于他。
宋初滿含糊道︰「我會說的。」
「分手」是一定會「分手」的，至于接不接受陸昭，他得再好好想想。
陸昭自己知道著急了，按捺下來︰「好。」
**
宋初滿決定上午就回家。
他拿來的東西不多，離開時也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來收拾，最後陸昭開車送他。
路上宋初滿坐在副駕駛，歪頭看著外面掠過的風景，突然問︰「除了我，你還經手過多少病人？」
他以前就有過類似的疑問，陸昭對所有人都是這麼好嗎？
陸昭停頓了幾秒，回道︰「很少，在這家醫院里時，我只為你治療。」
「只為我？」宋初滿轉過頭看他。
他一時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得到答案後，他承認這感覺並不壞。
就好像，陸昭眼里只有他，所有的關注、耐心和重視也都是他一個人的。
下車之後，陸昭幫著把東西提到樓上，宋初滿突然想起他還有個東西沒拿。
他的反應太明顯，陸昭察覺到︰「怎麼了？」
「我……」宋初滿有點著急，「我買了個東西還放在冰箱，忘記拿了。」
萬一陸昭不知道，不小心吃了怎麼辦。
陸昭當然知道是什麼，他不動聲色︰「放在哪個位置？我現在去幫你拿。」
宋初滿不想讓他這麼麻煩︰「不用，我下次自己去吧。」
「我開車，來回花不了什麼時間。」
陸昭堅持，說著就下樓準備折返，並且不讓宋初滿一起去，宋初滿攔不住，只好在家等待。
十多分鐘後，陸昭提著一個小袋子回來。
「這是什麼？」他遞給宋初滿。
宋初滿接過來背在身後︰「一種菜，我特意買的。」
他不說，陸昭便不多問了。
只是這東西不尋常，不能多吃。
陸昭按住宋初滿的肩膀，微微彎下腰︰「初滿，雖然我已經不是你的心理醫生，但你是我喜歡的人。」
「有什麼事都可以告訴我，讓我來為你解決，不要自己憋著，嗯？」陸昭與他平視，捏著他肩膀的力道加重，意有所指︰「我隨時等你電話。」
等他離開後，宋初滿才明白他的意思。
袋子里的菌子本來就很少了，現在又少了一大半。
陸昭已經知道了。
宋初滿還不打算最近吃，他把菌子重新裝好，存放在冰箱里。
買這個算是他一時興起，因為那天那個說看到了「天使」的評論。
他雖患有幻想癥，但不是所有想要的東西，都能夠變成他腦海中的幻覺。
比如他的母親。
大概因為母親離世太早，他的記憶已經實在模糊，再加上是長大後才患病。
在他的幻想中，他能讓一只死去的小貓重新活過來，孤獨的時候讓根本不存在的男朋友陪著他，卻無法再次見到母親。
冬至是他母親的忌日，宋初滿決定在那天吃。
他特意不想告訴陸昭，也沒告訴童一杭，因為連自己都覺得這個想法不可理喻。
但，試一試而已，他保證會把握分寸。
**
陸昭讓醫院與宋初滿聯系，詢問他需不需要再安排一個心理醫生，費用由他處理。
每一位候選的醫生都經過嚴格挑選，不過陸昭更希望宋初滿誰都不要。
但宋初滿本人的意願更重要，醫院那邊也這樣建議，陸昭便同意了。
安排好後，又有一個海外的陌生電話打進來。
他這個電話是當初入職時另外辦理的一個，鮮少有人知道，陸昭直接掛了沒接，那個電話又打了一次。
陸昭這回接起來，電話那頭是一個清亮的男聲，說著帶有奇怪口音的中文︰「你就是陸昭？」
「是。」陸昭眼底沒什麼情緒，「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但我告訴你！」男聲似乎很憤怒，「我已經看穿你了！你離我家滿崽遠點！」
陸昭眯起眼︰「滿、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