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烏迪亞雖是仙霞州的州府,但跟其他省會比起來並不發達。
作為前拖雷公國的國都,烏烏迪亞在奪位者戰爭期間被交戰雙方來回搶奪過數次,每一次都是規模龐大的軍團混戰,導致整座城在戰爭和獸災結束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里還是一片廢墟。
而紫丁香王國對于仙霞州的戰略定位就是軍事防御要沖,由暮光省的玄武C和切敏斯特公國的玄武D兩個集團軍協同防守。
所以在這片土地上,沒有太多生產和貿易成分,取而代之的是星羅棋布的堅城要塞和地下倉庫。
烏烏迪亞城的重建便是奔著後援補給中心的目標去的,城里的很多地方都被劃為軍事禁區,囤積著海量的裝備和物資,並有重兵把守,閑人免進。
與此同時,由于仙霞州和無主地帶接壤的邊境線上有官方指定的唯一出入口,所以賞金行會的總會、佣兵聯盟在王國境內的最大分部也坐落于烏烏迪亞。
街上隨處可見持有證件及武器的獵人、佣兵,他們若想進入無主地帶闖蕩,都必須從烏烏迪亞出發,烏烏迪亞因此也有個外號——「戰斗者之城」。
居民區和商業街對于烏烏迪亞來說只是點綴,而羅西尼家的公館,就位于烏烏迪亞最大的商業中心區,一片佔地面積巨大的多庭院式古典建築群。
除了靠近街道的五層大樓以銀行做掩護外,內部皆是羅西尼家的私人地盤。
蓋德來到一處房頂,手杵著欄桿,感受著晨風,閉目沉思。
不多時,艾莉絲的出現在他身後,逐步靠近,隨即遞上來一支煙。
「妹子,我沒事的,冷靜下就好了。」蓋德一邊說著,一邊用嘴接過了香煙。
艾莉絲貼心地為他點上火,又自燃一支,深吸一口後,緩緩吐息道︰
「還記得幾周前剛匯合的那個晚上嗎?咱兩也是這個造型呢。」
蓋德看著手中的煙燃燒變短,感慨道︰
「是啊,當時還正為阿里蓋特而頭疼,轉眼現在,那鱷霸都已經死了好幾天呢。」
「所以我覺得事情總會有辦法解決的,與其現在憑空擔憂,不如冷靜行事。」
蓋德吃味,卻道︰
「我知道卡羅說得對,但我就是靜不下心來。」
艾莉絲也有些傷感,一只手撫上蓋德的肩,安慰道︰
「大哥,你要相信斯瓦琴姐姐,相信你兩的感情,這麼多年的困苦都熬過來了,她不會拋下你兀自尋死的。」
蓋德的肩膀有些顫抖,沉默良久,才憤然道︰
「總有一天,我要徹底把村子從壓迫中解救出來,讓大家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任人宰割!」
艾莉絲扔掉煙蒂狠狠踩滅,鼓勵道︰
「大哥,現在的隱忍,都是為了那一天,暫時先按卡羅說得做吧,再過幾天,咱們一起回藍蝶村!」
「好!……我剛剛那態度,卡羅他……」
「哎呀,那家伙怎麼會在乎這個。走吧,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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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時候,無主地帶西南,沉沙谷地。
在一座年代久遠的石質古堡內,毒蠍的首腦們正在舉行會議。
此處是毒蠍首領的會客廳,室內光線色調偏暗,裝飾古樸而略顯陰森,中間通道的兩側,各陳列著一排實木桌椅,毒蠍的高級干部們正爭論不休。
通道盡頭升起數級石階,一把瓖金帶銀的真皮沙發擺放在高台中央,正對大廳正門。
毒蠍的首領,「蠍首」迪米特.沙林思正端坐在沙發上,听著屬下們七嘴八舌的意見,按著額頭沉思。
