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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九章 無盡哀傷

易恆用力仰著頭,用力睜大眼,用力凝聚眼神。

正前方,一丈大小的「巽」字後方,丈余空中,盤坐著兩丈高大的巍峨身影。

只是面目忽隱忽現、如虛如幻,根本無法認清。

但他可以知道,眼前的必然是一個女修。

巍峨身體旁邊,凌空站著一位若隱若現的嬌小修士,青色道服,雖看不清面貌,但他心里卻忽地涌出親切之感。

一顰一動,就算若隱若現,他也知道,那隱藏著的面容,必是他熟悉之極的面容。

從修仙開始,直到今日此時,不知多少個日夜曾與她一起渡過,更是不知多少次與她一起直面生死。

希尹,她便是你的師尊麼?

易恆心里止不住的悲痛化為力量,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而不自知。

「咯吱咯吱。」

左膝骨頭似乎快要碎掉。

八道目光同時聚集在他身上,威壓憑空而來。

「 嚓 嚓。」

「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哈!噗!」

巨大威壓之下,他用力扭轉快要斷裂的脖頸,環顧四周。

掛著血絲的嘴唇用力閉合,喉嚨中卻只能發出深沉的單音話語。

剛想自嘲一笑,鞠僂著的胸膛里沖出一股熱流,一口鮮血再次噴出。

他知道,今日,他也許根本沒有開口說話的機會。

瞬息間,便已想起此處是何處!

「天外天,八堂現。」

他心里默念著兩句諺語。

原來這里便是天外天,易門八堂皆齊集于此。

而周圍八道巍峨的身影,定然是易門八堂長老。

凡是長老,皆是星空之境。

凡是星空之境,皆已超凡入仙,真正踏上長生之路。

而星空之境,原來是如此實力。

哪怕真身未到,僅用法術投影過來,便能瞬息間殺死自己千百回。

「元嬰期小修,哪里生來如此膽量?還敢抬頭?」

渾厚的聲音從後方響起,身上再添一分有如實質的壓力。

左腳死死支撐住不跪倒,雙手用力撐在地上,頭顱越來越低,鼻孔里傳來地面鮮血的腥味。

那是他自己鮮血的腥味。

無需回頭,他便知道,那是「震」字方位修士傳來的聲音。

震星之上,皆是魂族。

此人定然是震堂長老。

魂族中,被自己殺的修士不多,但有一個卻是有著深厚背景的修士。

「是巽堂收徒不嚴?還是巽堂給他如此膽量?」

左側上空傳來一道聲音,身上再次增添一分壓力。

「咯吱咯吱。」

左膝雙手的骨骼響聲不斷,似乎快要粉碎一般。

四層巔峰的煉體訣,在星空境面前,竟然連站著的資格都沒有。

他用力伸出舌頭,舌忝舌忝地上的鮮血。

一股咸腥味傳進腦海。

多少年沒有品嘗自己的鮮血,此時,竟然有些懷念過去時時生死搏殺的日子。

唯有時時生死搏殺,方能時時提醒自己,修仙路窄,容不得半點疏忽。

「哼!哪來那麼多廢話,人已在此,你等要問何罪?」

幾近跪倒匍匐的身體一輕,正前方的壓力瞬間消失,他得以抬頭。

只是眼中仍是看不清那巍峨女修的面目。

更是看不清那熟悉之極的美顏上的表情。

「孽畜,殺我族人,毀我族傳承,你可認罪?」

「孽畜,殺我弟子,毀我

族傳承,你可認罪?」

七個方向傳來厲聲質問,身上壓力瞬間徒生。

「砰!」

他左臉猛地踫撞在堅硬之極的八卦圖上,口中噴出鮮血,浸入左眼。

但他根本沒有屈服,甚至嘴角還露出猙獰的微笑。

用力睜開左眼望去,盡是一片血紅。

那巍峨的身影,那熟悉的嬌軀。

他忽地想起第一次眼楮帶血看到的人,是在小島之上,未曾修仙之時,與自己生死相搏的高個子。

最後,高個子在許仙師的火球中化為灰燼,而自己,卻得以踏上修仙之路。

從那以後,凡是讓他眼楮帶血的人,都已經被他殺死。

今日,看到那血紅的巍峨身影呢?看到那熟悉的嬌軀呢?是否依然如此。

「哼,孽畜?罵得好,居然敢違背總堂之命,違背執法堂替天執法之規則,擅改神鹿選定之主,百死而不足惜!」

正前方傳來一道女修的聲音,從聲音里傳來的嫌棄與恨意,似乎下一刻便要將他絞殺。

但他嘴角猙獰的笑容更是明顯。

雖然是貼在冰冷而堅硬的地面上,被巨力壓得變形的丑臉上發出的笑容。

他確實笑了,因為這聲音不是他熟悉的聲音。

只要不是她,便好!他心里想到。

只是,她與自己合謀的瞞天過海之計為何還沒有實施?

