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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花酒間,車馬前【二】

腦子里想著這樣的情景,再看到這位老婦掀起的鼻孔,劉睿影更是覺得平日里輕盈的酒杯,卻是有千斤重……

何況他還沉浸在先前的幻夢之中,想著念著自己和趙茗茗的溫存,哪里還能受得了這老婦的威脅?

「這酒你喝不喝?」

這聲音傳到劉睿影耳中,他猛然抬起頭。

說話的並不是那位蠻不講理老婦而是黃杉少年。

他身上的衣衫很是寬大,語氣說是開衫,不如說是一件袍子,將其整個人都罩在里面,長長的袖筒全然遮蔽住了他的雙手,露在外面的只有脖頸和腦袋。

先前距離遠,劉睿影還未曾看的真切。

現在離得近了,劉睿影仔細一端詳,才發現這少年的皮膚卻是要比女人更加白皙。

趙茗茗,凌夫人,都是個頂個的美女,平日里也極為注重保養的。但要說這皮膚的細膩和水潤程度,黃杉少年猶在她們兩人之上。

五大王域之間,唯安東王域和平南王域交界的一塊地方生活的人,因為常年陰雨綿綿,不見日光,因此不論男女,皮膚都很是白女敕細膩。

劉睿影不知道這黃杉少年是不是從那里來的人,因為無論皮膚如何,他終究是個男子。

是男子就該有陽剛之氣,而不是這般陰柔……

「因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不是大豆腐!」

幻夢中,這句話劉睿影記得尤為清楚。

身為男兒身,不說頂天立地,能有什麼大出息,起碼要有自己的骨氣。

他還未見過如此似「豆腐」般的男子。

黃衫少年靜靜地佇立在他的面前,就好像一塊女敕豆腐。

看了他好一會兒,劉睿影才回過神來,剛才好像是他對自己說了些什麼……但具體說了什麼,卻已經想不起。

「公子有何貴干?」

劉睿影拱了拱手問道。

他本不想這麼客氣。

奈何這黃杉少年身上的陰柔之氣,卻是讓他生不起任何強烈的情緒,好似這話說的稍微重一點,他的骨架子就會跟著散開似的。

「這酒你喝不喝?」

黃杉少年又問了一遍。

和剛才一個字不差,就連語氣也不曾改變。

但劉睿影卻從中听出了隱含的堅決。

仿佛這杯酒不喝就會出什麼的大事情一樣。

「在下不勝酒力,著實喝不了。」

即便如此,劉睿影還是客客氣氣的推辭。

兩位老婦加上一位少年人的組合著實讓他感到怪異,這里又不是中都城里,荒山野嶺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劉睿影不想得罪任何人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禍從口出,自古都是這個理。

劉睿影見過太多說錯話的人吃大虧,甚至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而丟掉性命。

僅僅一言之差,就會產生許多影響,乃至到了後來,後悔時也已經挽救不了了。

人與人除了眼神,最多的就是語言交流,這語言偏不得人,因此一個人在說話的時候,也能體現的出他的思維。

而說胡話,說錯話的,大多都是直來直去沒腦子的人。

早在中都查緝司的時候,他便覺得這樣做很傻,做這樣事情的人一定不聰明。而他自覺自己還不是個笨蛋,又見過了這麼多的前車之鑒,決計是不會犯類似的錯誤的。

話音落下許久,黃衫少年的眸子驟然冷了下去。

劉睿影微

微側過身,左腳不動聲色的朝外邁出了半步,右腿微彎。整個身子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這樣一來,即使黃衫少年忽然暴起發難,他也不至于被動。

挪出去的步子,可以讓劉睿影的身子在一瞬間躲開他的第一劍,彎曲的右腿,順勢讓身子矮下去,由此與對方拉開距離。

雙眼在緊緊地盯著黃杉少年那柄斜背在背上的劍。

劍柄上那顆碩大的祖母綠,看的劉睿影有些發昏……這樣珠光寶氣的劍,真的能用來御敵殺人嗎?

劉睿影不知道。

但他清楚即使再鈍的菜刀,切斷手指頭也只是剎那間的事情。

刀終究是刀,就好比再爛的繩子,也能勒死人,雖失了效果,但它終究還是那個物件,本性不會變。

這世上所有帶著鋒刃的東西,卻是都不能輕視。

尤其當自己是魚肉之時,那就更不能輕易嘗試。

黃杉少年的目光還在冰冷下去。

緊接著眼皮開始抖動,長長的睫毛不斷和下眼瞼觸踫,有兩根脆弱的,已經掉落下來,正巧落在了酒杯中,漂浮在酒湯上面。

「嘶……」

黃杉少年抽動了幾下鼻翼,喉頭微微一挺,像一陣風般鑽到了那位還在桌邊坐著的老婦的懷里。

「女乃女乃……」

剛一開口,眼淚便奪眶而出,然後哭聲大作,吵的整個客棧中都不得安生。

掌櫃的本來在櫃台後面整理著毛巾。

他對毛巾似是有一種執念,其一必須雪白,其二必須整齊。

他的手邊放著一口鐵鍋,里面的湯水呈現出灰黃色,還泛著油性。

一雙特質的筷子,搭在鍋沿上,要比平常吃飯所用的長很多,粗很多。

掌櫃的用這雙筷子,伸進鐵鍋里一抄,便撈出來一條毛巾。

放入盛著清水的盆中,淘洗幾遍後,擰干水分,平平展展的鋪在桌台上,開始一寸一寸的尋模是否有還未洗干淨的污漬。

鐵鍋里的水放了很多鹽和堿,這樣煮沸過後,既能夠消毒,還能去油、漂白,當真是個聰明的法子。

只是這樣的辦法,通常都只有染坊才會使用。

布匹在剛織出來時,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但有些客人就是喜歡純白,所以染坊就將織好的布匹放入調好的堿水中浸泡幾個時辰,再經過多次淘洗後,便可白如雪。

