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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們來說, 一年多的時光轉瞬即逝,若浮光流水,深淵之門開啟的時間眨眼已近至眼前。

萬獸殿內, 靈氣充沛,是修煉的絕佳之地,再加上身上攜帶的許多天材地寶,南柚身體恢復得很快。

熬過了那段最痛苦的時段, 後面便順利多了。

細語如絲霧,溫柔地飄灑下來,落在大殿的磚瓦上, 那些從遠古傳下來的深雕磚瓦,便驀地泛出一層琉璃光澤, 七彩的柔光將那股肅穆與蒼涼之氣掩蓋,現出些平常難見的柔和來。

南柚坐在大殿上,手里捧著一盞熱茶, 垂著眸, 時不時就著香氣小小地抿一口, 她的旁邊, 坐著同樣悠閑的汕恆。

「姑娘,再有三日, 深淵之門便開了,我們該整頓整頓,前往第五層的出口了。」半晌, 一盞茶見底, 汕恆開口,悠悠道。

南柚點了下頭,眼眸彎成了漂亮的月牙形, 她道:「我已讓孚祗去辦了。」

「姑娘對孚祗,十分看重。」汕恆側首,道。

小姑娘臉只有巴掌大小,編著兩個長長的辮子,一條姜黃色羅裙,襯得她膚色雪白,走動間步子里像是蕩開了一朵朵花。

在這個話題上,她並不避諱顧忌,點了下頭,直言道:「從到星界開始,孚祗就一直在我身邊伺候,實力不俗,該得到重用。」

汕恆笑了一下,「原本那群人要嗷嗷叫著不服,直到親自同他過了招,現在一個個都老實下來了,姑娘重用他,不會有什麼大阻力。」

「沒有那麼容易。」南柚搖頭,「朝堂上那些人,哪是什麼能任人擺布的,再者,我現在蛻變期還未過去,並不掌權,朝堂上的事,不想過多插手,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汕恆今日來,並不是為了談論這個。

他坐了一會,斟酌言辭,片刻後,道:「右右,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你也知道我的脾性,有些話,便不藏著掖著窩在心里了。」

南柚抬眸,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笑道:「汕恆哥哥,突然這麼嚴肅做什麼?你有事說便是了。」

汕恆臉色完全嚴肅下來,他正色,道:「我無意瞞你,一年前清漾之事,烏魚與我父親都有在王君面前替清漾求情,事後,甚至讓我與烏魚暗中照拂,保她性命。」

「他們之間的事,我與烏魚插不上手,在王君面前,也說不上話。但我與烏魚看著你長大,我們沒有妹妹,自幼,你就同親妹妹一樣,烏魚被門擋在外面,幾次三番拉著我,讓我一定同你說明白。」

「右右,不論之後如何,你永遠是我們的小妹妹,我們都站在你身後。」

南柚沒想到他鄭重其事說的竟是這樣的兩段話,她愣了一下,而後緩緩地眨眼,低眸,片刻後,才輕聲道:「我都知道的。」

汕恆撫了撫南柚的發頂,如釋重負地扯了下嘴角,道:「怕你亂想,烏魚進不來,我又不會說話,他老擔心我惹到你,讓你傷心難過,天天念叨要跟你說明白。」

南柚嘴角一翹,幾乎能想象到那個情形,「我才不是那樣小氣愛計較的人呢,更不信有心人的挑撥離間,你叫烏魚哥哥放心就是。」

一年時間,變化最大的是狻猊和荼鼠。

兩個小家伙像是吹了氣的皮球一樣長起來,實力也與日俱增,這得益與狻猊祖輩留下來的傳承和感悟,它們現在天天往後殿的神壇跑,神壇隱秘,而且有極強的禁制力量,饒是南柚這個伴生者,都被拒之門外。

夜里,狻猊和荼鼠準時跑回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見到南柚,眼楮猛的一亮,齊齊湊了上去。

但還未近身,便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開了。

狻猊怒目而視,黃金色的獸瞳豎起來,不滿地嚎了兩聲。

荼鼠一張小臉也人性化地垮了下來。

孚祗輕飄飄落地,一身雨水的寒意,眉眼如月輝清冷,他行至南柚身側,道:「姑娘,沒遇到什麼大麻煩,遠倪已經被收服了。」

南柚點頭,示意他在桌前坐下,又看著被攔在外面眼神冒火的兩只,忍不住托著腮笑:「將它們放進來吧,不然等下,有得鬧騰。」

孚祗搭在桌沿邊的手指微動,那層流光阻隔憑空消失,狻猊和荼鼠再無阻礙地沖了進來。

對著越發出塵驚艷的少年,狻猊大大地打了個噴嚏,而後甩了甩頭,以一種勝利者的高傲姿態帶著荼鼠去榻邊的窩里盤著休息。

他們談事的時候,兩個小家伙听得沒興趣,也不搗亂鬧騰。

南柚目光從它們身上收回,落在對面之人的臉龐上,她接著方才孚祗的話,問:「遠倪的排名不低,分給了誰?」

「烏魚的一位堂兄,實力不錯,遠倪也是他發現的。」

南柚點了下頭,心思飄到了遠處,「馬上就要出深淵了。」她低喃。

「這幾日,你就別來回跑了,累得慌。我這里有狻猊和荼鼠,大哥哥和二哥哥也在,汕恆在里面幫我管著事,出不了什麼亂子。」

經歷了清漾一事,小姑娘心智成熟不少,行事作風,與從前不同,考慮的事也更全面。

這樣漸漸成長的過程。

他卻要因為一些雜事缺席。

孚祗一向淡漠似死水的心境,突然有些紊亂,他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尖,薄唇微動:「臣不累。」

