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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前世(南柚死後)

星族星女亡故的消息, 在當日,就傳遍了四海。

有人惋惜,有人嘆扼, 更多的,還是當听笑——樣,听過了,就過了。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 南還在書房中跟龍主下棋。

「我說,你還真準備將少女君的名餃送給個外人啊?」龍主黑子嗒的——聲落在棋盤上,搖頭嘆息道︰「你瞅瞅我家那個, 前些年荒唐得整個六界都看笑——,這些年雖收斂了些, 但也還是不著調。那能怎麼辦,就這麼——個孩子,所有的好東西, 都得是他的, 再——成器, 也沒誰能搶走分毫。」

「少君之位給——個外臣之女, 還收回了她院中伺候的大妖,你說右右要怎麼想?」

「難怪跟你鬧這麼大的脾氣, 說也——說一聲就沖出去了。」

在自家兄長面前,南苦笑了下,道︰「右右是被我寵壞了。她母親回了妖族, 朝堂事多, 我——人照顧她長大,說到底,我心思——如她母親細膩, 有些情緒,照顧——到也理解不了。」

「這些年,我們的關系早不似從前,我說的任何——句話,她都覺得是在害她,對我如對仇人一般。」

「此次,清漾與穆祀的婚約定下,她心有——甘,覺得是清漾搶了她的東西,情緒激動,我擔心她做出什麼事來,才暫時將她手中的大妖收了。」說到這里,南的眼皮重重跳了——下,他摁了摁眉心,道︰「少女君非少君,我——過是給清漾個更體面的身份,讓她嫁到天族不受怠慢,也借此磨礪一下右右的心性。」

「你也真是心大,這樣的大打擊下來,若是換作我家那臭小子,早跳起腳來指著我鼻子罵了。」龍主有心想勸,但到底是他們父女間的事,說太多也——好,便不在這個話題上多提——

盤棋還未下完,書房的門便被重重推開了,書房邊的守衛誒的——聲,急忙通報︰「王君,朱厭大人來了。」

人都已經站到了面前,南哪能看——見。

朱厭是看著南柚長大的,說是她第二個爹都不為過,這樣不顧規矩地闖進來,十之八/九是因為她的事。

南擺了擺衣袖,吩咐左右︰「再搬張椅子來。」——

知是不是因為一路從宮外趕進來,朱厭的氣息有些重,眼尾也有點駭人的紅。

南察覺出他的——對,眼皮一下——下地跳,他似有所感,問︰「出什麼事了?」他頓了——下,問︰「右右又闖禍了?」

朱厭深深吸了——口氣,梗著脖子說了人生第一句忤逆君王的——︰「是不是在王君眼中,右右事事——如清漾,右右做什麼都是闖禍?」

南緩緩斂了笑,黑瞳里蓄著君王的威儀,龍主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盤中,有些稀奇地望著這——幕,問︰「朱厭今日是怎麼了,火氣這麼重?」

朱厭的聲音像是從牙縫里蹦出來的——樣︰「王君為外臣之女大肆操辦成婚禮,為她冠上少女君名餃之時,可有去看——……」他聲音哽住了。

他長得高大,純修肉/身力量的鐵血漢子,多少次生死搏殺中都未紅過眼眶的人,此刻卻滿眼慟意。

星主站起身來,言語中繃緊了些︰「右右怎麼了?」

「說啊。」事關南柚,龍主也斂了笑,催促道。

而與此同時,南允沖進來,少年已經稱不得沉穩,甚至還有些驚慌,竭力顯得從容,他將手中那盞黯淡下去的命燈提到跟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道︰「叔父,你們星界的命燈怕——是紙做的吧,怎麼還能說滅就滅的?」——

時間,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那盞黯淡的蒼白命燈上,上面貼著紙張,紙張上面「南柚」兩個字還是星主親手所提。

南眼前——切都仿佛在轉圈,他重重地呼吸,卻根本提不上氣來。

他踉蹌兩下,高大的身子撞翻了手邊的小幾,棋盤倒落,黑的白的棋子蹦蹦跳跳散了——地,他重重地滑坐的椅邊,唇急促地動了幾下,目光落在朱厭身上,「朱厭,你說,你來說。」

朱厭手重重地搭在凳子的扶手上,手背青筋凸起,他緩了緩,道︰「右右留在我那的命燈,也滅了。」

無數塊琉璃鏡面破碎的刺耳聲在大腦中鬧騰,星主眼前是一片霧氣幻象,小小的女乃團子梳著兩個揪揪,抓著他的手掌,——步一步朝前走。

「……看在父君為她說情的份上,我便大人有大量,再原諒她一。」小小的孩子掌心溫熱,明明眼里還包著眼淚呢,說出的——卻顯然已經將事揭了過去。

在流枘走的時候,長高了些的小團子已經很會安慰人,她女乃聲女乃氣地道︰「父君別難過,右右會——直陪在父君身邊的。」

而等她長大了,父女之間,感情——日比——日生疏。

「父君,為什麼你總不信我?」她質問,——滿,哭泣,歇斯底里。

最後一面幻鏡在眼前炸開,呈現出的情形,是那日他在冊封少女君的旨意上蓋在大印時,她沖進來,眼眶紅紅。

「我沒有你這樣的父君。」

這是她最後留給他的。

星主捂著胸口,哇的——聲,嘔出了——團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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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查出來的結果,南柚是修煉時心性不穩,走火入魔後神志——清,在長著蘆葦的江邊,拿著劍了結了自己。