「啪!」

掌櫃的用一根筷子壓住桌台上毛巾的邊角,手腕抖動的同時朝旁側卷起,整塊毛巾頓時就裹在了筷子上。

隨即朝著門外一甩,裹在筷子上的毛巾便月兌出去,準準的落在門外一個筐子里。

這條毛巾上有個隱約的黑點,掌櫃的用手扣了扣,覺得是不干淨了,于是決定丟棄。

至于那些能夠回歸原本樣貌的毛巾,掌櫃的便將其疊好,放在櫃子里,留待下次使用。

不過他這麼一個甩毛巾的動作,卻是引起了黃杉少年的極大關注。

從老婦的臂彎中抬起頭來,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掌櫃的,甚至都忘了哭。

臉上掛著未干的淚痕也來不及擦拭,就等著看掌櫃的何時再甩出一條毛巾。

可惜……直到鍋里的撈空,他卻是都沒能再等到……

「你為什麼要把那毛巾甩出去?」

少年看到掌櫃的即將把疊好的毛巾鎖進骨子里時,便沖到櫃台前問道。

身法之快,屬實罕見……

劉睿影

心下再度提高了幾分警惕。

這黃山少年看著年紀輕輕,怎麼會有如此出眾的身法?

「刀八年,劍十年,上下一輩子。」

這句老話只要有武道修為的人,怕是都听得耳朵起繭。

意思是說,練刀八年就能出山,劍要比刀再多兩年。「上下」指的是自己的身子,以腰肢為劃分,上下合在一起就是整個身子。上下一輩子,便是說身法這東西,卻是需要一輩子的功夫勤學苦練。

即便如此,能不能有成績還是兩說。

劉睿影暗自一對比,他雖然也能有那般迅捷的身法,但大多都在臨敵之際,和這黃杉少你不同,他似是不知道該怎麼控制自己的武道修為,只要挪動身形,便是全力以赴。

「因為它髒了。」

掌櫃的說道。

「髒了洗干淨不就行了?」

黃衫少年歪著腦袋問道。

但一句話還未說完,他卻是又躥了出去,從框子里撿出了那條被掌櫃的扔掉的毛巾,重新放在桌台上。

「哪里髒了?」

黃杉少年指著毛巾問道。

「你看,這里是不是有個黑點?」

掌櫃的也不生氣,反而很有耐心的給他解釋起來。

黃山少你把腦袋湊得很近,但他看了許久,也沒有找到掌櫃的所說的黑點,急的他圍著桌子團團轉,不斷的追問,聲音頓時又有些哽咽起來。

「到女乃女乃這兒來,莫要叨擾掌櫃的!」

桌邊的老婦一看孫子又急了,連忙出言勸慰。

「就這麼把它丟出去,它該有多傷心?」

黃衫少年淚眼婆娑的問道。

掌櫃的頓時無言以對……拿起桌台上這條髒了的毛巾,遞給黃杉少年,說道︰

「既然你舍不得,那就送給你了!」

黃衫少年听聞後開心的接過這條毛巾,將其貼在臉上,感受著上面的余溫。

外面的北風還在「呼啦啦」的吹個不停,這陣溫暖變現的尤為難得。少年舒服的從鼻子里哼哼了兩聲,然後便把毛巾搭在臂彎上,輕輕地著。

那模樣,宛如撫模情人的肩膀和酥胸。

「女乃女乃你看!」

黃山少年又一個閃身,回到了老婦身邊,拉著她的手,開始夸耀起自己的毛巾來。

劉睿影看到這里砸了咂嘴,覺得有些口渴。

桌上尋模了一圈兒,只有那杯掉入了黃衫少年眼睫毛的酒,便只好作罷,悻悻然的看著他繼續與自己的女乃女乃說話。

「這小伙子好像這里有點問題……」

劉睿影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壓低聲音,對著蠻族智集說道。

還不等他開口回答,就听得「 當」一聲響動。

有人將吃完的紅湯牛肉,碗里剩余的湯汁一把打翻,全都潑在了黃杉少年臂彎處的毛巾上。

雪白的毛巾立馬被油污弄髒,一塊兒紅一塊兒白的,極為惡心……

兩位老婦的臉上瞬間很是緊張!

剛才還在逼迫劉睿影喝酒的這位老婦,快步走到那潑出湯水的人面前,從衣襟里掏出一個金元寶,放在桌上。

「這位大爺,您行行好快點離開吧……我老婆子求你了!」

邊說邊打躬作揖,腰身彎的就快踫到地面了。

劉睿影震驚不已……

這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沒骨氣的?

自家少爺被人冒犯,潑了渾身油湯,她竟然還去給挑釁之人賠錢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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