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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石碾街

除了歐小娥和蕭錦侃之外,酒三半與湯中松都知道寶怡賭坊。

但這兩人和劉睿影一樣,對于一座陌生的城根本找不到方向,故而即使去過也是白搭。

令劉睿影奇怪的是,當他說出「寶怡賭坊」這個名字時,蕭錦侃卻先露出一副豁達的神情。

「你去過寶怡賭坊?」

劉睿影沖著蕭錦侃問道。

「略有耳聞。」

蕭錦侃說道。

劉睿影撇了撇嘴,有些不高興。

他知道蕭錦侃對他說的有所保留,但也明白很多事情,他不能直言相告。

有時候他不得不多想想,自己和蕭錦侃到底算不算是朋友。

如果是朋友,相互之間即便做不到事無巨細的分享,也該坦誠相待才是。像蕭錦侃這般,肚子里明白許多,也看的透許多,嘴里卻不說的,他不知道該如何界定。

不過要說不是朋友,那今晚蕭錦侃這般大力相助,卻是也讓他十分感動。

但一轉念,或許蕭錦侃早就知道今晚會發生的事端。

他要是能隱晦的提醒自己幾句,或許當初在王淼屋子里便不會那樣被動。

後面處理李懷蕾的事情,也能更加游刃有余才是。

不過要是劉睿影先從蕭錦侃那里的得知了即將發生的事情,他必然不會穿過春暖閣的後院中的小路,上到二樓,走進那間屋子。

很多事要是在眼前避免,過段時間也必然再度出現。

認為的干涉只能讓後果堆積起來,待再度出現的時候,就會變本加厲,更加嚴重。

因此蕭錦侃不說透,也不能說他不仗義,只能說個人有個人的考量,他也有他的分寸。

「在想什麼?」

蕭錦侃看劉睿影低著頭走路,不免問道。

恰逢劉睿影正在思考有關于他的事情,被這麼一問,驟然之下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嘆了口氣給自己些緩沖的余地。

「在想你剛才說的話。」

劉睿影話鋒一轉,想要找補回來。

「去者不可追?」

蕭錦侃重復道。

這句話是他在劉睿影從上清廟追救李懷蕾失敗後,回來時對他說道。

他知道劉睿影在說謊,可卻並沒有去戳穿這一點。

對于朋友的認知,蕭錦侃或許要比劉睿影深刻的多。

一個失去了光明的人。

一個失去了光明,又能幾乎看透一切的人。

這樣的人本該是沒有朋友的。

無人喜歡和一個瞎子當朋友。

失去了光明便意味著他有許多看不見的東西。

世上如此多的韻味,要是看不見,便很難體悟的到。無論用多麼漂亮的修辭都掩蓋不住。

沒有體悟,朋友之間哪來的共鳴?沒有共鳴,卻是也就失去了交情。

劉睿影是他還在中都查緝司時的朋友。

當他離開後,便只能算是故交。

他認為只有在當時當地,有共同時事交談,並且身系同樣的事情在身,能有相同體會的才叫做朋友。

若離了那地方,在遇到就是故友,相處過的和現在相處的,總要有個區分才好。

蕭錦侃很清楚劉睿影身上的不凡,以及他到底背負著什麼樣的命格。

畢竟他對世事的無常看得極為透徹。

不過在這種透徹之下,蕭錦侃便無法否認自己對和劉睿影之間的友情,並不是那麼純粹、沒有私心的。

或許也就是出于這般心

態,他對劉睿影很是包容,暫且就算作是一種愧疚的彌補方式。

在蕭錦侃這里,無論劉睿影是朋友還是故交,亦或者以後都不交往,都妨礙不了他們之間的情誼。

「要走的人,沒必要去追回來。」

「你也追不回來。」

蕭錦侃說道。

末了,又補了一句。

「我知道。」

劉睿影說道。

這句話在當時說出來極有感染力,但其中的道理卻十分淺顯,根本不用推敲。

听過也就過了,哪里需要細細琢磨?

劉睿影剛回答完自己知道,卻是就有些後悔……

這是他自己說正在想的事情,結果旁人給了解釋,自己又說知道。

這般前言不搭後語,像極了醉話。

問題是,他並沒有喝多酒。

沒喝多酒的人,當然不應該說醉話。

不過說出這樣話的人,就算喝多了酒,但一定也還未醉。

真正喝醉的人,只會翻江倒海的嘔吐,或是徹底昏厥過去,根本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句話出口,劉睿影竟是有些忐忑。

