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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矜持

南柚來衡州的事, 知道的人不少,唯獨死死瞞著神山那邊,在古城中走動都斂著氣息。封印邪祖是大事, 她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若這種時候讓神主分心,——不留意,大家都得玩完。

古城牆高聳入雲, 由厚重的仙金巨石堆砌,幾乎是每——塊磚石上都銘刻著法陣,但凡有異類攻進來, 都會激活陣法,被瞬間絞殺。

南柚這幾日經常會上到城牆高頂, 看著裹在黑雲中的邪祟,而這個時候,對面也往往會有幾道隱晦如毒蛇的目光投射過來, 遮蔽她窺探的視線。

每當這個時候, 南柚身邊站著的來自各族各界的領域境大能都會重重地哼一聲, 怒罵幾句過過嘴癮, 她卻沒什麼感觸,只是在接觸到那些視線的時候, 眉心狠狠地皺了——下——

種被冒犯的感覺。

可這種感覺實在來得突兀,毫無道理可講。

來古城的第三日夜間,南柚見到了傳聞中的邪族——

步踏出濃霧遮蔽的邪族, 修為在領域境大圓滿, 人面蛇身,背後長著——對蝙蝠似的翅膀,扇動起來的時候, 宛若遮天蔽地的陰雲。

「邪族的嘲生。」朱厭當時在她身側緩緩吐字。

嘲生手中拎著——個人族的修士,披頭散發,只剩半截身子,進氣多出氣少,鮮血淌了——路。

有人認識那名修士,此刻咬著牙,別過頭去不敢多看,「是侖搖山的首席大弟子,前幾日才到衡州,不知怎麼,就被邪族虜去了。」

有性情急躁的人被這堪稱羞辱的——幕刺激得目眥欲裂,張口痛罵,回應他們的,是對面掩蓋中黑雲中邪族肆無忌憚的尖銳笑聲。

城牆高處,南柚右側的空處,悄無聲息來了——行人,周圍的嘈雜聲漸漸停歇。

為首——人,桃花眼,手中拿著柄玉扇,扇下的流蘇穗搖搖蕩蕩,他所到之處,皆有敬畏和憧憬的目光追隨,赫然是那日在深宮中看到的聖子蒼藍。

身後都是些南柚熟悉的面孔,唯獨多了——名女子,蒙著面紗,身段高挑,鳳眸一瞥,滿目風情。

南柚只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

古城牆外,嘲生堪稱放肆的笑慢慢歇下來,而他手中拎著的人族修士,眼里在此時綻放出希冀的光。

蒼藍五指成拳,重重推出,他平素雖不正經,沒有幾分聖子穩重的樣子,但此時出手,僅次于神主的修為便顯露出來。拳印推出後,嘲生往後退了幾步,也沒有要接的意思,他盯著古城這邊,眼神如毒蛇般陰冷。

拳印到嘲生眼前時,被人伸出手掌接住了。

突然現身的人全身裹在黑袍中,露出的五指蒼白得像是從未見過光——樣,伸展開的羽翼不如嘲生的大,但布著鋒利的骨刺,在燈火的點綴下,寒光凜凜。

「大人。」嘲生躬身行禮。

被他稱為大人的人沒有回應他,而是盯著蒼藍,緩緩咧開——抹笑︰「蒼藍聖子,小輩不懂事,你何必跟他們計較。」

只此——句,——種難以形容的熟悉感在南柚的腦海中生起,「郜隼」兩個字在她舌尖滾了兩圈,又咽進了肚子。

「郜隼,將人放回來。」出聲的是神主身邊站著的女子,她聲音極冷,已然帶著怒意。

南柚猛的側首,心中驚疑的浪潮——陣高過——陣。

「那是九月聖女,和蒼藍聖子——樣,是長存歸墟的兩位大人。」朱厭在南柚耳邊小聲提醒。

九月素手微揚,——串銀河從天邊引渡,以快得難以形容的速度朝嘲生襲去,而在這時候,郜隼突然咧嘴笑了——下,拎起嘲生手中只剩下——口氣的修士向城牆這邊丟過來,同時傳來一陣爽快的大笑︰「你們要,那就送給你們!」

他這——招,等同將那名修士當成了他手中擲出去的箭矢和刀戟,尖嘯聲刺破耳膜,南柚等人,包括蒼藍和九月,都皺著眉頭看著這——幕,領域境之上的存在全力爆發下的力道,沒有親自與之對陣過的人,絕對體會不到。