南柚也愁得皺眉,她用目光描繪少年清雋分明的輪廓,有些抱怨似的低聲道:「回去之後,你若是任職王軍指揮使,必然忙得腳不沾地,也根本沒什麼時間在院子里陪我了。」

「這可怎麼辦呢。」

幼崽毫不掩飾自己的依賴,聲音軟綿綿,像是睡意未醒,里面蘊含的情緒顯而易見。

「等臣徹底掌握王軍,會抽出時間多陪姑娘。」

南柚從椅子上跳下來,難得孩子氣地扯了扯孚祗的衣袖,小臉上揚起明艷的笑,聲音卻壓低了,一副深怕被別人听見的模樣:「那你快些,等後年六界書院招人,我們一起去。」

「別人我都不帶,就等著你排出空閑來,好不好?」

孚祗低眸,看著自己深色衣袖上搭著的幾根白女敕手指,眼底泛起浮沫一樣的淺淡笑意,他頷首,道:「好。」

=====

出深淵的那一日,萬仞城第五層,熱鬧得不成樣子。

此行,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收獲,且大多都是家中傾力培養,沒吃過苦頭的年輕一輩,離家三年,歷經生死,都開始念家,終于等到深淵開啟,再喜怒不行于色的人,此刻臉上也掛上了笑意。

南柚站在星族陣營前,小小的身子旁,蹲著一頭巨大的異獸,形似獅,聲如龍吟,四蹄踏著七彩流雲,若棉錦的鬃毛上,趴著一只打盹的小老鼠,對比鼠類的體型,並不算小,但在狻猊龐大體型的映襯下,存在感便驀地低了下來。

這樣一來,星界無疑成了最出風頭的陣營,大家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往那邊飄。

深淵是在深夜開啟。

而一入夜,南柚便開始犯困。

大家席地而坐,南柚腦袋一歪,靠在孚祗的肩上,火堆靜靜地燒,時不時啪的一聲炸響,帶出一蓬火花。

「少君。」突兀而急切的一道聲音,打破了夜色下無聲的寧靜,眾人抬眸,南柚也將眼楮眯開一條縫,看向來人。

匆匆趕來的是流熙身邊的從侍,他神色焦急,但思緒清晰,三言兩語將事交代了一遍。

「……六姑娘嫌干坐著無趣,便四處走了走,恰巧與魘族的少君踫了面,六姑娘率先動了手,他們打斗的地方又接近魘族營帳,寡不敵眾,臣擔心六姑娘吃虧,便抽身回來報信。」

「什麼?!」流熙憶起上回流芫中了少逡的招後那種嚇人的反應,他騰的一下從地上站了起來,神色慍怒:「簡直胡鬧!」

書友們之前用的小書亭已經掛了,現在基本上都在用 \\ 。

他帶著人趕了過去。

頃刻間,火堆旁缺了一角。

穆祀根本沒想插手這樣的事,他仰躺著,俊朗的面容對著夜空,眸中有星河流轉,身體難得放松,整個人像是要與無邊夜色悄無聲息融為一體。

「小六這個性子,真是……」南柚知道這次鬧不起來,她艱難地睜開眼,等困意稍減,跟著站了起來。

走之前,她的視線落在穆祀身上,半晌,伸出腳尖踢了他一下。

「跟我一起去。」南柚鼻尖吸了吸,道。

穆祀眼楮都沒睜一下,嘴角微動:「你大哥都去了,打不起來的,你那個表妹,不會吃虧。」

「我們上次就吃虧了。」南柚說得煞有其事:「那個魘族少君太囂張。」

「穆祀,可是你自己說的,要將功折罪。」

小姑娘的聲音比明月澄澈,又帶著憋不住的笑意。

穆祀嘆了一口氣,坐起來,認命般地道:「成,我說的。」

「走吧。」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南柚一行人到的時候,流芫和少逡已經被分開,兩人都有些狼狽,臉色並不好看。

「有沒有受傷?」南柚走過去,拉著流芫的手仔細看了一遍,問。

流芫搖了搖頭,嘴里不知道嘟噥了一句什麼。

「這一回,少妖君覺得,誰是誰非,如何解決?」少逡任身邊的人在他血淋淋的手腕上撒上藥粉,根本察覺不到痛意一樣,似笑非笑地扯著嘴角,道:「方才,旁邊的人也都看見了,是誰突然動的手。」

兩相對峙,氣氛滯澀。

辰圇頭大如斗,他嘴唇翕動,低聲警告道:「你給我適可而止,要博取關注也不是這麼個方式。」

少逡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懶散妖異,一副根本不在意的樣子。

辰圇突然向左錯開一步,一股巧勁猛的自右襲出,少逡面色一變,卻來不及搶救,一直藏在寬大袖袍下的銀色手環掉落。

幾乎就是在手環掉落下來的一瞬間,少逡就伸手撈了回去,面色沉如水,下一刻,轉身就走。

然而在場的都是什麼眼力。

南柚離得最近,也是看得最清楚的一個。

那個手環的樣式,她再熟悉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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