尸體是在晚上被運——來的,白布遮住了她的身子,只露出一張沒了生氣的臉,已經有人替她換好了衣裳,理好了妝容,放進了水晶冰棺中。

王宮中,紅綢換白綢,放眼望去,映著雪色,滿目蒼涼的白。

靈堂中,跪了——地的人,清漾也在,眼眶紅紅,眼淚擦了——掉,掉了——擦。

身邊的大管事躬身請示︰「王君,姑娘的喪事該如何操辦?這,少女君與太子殿下的婚期就在這段時日,怕是時間不充裕。」

這——的意思,就差沒明白著講︰撤換綢帶,重新布置,都需要時間,為了少女君和天族的大喜事,姑娘的喪事辦得越簡單越好。

這宮里宮外,誰——知道姑娘——受王君重視,少君之位都丟了,顯然是新晉的少女君更得王君喜歡。

這個管事,正是清漾的人。

饒是時機不對,可能沒什麼好果子吃,清漾還是命他去問了。婚事——是兒戲,與穆祀成婚,她不容許有半分——如意的地方。

星主一直壓抑的情緒有片刻的崩裂。

「如何操辦?你說如何操辦?!這星界王宮的主人,姓南還是清?!」他聲音震怒,將那名管事轟得生死不知,滾出靈堂,倒地不起。

清漾脊背有片刻的僵直,在這個時候,她也——湊上去當出氣筒,低頭啜泣的——瞬間,她眸色沉下來,甚至有些快意地想︰這個時候知道心疼了,知道星界的王室姓南了,權利是他放的,旨意是他發的,若不是他的縱容,她哪來的機會殺死南柚呢。

第二日一早,穆祀闖進了靈堂,沒有接住法寶的穿梭之力,他是直接撕裂虛空趕來的。

來的路上,他——直在想,這——定是假的。

南柚那個人,從小就喜歡嚇他,潛水時將腦袋藏起來,去剿俘為害——方的大妖時,還有躲進大妖的巢穴睡覺的黑歷史,他帶著人找了——整晚,人都急瘋了,她才——緊不慢地冒出頭來,他氣得接連幾天不想跟她說。

這——是一次鬧脾氣吧。

有——瞬間,他甚至特別希望,到達星界王宮時,——到的是她委屈巴巴吸著鼻子跪在星主身邊認錯,小聲保證下次再也——會這樣了。

可真當他趕到,滿目白色緞帶,懸掛在樹上,在亭台翹起的檐角邊。

星界王宮他來過——少次,但沒有哪一次,是這樣的場景。

他甚至覺得有些冷,耳邊仿佛——響起小姑娘的小聲嘀咕抱怨「你是不知道星界的風有多冷,在外面吹上半刻鐘,就再也沒有出門的想法了」。

穆祀入了靈堂,顧不上——星主和龍主,——口冰棺驀然撞入眼簾,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走上前去。

是她。

是眼楮閉著,臉色蒼白,再也——會跳起來拍他肩膀,說「穆小四你每次都來這麼晚,可想而知是不在意我」的南柚。

他的手掌落在冰棺上,很快泛了紅。

夜里,星主和龍主親自趕往她出事的灘涂邊查看,穆祀才輕輕地閉了閉眼,道︰「都下去吧,我跟右右說會。」

清漾看他這樣,心里其實是難過的,她是真的很喜歡他,——顧一切用盡手段也要將他搶過來。

哪怕他的心,從來都沒在她身上。

但——要緊,南柚已經死了,以後那麼長久的歲月,陪伴在他身邊的,將會是自己。

她行至他身邊,輕聲道︰「殿下,身子要緊,別太悲痛了。」

「下去。」穆祀對她,依舊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發號施令的態度。

清漾咬了咬唇,出了靈堂。

穆祀在里面,陪了她一整晚,他罕見的紅了眼,絮叨一些未說出口的。

他跟她說對不起,——遍——遍,將那些沒來得及表達的虧欠,愧疚,難過,以這種方式說給她听。

天將亮的時候,他站起來,目光描摹著冰棺中女子的輪廓與眉眼,輕聲道︰「右右,若是真有來世,你別原諒我。」

「你記著我,——輩子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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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柚葬在了星族的祖地中。

那日雨下得很大,昭芙院清清冷冷,就連兩顆遮天蔽日的綠柳,也在南柚死之後憑空消失,連個坑都沒留下,像是從未來過——樣。

人不在了,也帶走了這座院子的生機和活力。

短短三日的時間,星主突然就變得蒼老了,脊背——堪重負——樣彎了下去,穆祀尋進來的時候,他正摩挲著院子里的那方小石桌,南柚在的時候,經常在上面擺上點心,品品茶,聊聊天。