若論外形的話,沙林思和台下那幫糙漢簡直格格不入︰劍眉星目,形貌昳麗,優雅中帶著邪氣,文弱中帶著凶狠,要是年輕個二十歲,定是個招蜂引蝶的大帥哥。
這些天,因為阿里蓋特被殺以及羅西尼家的通告,毒蠍上下出現了兩種聲音︰一是就此認栽,息事寧人;二是絕不吃虧,全力報復。
就連此次參加會議的「雙螯」和剩余的「八足」干部,也是意見相左,無法統一。
「首領,咱們一定要反擊!阿里蓋特可是毒蠍的元老了,如果不做點什麼,只會令弟兄們心寒啊!」
說話的是格洛克,一個膀大腰圓、滿臉橫肉的胖子,「八足」之一,和阿里蓋特有二十多年交情。
「格洛克你別意氣用事,咱們有自己的規劃,不能因為跟羅西尼商會的誤會而白白消耗自身實力!這件事說白了還是阿里蓋特自己急功近利,孤軍深入,難道還要繼續連累幫派嗎?」
另一個高瘦的「八足」成員席爾瓦與格洛克針鋒相對,提出了反對意見。
其余的五個「八足」干部,紛紛選邊站隊,爭執不休,吵到激動處,大有要動武的意思。
沙林思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他本意是支持席爾瓦一派的,但又不想在格洛克那邊失去人心。
糾結之際,坐在沙林思左手邊下首,「雙螯」之一的盧卡大喝一聲︰
「都TM閉嘴!當著首領的面大呼小叫,還有沒有章法?全都給我安靜,讓沙林思大人定奪!」
說罷,盧卡站起身,將自己背上的兩把巨劍拔出並插在地上,戴著金屬面罩的臉看不出表情,只有露出的眼楮恐嚇般地盯著眾人。
「八足」們都停住了,一方面是因為盧卡說得確實有道理,另一方面則是出于對其實力的提防。
沙林思眼看部下們都望向自己等待發話,便起身道︰
「出于時局考慮,當下和羅西尼家開戰只會讓別人漁翁得利,這次希望各位暫且隱忍,阿里蓋特的仇遲早會報的。」
首領的話還是有分量,台下的部分人雖然不服,但也不敢反駁。
脾氣暴烈的格洛克氣得有些發抖,幾欲出聲反駁,卻被其他同僚拉住。
沙林思想要趕緊完事,便下令道︰
「傳我命令,毒蠍所有人不可輕舉妄動,以免再節外生枝,咱也發個通告,跟羅西尼家講和,送點金銀,再——」
就在這時,大廳正門被推開,三個穿著黑色套頭斗篷的蒙面人闖了進來,並徑直朝沙林思走去。
盧卡拔劍示意對方停下,並喝道︰
「希那王國的家伙,再前進一步,就讓你們人頭落地!雖說是客人,但擅闖密會,恐怕太失禮了吧!」
黑衣人被迫停下腳步,但站姿依舊很囂張,只听為首的家伙對沙林思興師問罪般說道︰
「沙林思先生,我家主人為了這次暗殺可是花了大價錢的,結果你毒蠍就是這麼辦事的?不光沒能干掉奈麗公主,還暴露了這次暗殺行動,你讓我怎麼向上面交代?」
沙林思對雇主的囂張態度十分反感,但還是客氣道︰
「密使先生,暗殺行動中出現變數純屬正常,況且,希那王室身邊有王都機動重兵保護,我們已經盡力了。」
暗殺的委托人並不買賬,冷笑道︰
「哼哼,我听說毒蠍可是斯凱伍德十大幫派之一,沒想到實力不過如此,既不能完成答應好的委托,又賠上了屬下的命,以後還是別逞強了。」
此語一出,毒蠍的干部們齊身站了起來,一副要把大廳中央三人就地正法的態勢。
那密使雖然被嚇得縮了縮身子,但還是硬氣道︰
「事已至此,請你退回佣金,我們就此離開,合作到此終止。」
沙林思很想干掉眼前這只蟲子,但考慮到其背後的主子也是希那王國黑暗世界里手眼通天的人物,撕破臉並無益處,便勸道︰
「密使先生,咱再好好談談,您先請坐——」
話還沒說完,角落里一直深呼吸的格洛克忍不住了,跳出來指著沙林思大罵道︰
「我受夠了!沙林思!你這個外來人,你根本不配做毒蠍的首領!」
