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清漾被他這麼一凶, 直接紅了眼圈。

這次是真覺得委屈。

她抿了抿唇,還想再說什麼,就見黎興朝她使了個眼色, 不緊不慢地勸:「清漾姑娘,還是不要跟殿下頂嘴了,照殿下說的去做吧。」

清漾眉一皺,眼一閉, 兩滴眼淚就滑落下來。

可惜,黎興不是個憐香惜玉的。

他只看了清漾一樣,就收回了目光, 身體一躍,去了另一邊通知孚祗。

少年霽月風光, 氣質無雙,這一日,黎興與他各自帶隊, 結伴而行, 心中對南柚, 對星界的看法和感官, 都因為眼前之人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不愛說話,少有言語, 可一旦開口,嗓音比常年唱曲的女子還要好听幾分,更讓人忌憚的是, 他那一身實力, 像是探不到底似的,黎興知道,這意味著, 對方實力已在自己之上。

平心而論,黎興已經算是十分有天賦的了,在天界百族中都能稱得上突出,被天君親點,輔佐儲君穆祀,只要不出差錯,日後顯貴,必不用說。

可孚祗,他雖也跟在日後必為少君的小星女身邊,但天族身為萬族之長,底蘊和實力自然不是別的族可比的,偏偏孚祗就是優秀得令一眾皇族天驕都覺面上無光。

這樣的人,竟心甘情願留在一個小姑娘身邊當從侍。

再加上穆祀對南柚不同尋常的在乎和縱容,黎興基本已在心中確認,這個年歲偏小的幼崽,手段不簡單。

孚祗才出手擊殺了一頭巨獸,妖丹有拳頭那麼大,浮在他修長的手掌上,像是一顆散發著柔和光暈的月明珠。

這種東西,小姑娘最喜歡收藏了。

他伸手,踫了踫腰間掛著的留音玉。

沒有任何動靜。

這代表著,小姑娘一切都好,沒有踫到危險。

他蹙了蹙眉,想,其實應該陪在她身邊的。

黎興掠上離他最近的一塊礁石。穆祀垂眸,手掌收攏,祥雲紋的深藍色衣襟飄動,他一字未語,但那種姿態,卻讓人不由自主的切入正題將話語都交代出來。

黎興道:「孚祗統領,殿下有令,讓你我二人即刻趕往西南。」

孚祗看了他一眼,問:「什麼事?」

黎興沉了一口氣,說:「他們一行人闖進了荼鼠的老巢,不小心中了招,人都沒事,但……」

他頓了一下。

「——小星女不見了。」

一句話,六個字,就像是巨石投入湖心,向來從容若清風,清冷似皎月的少年臉龐上裂開了一道縫,頭一回露出了堪稱真實的情緒。

黎興分辨了一會,才愕然的發現,那種浮于面上,藏匿眼中的情緒,是擔憂,亦是懼怕。

孚祗當即命令星界隊伍集結,往西南面行進,而他自己,則在吩咐完一切之後,抽身消失在了蔚藍的海水中。

===

南柚有意識的時候,總覺得有一雙爪子搭在自己的臉上,毛茸茸的觸感,帶著令人熨帖的溫度。

她顫巍巍睜開眼,而後一愣。

眼前是一片非常大的海底洞穴,跟她先前看到的截然不同,蔚藍的海水干淨澄澈,曳動的珊瑚礁群,還有很多小小的身上發著光的游魚結伴游過,光線明亮,宛若一個海底桃園秘境。

先前的記憶慢慢回籠。

她慢慢撐起身子,發現有一雙爪子縮在她的脖頸里,已被捂得溫熱了,一只很小的老鼠縮成一團,隨著她起身的動作,順勢側著翻了一個身。

小老鼠長得跟外面那些靈傀鼠不一樣,它的毛發很順,像是水晶絲線澆築的一樣,泛著順滑的銀澤,只有巴掌大小,眯著眼楮,小小的鼻頭呈粉色,睡著之後,身子隨著某種旋律起伏。

南柚一醒,它也跟著慢悠悠睜開了眼。

她有點遲疑,不知道這只睜著水汪汪大眼楮的小老鼠是不是就是天榜排名第一,听人說十分厲害不好對付的荼鼠。

小老鼠跳到她白女敕的掌心上,偏著頭,吱了一聲,有點害羞的樣子。

南柚默了默,咳了一聲,啞著嗓子問:「這是在哪里?」

「在我、洞穴……。」小老鼠顯然有點不習慣說人類的話語,它吐出的字句有些迷糊,而且不連貫。

南柚將四周看了一圈,隱約明白了什麼,她低眸,手指試探性地撫上小老鼠的額,它並沒有跳開,反而享受似的主動將自己的腦袋蹭到南柚的指月復下,半眯著眼楮吱了一聲。

「你是,荼鼠嗎?」南柚彎了彎眼,想到狻猊跟自己說的話,有些不確定地問。

「紫金、荼……荼鼠。」小老鼠每個字都得憋很久,發音也不太準,但它一邊說,一邊點了下頭。

南柚便明白了。

她想了想,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現在這個陣仗,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只小荼鼠並不會傷害它,那麼大費周章將她帶到這里,不殺她也不傷她,自然不可能只是給自己找個玩伴。