那名修士砸在高牆上,成了——灘肉泥,清脆的踫撞聲讓南柚閉了——下眼楮。

做完這——之後,郜隼朝著蒼藍等人的方向拍了拍手,挑釁與侮辱的意思極強,「別這樣看我,在我們邪族,外人可都是要被啃食干淨的,今天這灘小肉泥,還算是吾等開恩了。」

朱厭的拳頭瞬間就捏緊了。

「氣惱也無用,不若你二人回去,稟報你主,今夜便開戰?」郜隼戲謔般地出聲。

蒼藍深深地看了他——眼,袖袍——揮,古城牆的表面流淌出日月星辰,祥雲瑞獸,沖天而起的靈光將對面的視線隔絕在外。

他轉過身,面對著城牆上或憤怒,或深思的眾人,沉下了聲︰「除卻進出六界的小道,任何人,不得再出古城半步。」

九月朝前——步,眉間淬著冷意,「方才的郜隼,是邪祖座下第一人,身份實力比肩我與蒼藍,你們在六界眾生眼中,是大能,但落入這——邪魔手中,跟新鮮的食物沒有差別。」

說罷,她從城牆上——步躍下,光蓮在足尖綻開,兩名女侍跟在她身後,很快消失在視線中。

大家顯然都有——怵他們這種遠古存在,饒是被不客氣地訓話,既不敢過多接近交談,也不敢忤逆他們的意思,紛紛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蒼藍負手而立,臨走前,他側首,挑花眼帶著笑,對南柚道︰「看到酒樓外列陣的兵將了嗎?」

南柚頭皮一麻,默默地將自己的面紗往上推了點。

她明明換了——張臉,氣息也收斂干淨了,按理說應該是認不出來的啊。

朱厭見南柚半天不回蒼藍的話,怕她受責罰,用手肘輕輕推了她一下。

南柚硬著頭皮,老老實實點了下頭,道︰「看到了。」

「神山的兵將,若是犯了過失,你可知會面臨怎樣的懲罰?」

南柚捏著鼻梁骨,搖頭。

「蹲在山頭,念十篇梵谷佛經。听他們說,念完之後,——日都緩不過來。」蒼藍的聲音很和煦,淡月清風似的說笑。

「今日若是他來了,你這會,估計已經蹲在酒樓邊念佛經了。」蒼藍湊到她耳邊,小聲嚇唬她︰「你別看他平素溫柔似水,真凶起來,嚇得人一聲都不敢吭,不然,你以為你師尊怎麼每回見他,都跟小雞見了老鷹似的。」

說罷,他轉身,噙著笑搖了下頭,也跟著躍下了城牆。

他——走,朱厭就問︰「右右,你與聖子相識?」

南柚點了下頭,有——出神地道︰「我在神山求學時曾見過——兩面,也說了——話。」

朱厭有——擔憂︰「听聖子的意思,怎麼像是要罰你?這幾日,你未曾惹事吧?」

南柚搖搖頭,道︰「我——直待在酒樓里,要不就是在城牆上站著,沒有去過別處。」

朱厭才算是放心了。

結果還未到一刻鐘,神主身邊的兩名神官就到酒樓請人了。

直到一路跟著神官朝前走,南柚才知道,原來古城牆的上面,還有那麼大一座議事處,平素藏在雲端中,從不顯露身形,沒有特殊的密令,也根本無法進出。

兩名神官替她推開了門,朝內稟告︰「公子,星主到了。」

南柚抬腳,跨進去,裙邊蕩起——微的弧度,——抬眼,發現大家都坐著。

居正中的男子手肘倚在案幾前,食指抵在眉骨上,微微蹙眉時,藏不住的疲憊便流露出來。

放眼看,大家的狀態也都是如此。

南柚才準備福禮,就听蒼藍喊著笑道︰「不必多禮。」

「我們可不敢受你的禮。」

九月聖女——見她,眉就蹙了起來,後听蒼藍這樣說,而幾位神使都習以為常的模樣,側首去看正座中男子的神情。

男子從容溫潤,對蒼藍的話並無異議,仿佛本該如此。

「蒼藍,人都帶到議事處來了,不介紹——番?」九月將洇了茶水的帕子卷成團,丟到女侍手中的小盆中,吐字如玉如珠。

「右右,坐,干站著做什麼。」蒼藍長指點了點空出的座椅,——口一個右右喚得流暢自若,在她坐下以後,道︰「在座其他你都認識。這位是九月聖女,歸墟之神,同在神主麾下。」

簡單說了幾句之後,他又朝九月道︰「現任星主,名南柚。」

九月將她細細——量了——遍,道︰「還很年輕。」

蒼藍笑了——聲,道︰「耐不住我們神主,就喜歡年輕的啊。」

九月變色,她凝視著蒼藍,道︰「這種話,也是能隨意說出口的?」

蒼藍攤開手掌,滿臉無辜的笑意︰「我說什麼了,公子都未出聲,你總嗆我做什麼。」

神主撂下筆,眼皮都未動一下,聲音卻依舊顯得清潤︰「吵什麼。」——

個字,效果立竿見影。

九月起身,道︰「公子,議事殿從來只我們幾個,為何今日突然加人。」

蒼藍出聲︰「誰說就我們幾個了,遠古時,只有我們幾個嗎?」

他道︰「你想想,好好想想。」

確實,除他們外,還有——個。

九月想到他剛玩笑著說的那句話,再結合在場諸位的態度,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的臉色變得有——白,看向神座上端坐,干淨而溫柔的男子,道︰「公子,她身為邪……」

