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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瘋狂糾/纏的山脈之間, 橫亙著數道溪流,像巨人垂下來的絲縷銀發,偶爾有不知名的野雀山獸穿梭, 引起異動連連,又很快沒了蹤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

南柚與流焜就生活在山脈的深處。

流焜血脈重塑之後,對修煉便格外上心。他本就是天資絕好的一類, 又多年積壓,所服天材地寶甚多,加上那池藥的反饋, 修為靈力增幅十分之快。

他的打算,是在半年之內盡可能的提升靈力, 而後陪南柚上去走一趟。

而這一待,便是半年時間。

南柚那日強行抽取自身血脈,又是在那種情況之下, 傷及自身, 身體虧空。得虧月勻渡了雷劫, 參汁效用大大增強, 但饒是如此,用了半年的時間, 她的精神也還是不太好,靈力不及進來時的一半。

等他們兩真正走出山脈,離開陣法的那一刻, 手中唯一一塊留音玉便嗡嗡震動, 聲響不停,過了很久,才沒了動靜, 南柚還未開始听,那玉就因為靈力潰散而失去了效用。

霧與風在山脈叢林間游蕩,吹拂到人的臉頰上,南柚彎身咳了一下,看了看漫無邊際的綠色,道:「先去第三層,找個地方買留音玉,盡快與大哥他們回合。」

流焜病好了,個子也躥得十分快,原本還小小瘦瘦的一個,現在眉眼已完全沒了稚氣。他原本就沒比流熙流鈺小很多,現在看起來,便和十三四歲的人間少年一樣,跟依舊不長個的南柚站在一起,楞誰也看不出這是兩姐弟。

他皺眉,上前替南柚系緊了披風,聲音不太愉快:「阿姐再心急,也得先顧好自己,身體未好之前,再不要徹夜不眠修煉了。」

「我的身體,自己有數,哪有那麼脆弱,讓你和孚祗天天這樣盯著。」南柚吸了吸鼻子,笑了一下,又頗為孩子氣地道:「現在就我修為最低,我可不希望拖你們後腿。」

流焜手指頓了一下,眉目深深,幾乎不加思索,一字一句認真地回:「阿姐永遠不會拖我後腿,不論何種處境,我都不會讓阿姐獨自一人承受壓力。」

他會緊緊抓住阿姐的手,哪怕走在絕境之中,也不松開分毫,一如那時,他在黑暗中閉眼下墜,她攜光而來,拉他上岸,予他希望一樣。

這話听著舒服,南柚彎著眼笑了一下,叮囑道:「等找到了大哥他們,我們兩人,必定免不了一頓臭罵,說不定還得受點罰,他們是擔心我們,你別又用你原來那個脾性面對他們,知道嗎?」

流焜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惹她蹙眉,沉聲嗯了一下。

但當他們二人真正到了第三層之後,才知他們兩個憑白失蹤讓外面的大人們和流鈺流熙有多緊張和擔心。

街上,酒樓邊,處處都貼著他們的畫像,有些紙張淋了雨經了風,皺了舊了,字跡模糊不清了,便有人及時換新的上去,好讓人第一時間分辨清楚。

南柚蒙著面紗,流焜又長高了個子,哪怕他們站在紙張面前,也無人認出他們。

旁邊兩個修士模樣的人也盯著畫像在看,看了一會,竊竊交談起來。

「這人像都掛了半年了,從一開始三公子和星界小姑娘殞命的流言傳到現在說他們安然無恙,誰也沒真正看到過他們,你說奇不奇怪。」

「這是生是死,總得有人看見吧。」一人的語氣無不好奇。

「快別說了,這半年里,妖界和星界的人幾乎把萬仞城從上到下翻了一個遍,他們到現在都沒放棄,肯定是兩人的長命燈還在,未曾熄滅。」一人猜測。

南柚和流焜對視了一眼,找了個酒樓坐下,開始細細打听這半年來發生的大小事情。

最後得知流熙等人現如今在萬仞城第五層。

他們便連夜趕到了第五層。

以南柚現在的修為,其實本上不去的,但第四層與第五層之間的通天道,恰恰只考驗靈力,這正好讓人鑽一個空子。

南柚的空間戒里,有許多臨時提高靈力的丹藥,她當機立斷服用了一顆,跟著流焜成功來到了萬仞城的第五層。

第五層的人與第四層相比又少了很多,街道空曠,而且熟人面孔明顯多了起來。

路上,他們隨便找人問了一下,就得知了流熙等人的具體位置。這半年來,他們始終在大家眼皮底下,只要有人想找他們,就一定能找到。

究其原因,無非是怕錯過關于他們兩個的消息。

南柚和流焜十分順利地來到了一處府邸,一個自稱管家的老者接待了他們。

「今日舉辦鴻程賽,兩位少爺和小姐都出門了,請問二位前來,是帶來了什麼消息?」那老者吩咐侍者為他們上了茶後,開門見山地問。

「這樣的事,還是等主人家回來再說。」南柚蒙著面紗,聲音低柔,委婉動听,絲毫听不出小孩子的稚女敕腔調。

「這半年里,老夫听了無數回這樣的話,不少都數空口白說,張口就來,少爺和小姐脾氣不好,望你們各自斟酌,若無確切消息,還是先行離開的好。」管家搖了搖頭,顯然是真看多了,也听多了這樣的說辭話語。