「百死不足惜!殺了他!」

「殺了他,不過是一野修罷了,有何資格敢以其道而易天下?」

「我趙家得不到傳承事小,違背神鹿選定之人,違背總堂之命事大,百死千死不足惜!」

他貼在地面的左眼用力在血水中睜開,遁著地平線望去,便找到喊話之人。

原來,這巨大的八卦圖邊緣,還站著很多修士。

只是從跌落下來開始,始終被八個巍峨的身軀所牽引,沒能也不敢四處打量,故而此時才看到他們。

趙家修士、周家修士等等全部被他浸入鮮血的眼神拉進血紅的世界。

一個個呼吸急切,似有無數冤屈和生死仇恨,紛紛站出來揭發他、指責他。

他被壓扁的臉上,仍是猙獰而恐怖的笑容。

但唯有他自己知道,此時,這笑容是嘲笑。

「你有何辯解之言?」

正前方傳來聲音,他心里一喜,知道唯一的機會終于來了。

無需思慮,用力抬頭,但剛要開口之時,背上忽地感到又傳來一股壓力。

他面色劇變,這並不大的壓力似乎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瞬息間,他胸膛瞬間被壓得貼平地面。

「哇!」一聲,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準備說話而張開的嘴,此時被迫啃著堅硬的地面,又哪里吐得出半個字?

他血紅的眼眸里,先是驚喜,而後是驚疑,接著是絕望,最後卻是悲傷!

後背上的最後一道壓力雖小雖隱蔽,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來自于正前方。

那里,是巽堂長老,希尹的師尊。

是她,不允許自己開口。

整個場地瞬間沉寂,似乎在等待他的辯解。

但卻只听到他牙齒啃著地面的聲音。

一息,兩息。

盤坐四周巍峨的身影似乎感到不耐,紛紛出口喝道︰

「既然認罪,死!」

「死!」

「死!」

隨著七道低沉的厲聲響起,他左膝骨頭瞬間粉碎,但在呼嘯而來的威壓聲中,那骨頭粉碎的聲

音,唯有他自己能夠听見。

「 嚓 嚓 嚓。」一陣急響,他眼神變得死寂。

「哼!巽堂之人,就算其罪當誅,也輪不到你等動手!」如同仙音一般的聲音拂過他後背,所有威壓盡皆消散。

威壓雖消散,他卻已無力站起。

能做到的,僅僅是將頭用力抬離地面,抬離他啃過的牙齒印,抬離他舌忝舐過的鮮血。

「禹長老,此人殺我後輩,毀我族傳承,捏死他難道不該?還是你自以為可以阻攔魂某?」

陰惻惻的聲音從正後方傳來,隨著言語落下,一股滔天的氣息忽地爆起。

易恆血紅的眼眸中,八卦圖邊緣的修士盡皆四散逃去。

「不錯,禹長老,你不過剛進階此境界,莫非便以為可與我等平起平坐?」

「哼!自不量力,巽堂莫非都是自不量力之輩?」

一道道氣息從四周爆發,八卦圖中本來盡力抬起頭來的易恆渾身傳來撕裂之感,又感覺快要被壓進地面,甚至快要壓成肉醬。

正如在地球之上,被他殺死,被胖子巨掌壓成肉醬的那七個異族修士一般。

他此時只感覺萬分可笑。

不是後悔將異族七修士斬殺,而是笑自己真的太不自量力。

「我雖初入星空境,但身份卻與你等一般,也是外門長老。」前方女修頓了頓,輕吸一口氣繼續道︰

「再說,你等雖先我進階星空,但不也是星空一層?莫非便以為穩勝于我?」

後方修士大笑一聲道︰「哈哈,星空一層也有區別,禹道友可要試試?」

低沉的聲音傳進易恆耳里,他倉惶之間,又豈能听出什麼端倪?

只是他知道,乾堂長老從禹長老的稱呼轉換成禹道友,便知他出手在即。

若是他們出手,豈有活命的機會?他眼神再次變得黯然。

「試試便試試!希尹,你且先離去!」

易恆腦海中「轟」一聲震響,雖然已經確定那嬌小的人影便是仇希尹,但此時親耳听見她的名字,仍是感覺哀傷之極。

她是欺騙了自己?

明明商量好的瞞天過海之策,為何仍會落到如此境地?

「桀桀,兩位請到星空中去試試,妖某無暇奉陪,親手殺了此人,妖某便離去!」

「不錯,動手!」

「動手!」

「爾敢!要死也是本長老親手斬殺!」

一陣爆喝,易恆如同狂風巨浪中的飄葉,整個肉身被撕裂得血肉模糊。

巨大的八卦圖上,只見四周八道巍峨的人影伸出虛幻般的右手,同時朝中央白點上一個血紅的身軀捏去。

一個指頭足矣至他于死命,何況八只大手?

八只大手轉瞬便至,他癱倒在鮮血上,毫無反抗之力。

正在此時,距離他身體上空丈余,忽地撕裂出一道虛空裂縫,一只瘦弱的手從裂縫中伸出,彎曲的無名指將他勾起。

「好膽!」

「找死!」

七道怒氣沖天的吼聲響起,七只八尺大小的右掌猛地朝那瘦弱的手擊去。

「敢對本尊出手,稍作懲戒,下不為例!」

虛空中傳來幽遠的聲音,瘦弱的拇指和食指瞬間並攏,「崩崩崩。」瞬息間彈了七下。

也不管結果,瘦手立即縮回裂縫之中,裂縫瞬間消失。

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無名指上掛著不知何時昏迷的易恆。

不過一息,整個巨大八卦圖,從喧鬧恢復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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