大廳內瞬間炸鍋,其他干部有的趕緊勸格洛克閉嘴,有的厲聲呵斥,席爾瓦更是擺出架勢要取格洛克性命。
沙林思面色變得極其難看,怒道︰
「你說什麼!?」
話既然說出了口,格洛克索性不吐不快︰
「你不過是個入贅女婿,要不是凱拉小姐的任命,你哪有機會做首領?我等侍奉你,都是看在小姐的面子上。誰知你這麼慫,把毒蠍的臉都丟盡了!」
沙林思氣得臉色發紫,失去了原先的優雅,他吼道︰
「你敢倚老賣老口出狂言?盧卡,把這頭蠢豬干掉!」
格洛克還在罵罵咧咧,完全不懼將要動手的盧卡,其他干部則是兩頭相勸,焦頭爛額。
場面一度尷尬,希那王國來的密使在一旁看好戲。
鎮住場面的,是嘹亮的三個字︰
「夫人到!」
只見首領寶座後的暗門中,一前一後走出了兩個人,在前的是一位身穿黑色鴉羽旗袍、頭戴紫羅蘭花簪的中年美婦,後面跟著一個斗篷披肩的高瘦中年男子,姿態恭敬。
來者便是毒蠍的幕後老大「蠍尾」凱拉•莫尼根夫人以及另一個「雙螯」達茲。
莫尼根夫人跟克里斯蒂娜一樣,屬于凍齡美人,據推算,年齡應該已經四十六七了。
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的眼角點綴著一顆淚痣,渾身上下散發著嫵媚的成熟氣息。
此刻,她輕搖花絨折扇款款走來,含著淺淺的微笑,從外人的眼光看,異常親切。
但對于毒蠍的干部來說,她一出場就是一種威懾,他們立刻集體鞠躬問候道︰
「夫人!」
莫尼根夫人隨意地擺擺手,走上了台,站到了沙林思身邊。
「凱拉,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說一聲,都沒好好迎接你……」面對妻子,沙林思的語氣中竟充滿討好。
莫尼根夫人白了他一眼,冷淡道︰
「鬧成這樣,我再不出面,還不得翻天。」
沒有理會沙林思尷尬的神情,莫尼根夫人面向台下說道︰
「先解決外人的事吧,密使先生,事到如今,要怎樣你才滿意呢?」
黑衣人是第一次見到「蠍尾」本尊,也許是天生對女流的偏見,他毫不客氣道︰
「退回我們充當佣金的皇星石以及武器裝備,並做出20%的等價賠償。」
莫尼根夫人淡淡一笑︰
「恕我不能答應。」
「看來毒蠍除了辦事不利,還不講信用啊,就不怕我家主人不高興嗎?」密使威脅道。
莫尼根夫人臉上還掛著微笑,手中的折扇卻輕輕一抖,剎那間,密使開始痛苦嚎叫,跪倒在地,不斷撕扯著衣物和皮膚。
另外兩名黑衣人眼睜睜看著頭兒抓破了衣服、皮膚潰爛七竅流血,嚇得一動不動。
待到中毒的家伙徹底沒了氣息,莫尼根夫人才收起笑容冷然道︰
「老娘犧牲了一個得力干將正不爽著呢,你這狗奴才還敢跟我叫板?你的佣金就當是我毒蠍的損失費了。」
接著,她又對剩下的兩個人說道︰
「把他的尸體帶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跟我們做買賣,決定權可不在你們。對了,搬運尸體的時候可別沾到皮膚,這毒可是一觸即死。」
兩個黑衣人嚇得連連點頭稱是,小心翼翼地拖著尸體離開了。
待人走後,莫尼根夫人才對沙林思告誡道︰
「以後這種高風險的委托不要接了,再豐厚的報酬都抵不上部下的性命。」
沙林思連忙欠身應允,台下眾人將全過程看在眼里,都佩服夫人處事果決,洞悉人心。
「好了,現在再來說說內部的問題。我任命迪米特當首領,你們很有意見是嗎?」莫尼根夫人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格洛克。
格洛克心里發怵,卻還是硬著頭皮道︰
「凱拉小姐,不,夫人,恕我直言,回想當初我剛成年,老首領尚在時,我毒蠍在無主地帶所向披靡,何等風光?