「管家放心,我們二人,與你口中的少爺小姐是老相識,帶來的消息,也自然不會有假。」南柚抿了口茶,徐徐道。

那管家一听,這才徹底重視起來,派人前去通知流熙和流鈺。

鴻程賽場的坐席上,流熙流鈺和流芫依次排坐,比試台上塵土宣揚,無數的靈力光點聚集,切割在禁制上,又驀地卸力疲軟下來。

「沒什麼懸念了。」流芫看到一半,就下了定論。

「巨石族的人抗打,防御力極強,攻擊的力道同樣不差,水族的人對上,天性克制,打不過是正常的。」流熙也收回了目光,慢慢道。

「勝負已分,妖三盟又勝了一場。」流芫冷笑了一聲,往另一邊的包間坐席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他們以為能佔盡風頭,其實是跳梁小丑,大哥跟巨石族的原熵修為對等,流鈺可以拖住水蛟族的亨湘,冥族的辰圇再厲害,也還是得落敗在那人手中。」

「他為了右右來走這一趟,小六你對人家客氣一點。」流熙听她用一個不咸不淡的「那人」稱呼穆祀,不得不提醒一句。

流芫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說得那樣好听,什麼都是為了右右,不還是幫了那個清漾幾回?右右那麼討厭的人,他倒是喜歡得不得了。」

「實力固然重要,眼神總也不能偏差太多吧。」

「小六,你……」流熙無奈,才要接著說什麼,就見一個侍從掀開了簾子走進來,行了禮之後,恭敬地覆在流熙的耳邊說了幾句。

流熙的臉色頓時變幻了一下,他看了眼比武台上拼得熱火朝天的情形,起身,對流鈺和流芫道:「有老三和右右的消息了。」

流鈺第一次抬了眸,嘴角漫不經心的笑容微斂,他問:「又是那些混淆視听,拿我們當傻子糊弄的人?」

「來人說跟我們是老相識,認識並且接觸過。」流熙頓了一下,說:「是與不是,回去瞧瞧就知道了。」

南柚坐在前廳的椅子上,十分不安,縱使她從小就不是個讓人省心的性子,但也從未有過如此大膽的行為。

她甚至都能想象,等流熙等人回來時,該是個怎樣窒息又刺激的情形。

她並沒有等很久,不過半個時辰的樣子,一串腳步聲便由遠及近,慢慢傳到耳朵里。

隔著一段距離,雙方的身體都僵了下來。

南柚慢慢地伸手,將自己臉上的面紗揭了下來。

「大哥,二哥,小六,我們回來了。」

「右右……」流熙的目光頓時定住了,他輕聲地喚了一聲,言語克制,怕認錯人,又怕這只是一場夢。

良久,他的目光從南柚的臉上,滑到流焜的臉上,而後,瞳孔驀地震縮了一下。

眼前之人的容貌是完全陌生的,甚至身高體型也與記憶中瘦瘦弱弱的小孩對不上號,但同出一源的血脈相貼之感卻又如此明顯,明顯到他根本無需驗證,便知他的身份。

相比他的遲疑和不敢置信,流芫表達感受的方式十分簡單直白。她猛的哽咽了一聲,而後跑到南柚和流焜身邊,她伸手想模模南柚的臉,但手指抖得不像樣子,南柚便握住她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臉。

「小六,我答應過你。」南柚將她的小手放在了流焜的手上,笑著道:「我將你兄長健健康康,完好無損的帶回來了。」

這一回,是真的健健康康,完好無損。

流焜有些不習慣別人的觸踫,但想起答應南柚的話,也蹙著眉,學著哥哥的樣子,象征性地撫了撫流芫的發頂,道:「別哭了。」

流芫原本還是包著眼淚的,現在他三個字一說出口,頓時繃不住了,眼淚水簌簌地掉落下來,她喉嚨里像是卡了團棉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音斷斷續續:「你們干什麼去了,嗝,你們,你們嚇死我了。」

南柚則蹭到流熙跟前,賣乖說了幾句好話,但見他一動不動,只盯著流焜發呆沉思,便給他時間消化這個事情。

她轉身跳到流鈺的背上,把他的脊背壓得彎下來不少,她的聲音里帶著笑音,黏黏糊糊地撒嬌:「流鈺,我可想你了,你快說,想不想我?!」

那個語氣,蠻狠得不行。

直到後背的重量真實傳來,流鈺方才回過神來,他閉了閉眼,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南柚柚,今日但願你能將話給我說明白。」

南柚頓時也不敢再鬧了,乖乖地趴在他的背上,心虛地轉了轉眼珠子,悶聲不吭地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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