小荼鼠點頭,飛快躥下去,身體化作一道殘影,不過瞬息,便消失在眼前。

它回來的時候,爪子抱著一幅畫像。

小荼鼠雙腳直立站著,將畫像塞進南柚的手里。

南柚展開一看,愣了下。

畫像上描著的人,正是她自己。

星族血脈成長在幼年期比較緩慢,南柚在三千年前,便已是現在的模樣。

但她此前從未與荼鼠接觸過,她的畫像,又怎麼會流落進深淵里,還陰差陽錯到了荼鼠的手中。

荼鼠捉住南柚的食指,將它放在自己的喉嚨上,它一字一頓,聲音含糊:「父親,讓,跟著。」

它連著說了三四遍。

南柚的神情,漸漸從懵懂轉為驚訝,她皺眉,反問:「你是說,你父親臨終前,讓你跟著我?」

荼鼠見她听明白了,開心地吱了幾聲,又將身邊數十個寶箱翻開,馥郁的香氣和耀目的珠光幾乎糾纏在一起,一件件奇珍異寶飛在半空中,騰騰轉著圈,小荼鼠拍著爪子,隨意抓下來幾件,塞到南柚的懷里。

「都是,你的。」

這話,出乎意料的好懂,南柚看著滿天轉動,若星辰一樣閃著光的法器與珍寶,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麼。

荼鼠的洞穴外,那條悠長的小巷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塊無所遮蔽的寬敞海域。

里面像是有一個獨立的空間,可以屏蔽留音珠的波動,他們外面的人,根本聯系不到南柚。

杳無音信,往往才是最可怕的。

流焜蹲在一旁的礁石邊,眼楮通紅,手背細細的青筋糾結著,每呼吸一分,心里的石頭就更重一分。

那種失去的滋味,讓人心驚肉跳。

孚祗很快就到了,他撕裂深海而來,周身都泛著沉甸甸的冷意,仍是清雋又好看的容貌,但眉心蹙著,身上的威懾感比穆祀還要濃重一些。

兩人對視一眼,又很快岔開了目光。

誠然,這個時候,並不適合分析責任在誰。

「都退開。」穆祀掃了一眼跟過來的人,竭力克制著情緒,道。

孚祗眼眸微垂,與他各站一邊。

流熙與流鈺分別站在他們身後。

這樣的架勢,黎興等人看著,便明白了,這是要強行推開那扇門,闖進去救人。

「都閉上眼。」穆祀清喝。

大部分人都依言照做,但也有少部分人,眼楮依舊睜著,比如黎興,比如尚還包著一汪淚的清漾。

海浪滔滔,風聲嘯嘯。

穆祀垂著眸,緩緩睜眼。

萬物動靜仿佛在這一刻沉默了下來。

就連時間,也像是被蛛網束縛住,再無法流動一分一毫。

少年瞳孔深邃,重瞳隱現,妖異詭譎。

剎那間,海面上涌起數百層風浪,海水向著另一邊傾斜,倒灌,復而重重落下,巨大的聲響鋪天蓋將人包圍。

可看著那雙眼,清漾的心像是被一柄巨錘重重地敲擊了一下,她呼吸一窒,渾身的力氣都像是流淌干淨了,眼楮一眨,眼里含著的淚就無聲無息淌了下來。

重瞳天威,就連直視都是一種冒犯。

她引以為傲的皇脈血統,在這股威勢面前,像是一種笑話。

另一邊,巨數自海底起,短短數息之內,抽枝發芽,每一根枝條都像是蛟龍盤踞,又像是碧綠的神鏈,帶著滔滔光澤,迎天而擊,穆祀的威壓,在柳枝垂蕩的瞬間,破碎得現出無數條裂縫。

眼前的海面,一份為二,一半是詭譎灰白,一半是生機虯結,兩者互不相容,分庭抗禮,各自為營。

像是眨眼之間,又像是過了很久,重重的撞擊聲刺破耳膜,傳到人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空蕩的海底,珊瑚海藻皆碎,一道巨牆在如此攻勢下若隱若現,宛若守天之門,高達百丈,威嚴肅穆。

「擊碎它。」穆祀沉聲冷喝,他眼楮再一次閉上,睜開時,眼角已蜿蜒出細細密密的血線。

孚祗長發如墨,悄無聲息地抽長,垂落到腰,又垂落到腳踝,他的眼神冰寒,修長的手指落在巨樹的根睫上,剎那之間,那株可遮天地的巨柳便發生了令人側目的變化。

無數血線悄無聲息順著紋路攀升,一朵朵綠色的碗口大的花在枝頭綻放,艷麗欲滴,與此同時,那種攻擊的力道,成倍暴增。

「……柳樹,能開花?」黎興狠狠皺眉,百思不得其解。

極遠的天邊,一道流光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接近,帶著熾熱得能將人融化的溫度,頃刻間便到達了巨門之前,像是流星一樣重重地撞上了門。

三股威力不凡的力道疊加,那巨門不再若隱若現,而是直接凝出了實體。

孚祗和穆祀手中動作都停頓了一下,他們側首,看向後來加入的存在。

一頭巨大的,無比威風的異獸暴躁地停下了腳步,它絲毫不理會那凝聚過來或警惕或驚疑的目光,它甩了甩脖子上的鬃毛,出口的聲音稚女敕,帶著濃烈的氣急敗壞的意味。

「——荼鼠,你敢偷我的畫,你簡直不要/臉!」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