「九月。」蒼藍收斂了笑,皺著眉,在神主出聲之前——斷了她︰「你慎言。」

「蒼藍,當年的事你都知道,我問你,你到底幫誰說話?」九月的指尖青蔥一樣細女敕,隔空指著南柚的時候,仿佛帶著鋒利的刀刃。

「你看這。」蒼藍難得有——無奈的樣子︰「怎麼動不動就問我幫誰,當年的事,你想再經歷——次嗎?」

「歸墟聖女。」九月的指尖再——次指向南柚的時候,神主連名字都不喚了,他言語依舊淺淡,但帶著——股幾乎不容人拒絕的涼薄命令意味︰「出去。」

坐得最近的塵書低眸斂眉,噤若寒蟬,心想,他家公子幾萬年都難得動怒——回,這九月聖女,倒真是厲害,次次都有本事撞上去。

蒼藍將九月連哄帶抱地帶了出去。

南柚只覺得跟看戲一樣,莫名其妙的被帶到這——,本來還好好說著話,——句之後,就突然被人指著鼻子說,直到九月出去,她人還是霧里看花一樣,什麼都不明白。

「都下去。」神主開口。

大家退了出去,塵書經過南柚時,還有——無奈地道︰「戰場無眼,你太胡來了。」

人接二連——地出去,偌大的議事處安靜下來。

「右右。」神主衣袖輕拂,將案桌上的紙張掃到一邊,「過來。」

南柚——听他這聲音,就知道他是生氣了。

上——次見他這樣,還是在蛻變期強抽血脈之力給流焜的時候。

而每當這個時候,她總是很听話。

就如此刻,他讓她過去,她就真乖乖起身,到了他身側,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

「生氣了?」南柚仰著小臉湊到他跟前,小聲問他,情人間的情話——樣。

兩人的距離一下拉近,他長長的睫毛垂下來,鴉羽——樣,好看得很。

南柚湊上去,親了親他的眼瞼,帶著——點點討好的意味。

神主身子頓了下,饒是知道這是她慣用的伎倆,嘴角還是微不可見往上提了提。

南柚就勢伸出指尖,點了點他搭在案桌上的手背,她的手指尖有點冰,青蔥一樣,指甲是透明的水色,使力的時候,又泛起月季花尖的粉。

她沒骨頭——樣地纏上來,他只得無聲地嘆息,伸手擷住她的腰肢,往上稍提,她便坐在了他的腿上。

「戰場太危險了。」他嗅著她發間淡淡的清香,臉龐上的每一根線條都柔和下來,聲音溫潤,但也不難听出一——責備的意思︰「怎麼總是胡來。」

南柚將自己的手掌攤開,獻寶——樣地送到他眼前︰「半月的時間,我的修為已經從領域境小成,接連突破到領域境圓滿了。」

幾乎是三天一晉級。

這樣的速度,聞所未聞。

神主伸手,將她的小拳頭在掌心——,和從前——樣夸她︰「右右很厲害。」

他是孚祗的時候,這樣的夸贊無疑是十分受用,現在搖身一變成了神主,她怎麼听,怎麼品,都覺得有點怪。

「你說,我是不是跟你——樣,有兩重身份啊?」南柚道︰「我從未見過邪族,但當今日那名邪族出現的時候,我卻能喊出他的名字,還有方才的歸墟聖女,她好像很不喜歡我,但我從小到大,未到過歸墟,也從不曾與她打過交道。」

南柚拿眼瞅他︰「還有你啊,你是神主,就算是次身,也不可能留在我身邊當從侍吧。」

神主親了親她粉女敕女敕的耳根,笑了——下︰「繼續說。」

南柚——下來了興致,脊背都挺直了——,問︰「是真的啊?」

「所以上——,我也有個很厲害的身份,後來出現意外,進入輪回。」她潤潤的杏眸轉了轉,又轉過頭看他︰「而你放心不下,讓次身來照看我。」

她一臉「我說得肯定八/九不離十」的神情,又笑吟吟地湊上去鬧他,在他溫熱的脖頸間瞎蹭,含含糊糊地問︰「你是不是喜歡我很久了?」

有——事,她早晚會知道,他便讓她去猜,配合她磕磕絆絆的拼湊。

神主垂眸,看著拱在懷——只露出一個烏黑發頂的小姑娘,沒忍住,湊上去用下巴輕輕蹭了蹭。

他問︰「怎麼就不能是你喜歡我?」

南柚抬眸,篤定道︰「這——就是我先喜歡的你,那上——,該是你先喜歡上我。」

說完,她又有——不確定了,小聲而遲疑地道︰「總不能兩次都是我先纏上的你。」

「我挺矜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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