即使是身為女兒的您繼任後,帶領我們參加奪位者戰爭,與起義軍大戰數次,雖然最後跟著赫雷利亞敗了,但也打出了幫派的血性和名聲。
可如今,阿里蓋特被殺,沙林思卻要退讓求和,這讓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說到動情處,格洛克甚至有些哽咽,其他干部也無不為之動容。
莫尼根夫人沉默片刻,收起折扇嘆息道︰
「老哥哥,你和阿里蓋特跟了我二十五年了,他死了我何嘗不傷心?但從局勢上理智來看,現在是不能反擊的。整個斯凱伍德都等著我們和羅西尼家兩敗俱傷,好坐收漁翁之利。你要是為幫派考慮,就不該再提開戰的事。」
格洛克不甘心道︰
「難道真要像沙林思說的那樣?道歉?賠款?求和?」
「倒也不必那麼低聲下氣。」莫尼根夫人自信滿滿,「羅西尼那家伙不過是在虛張聲勢,只要我們給他個台階下,他是不會主動打過來的。
傳我命令,發個聲明,就說這是個誤會,我毒蠍不會再追究,但若羅西尼家不依不饒,我們不介意大干一場!至于道歉賠償什麼的,想都不要想。」
莫尼根夫人的方法讓在場的干部們都能夠接受,鬧得最凶的格洛克也不好再說什麼。
主要議題得以解決,干部們都松了一口氣,卻又听得莫尼根夫人悠悠地說︰
「阿里蓋特急功近利,莽撞行事才導致了這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煩,他人已死,也就不追究了。但是,格洛克,你公然頂撞首領,質疑決策,又該當何罪呢?」
格洛克听罷,心中大駭,撲通一聲跪地叩首道︰
「屬下知錯,下次再也不敢了,請夫人從輕發落。」
莫尼根夫人也不廢話,玉臂一揮,格洛克的雙手驟然月兌力,像殘廢般低垂著,同時,他感到舌頭像被麻痹了一般,口不能言。
「念你往日的功勞和對幫派的忠心,我就留你一命,這毒會讓你雙手和舌頭失去功能一個月,好好反省吧。」
格洛克跪在地上連連點頭,眼中盡是畏懼。
最後,莫尼根夫人對部下們冷冷警告道︰
「你們都給我听好了,迪米特的首領之位是我親口任命的,反抗他就是反抗我!除非我親自出面,否則你們必須無條件服從他的命令,再有今天這樣的事發生,我絕不輕饒!明白了就都退下去吧。」
干部們退走後,偌大的會客廳內只剩下沙林思和莫尼根兩人。
妻子的突然出現,挽回了自己的威望,沙林思殷勤地撫上了莫尼根夫人的肩,富含情意地說道︰
「親愛的,多虧你及時趕到。今晚,讓我好好謝謝你~」
沙林思將所有能想到的甜言蜜語以及調情姿勢都用上,讓莫尼根夫人漸漸有些意亂情迷。
在沙林思心中,一直有個疑惑︰
結婚二十年了,凱拉從來沒有和他同房過,將首領之位交給他後,更是經常外出游歷,把他這個丈夫晾在一邊。
雖然沒有妻子的干擾讓沙林思這毒蠍首領當得舒服自在,但有時難免心存芥蒂。
今晚機會難得,沙林思決定增進兩人的關系。
這樣想著,沙林思抱著莫尼根就要吻下去……
可是,半途中卻被對方的手給攔住了。
莫尼根夫人止住了沙林思的親吻攻勢,反而不斷用手撫模著這個中年大叔的俊逸臉龐。
「你知道嗎?當年追求我的人那麼多,為什麼我偏偏看上了你?」莫尼根夫人痴迷地看著對方的臉,悠然道。
沙林思沒有說話,但心里卻急切想知道答案。
「因為你長得很像他……」
莫尼根夫人從沙林思的臉上,仿佛看到了另外一個人,一個讓她記了二十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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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你始終不是他。」
莫尼根夫人言語中流露出一絲傷感,接著便抽回手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也回歸平靜。
沙林思這才反應過來,不甘心道︰
「那個他到底是誰?難道我只是他的替代品嗎?這對我不公平!」
莫尼根夫人已經整理好衣妝向門外走去,邊走邊說︰
「迪米特,你對權力有野心有,我已經滿足你了。咱們各取所需,這很公平。」
說完,莫尼根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徒留沙林思一人怔怔地站在大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