南柚身邊有兩個從侍,——個叫長奎,——個叫雲犽,前段時日被星主囚起來,這幾日才被放出來。就是從他們兩人的嘴里,穆祀知道了她是如何度過那舉步維艱的三千年的。

他——眼也——想看星主,但轉念只能自嘲,他的行徑,比星主,——好到哪里去呢。

四目相對,穆祀沒有對他行禮,做做樣子都沒有,他蹙著眉,開門見山道︰「這幾日,我手中的從侍全部散出去,帶回了——些線索。」

「右右可能是被人殺害的。」

星主的眼中陡然爆發出宛若實質的濃烈殺意。

就在他們集齊力量,找尋線索的第三日,——個帶著面具的年輕人出現在了星界王宮。

揭下面具,是一張兩人都熟悉的臉,清雋俊逸,穆如清風。

「孚祗?!」星主猛地站起來,還沒開口問,便見他輕輕將——顆泛著青色微光的珠子放在桌面上,——過瞬息,人便消失在半空中。

來去自如,入王宮重地如入無人之境。

這樣的修為,絕——在星主之下。

「——是孚祗。」穆祀搖頭,道︰「只是面貌——樣。」

方才的人,氣質高華,——沾凡塵,沒有孚祗身上的那股溫柔少年氣。

但眼下更要緊的,顯然不是追究來人身份。

穆祀捏著那顆拇指大的珠子,眉心微蹙︰「留影珠?」

早在十年之前,清漾就制作出了留影珠,——時之間,在符修中——下子擁有極高的聲望。

這留影珠,他們手中也有。

穆祀注入靈力,半空中投出影像。

第一眼,便是清漾拿著劍,割破了南柚的喉嚨,面對他們的少女眼神有些驚恐,手臂抬起來,像是在求救——樣。

兩個人的瞳孔,還有心髒,都狠狠揪了起來——

到最後,穆祀手中的珠子丟到地面上,他有些麻木地彎下腰,去撿,但沒有成功,留影珠滾到更遠的地方,他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樣,手握成拳,重重地砸在星主由仙金澆灌的王座上,王座崩裂——角,他的手也迸出血色。

他突然就崩潰了。

星主抱著頭,唇顫顫地蠕動了兩下,心里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塊。

後來,穆祀撿走了珠子。

天族少君和星主少女君大婚之前,有人買下了各界珠寶閣中的留影珠,整整五百顆,每一顆中的影像都是同樣的內容——

夜之間,清漾從冰清玉潔善解人意的少女君,淪落成被星族好心善待卻謀害其皇族血脈的狼心狗肺一樣的存在,而隨著謾罵和流言而來的,是天族解除婚約以及剝奪少女君頭餃的消息。

她從準太子妃,成為了階下囚。

大牢內,星主將裝著橫鍍靈魂的珍珠環扔到她身上,無視她低低的哀求和認錯,他蹲,道︰「這麼多年,我對你,比待我親生女兒還好,誰知竟養出個白眼狼來。」

「若是早知有今日,早知她出生,我竟會讓她受這樣多的委屈,當初,我——該強留她的。」至少在流枘的月復中,她擁有著父母全部的愛。

像是知道星主這次再無可能放過她,清漾梗著脖子沉著眸,平靜道︰「伯父以為你能將自己撇干淨嗎?如果伯父對我——那麼好,——事事順著我,——為了我去打壓她的氣焰,我哪能生出那麼大的野心呢?」

「南柚的死,就是你——手促成的,你活該。人死了才來演父女情深的——幕,你——覺得可笑嗎?惺惺作態。」到了最後,她連伯父都懶得稱呼了。

「將她帶下去,受千刀萬剮,烈火焚燒之刑。」星主確實沒有放過她。

當夜,在他感知到某種氣息襲來的時候,很從容地起身,敞開胸膛,擁抱住了化為一團烈焰的流枘。

他們一家三口,終于又在一起了。

這——次,他——定要把所有的愛,都留給右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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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主逝世前,曾留下書信,星族並入龍族,——切事宜,由龍主安排。

而被譽為當代天驕領頭者的天族太子穆祀,他辭去了少君的位置,再也沒有——過天族,沒有——到那擅——主張愛他,言稱一切都是為他籌劃的父母身邊。

而與此同時,妖族,流焜手腳被捆著,脊背卻挺得筆直,早就退位下去的老妖主和流襄——到了留影珠,連夜趕了——來。

失望和憤怒,——足以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

這個孩子——天不足,他們縱著,寵著,——句重——也——說,結果就養出來這麼——條幫著外人殺自己人的白眼狼。

流芫跟南柚的感情——深,甚至可以說經常發生矛盾,但在看到留影珠影像的那一刻,她還是忍——住甩著鞭子,往流焜身上重重地抽了兩下。

「流焜,你還是不是人,你是不是人?!那是你姐姐!」流芫捂著眼楮︰「是我們兩唯一的姐姐。」

「這些年,我——直在後悔,當初對你說了那樣的重。」流芫胡亂地抹著眼淚,咬牙狠聲道︰「你討厭死了,死的人就該是你!」

——前世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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