好在蕭錦侃只是笑了笑,並未深究。接著便主動放慢了步伐,和劉睿影拉開了些許的距離。

劉睿影兩邊的視線一下空落起來,讓他有點不太適應。

扭頭看了看酒三半,仍舊是拿著酒葫蘆朝嘴里一口一口的添著。

有些事,並不能像酒這般逾久彌香。反而像極了每晚夕陽,覺得日日都差不多,可總是有些微的區別。

況且日頭一天天的就這麼過去,再重復的生活,也會有不同的柴米油鹽之事來引起惆悵。

日子就是這麼平淡,但想要如此安然的平淡也是一件難事。

「我們在往哪里走?」

酒三半問道。

當他一開口,劉睿影就知道是他手里的酒葫蘆又空了。

「先去找個人,很快就到。」

劉睿影說道。

早就說過「喝花酒,賭大錢。」

現在花酒喝不上了,大錢還是要賭的。

前方不遠處有個岔路口,距離幾人還有不到三丈遠。

這個岔路口著實可以稱得上是中都城里最有名的岔路。

中間那條最寬闊的,可以直通祥騰客棧。而中都查緝司和擎中王府,也和祥騰客棧坐落在相隔不遠的長街上。

最右邊那條,則是通往中都城外的三威軍駐地。

而劉睿影他們要走的是左邊。

看似最不起眼,但一直走到底,便是中都城里最有煙火氣的去處。

像大老姜這樣的攤販,一晚上有時和喝酒循環的人一樣,會輾轉好幾個地方。

每個地方去一去,喝一喝,這才叫串場子,每天串一串,生活就有了樂趣。

哪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事,攤販往往比其他人都要先知道,他們可謂是小街上的千里耳,不止知道各家各戶是干什麼的,就連誰家寡婦找了男人,都清楚的很。

有些長街在黃昏時熱鬧非凡,有些長街卻是在天擦黑了才會有人煙。

現在是後半夜。

除了胭脂弄里的紙醉金迷外,唯有這條街最是熱鬧。

不過名字卻不怎麼優雅好听,叫做碾盤子大街。

據說以前這里並不是算作是中都城里的地方,而是附近鄉下的耕地。

碾盤子街所在的位置,也是個村落。

在街道的正中央有個巨大的石碾。

沒有任何牲口或是普通的農民可以拉得動這個石碾,但村落也因這個石碾而得名為石碾村。

在五王共治開啟後,擎中王劉景浩親自劃定了中都城的範圍,卻是要比先前的皇城擴張出去足足一倍大小。

石碾村首當其沖的被整體遷移至更遠的地方,搬不走的石碾,被擎中王劉景浩一掌擊碎,化為如今這條長街的根基。

劉睿影帶著幾人走進石碾街,頓時一股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

「是好酒!高粱燒的酒根兒,可惜水兌多了!真是暴殄天物……」

酒三半抽了抽鼻子說道。

全天下單憑聞聞味道就可以判斷出是何種酒,質地怎樣的,估計也只有酒三半一人。

劉睿影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循著味,朝酒鋪走去。

酒鋪里坐著個看上去十分精明的中年人。

不似尋常商販,他的身子極為結實。穿著一身短打,可卻掩蓋不住下面稜角分明的肌肉。

夏日夜晚,暑氣未曾消退。

他胸前的衣襟松散攤開,露出古銅色的曲線,上面用藍黑色的顏料紋繡著幾只模樣稀奇、形態各異、叫不出名字的猛獸。

劉睿影朝那一瞧,便覺得此人定然有些問題。

他作為一個生意人,眼神和精神卻全然不在自己的鋪子里,而是一個不放過的注視著過往的行人。

手上拿著個碩大但略有殘缺的蒲扇,正在給自己扇風。

身邊擺著一尊和他腰身一樣粗壯的酒缸,里面盛滿了酒三半方才所言的酒。

蒲扇的風,一半吹在他身上,一半吹在酒缸上。

酒香便也如此,隨著風,飄散的整個碾子街都是。

鋪子位于街口,故而對剛進來的人十分招搖。要是再往里走走,那些個差臭豆腐,蔥油小面,煎餅果子等等吃食的味道,卻是就可以將其徹底壓住。

劉睿影稍慢了酒三半一步。

眼見酒三半往那鋪子門口一站,那精明壯碩的中年人突然變得緊張起來……搖扇子的頻率明顯加快不說,另一只手還揪了揪衣領,似是想要蓋住胸前的紋繡。

似乎那紋繡見不得人一樣,而且是見不得酒三半等人,方才袒露著對著行人,也不曾這般緊張。

他第一反應便覺得此人或許是西北草原王庭派來的細作,趁著「文壇龍虎斗」的盛會,混入中都城中想要趁亂刺探些情報。

尤其是當今天下五王都在此地。

誰知道這往來的有沒有五王之一。

中都城里每隔幾日,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傳出,且越是難以置信的,反而流傳的越是廣泛。

但這樣的細作卻不管不顧,听到的看到的全都一一記錄,等著回去之後邀功領賞。

這樣來自草原的細作,三威軍抓捕過不少,全都移交給了中都查緝司。

不過來的都是些白痴草包。

莫說沒有收集到任何確切有用的情報,就連五大王域的官話卻是都不會說幾句……

他們只管

這樣的人來到中都城里,沒把自己餓死就算不錯,至于其他的可能,卻是想都不用想。

因草原王庭和定西王域以及震北王域接壤,且摩擦不斷,擎中王劉景浩向來都是將這些細作再次轉送到西北兩大王域,讓這兩位王爺酌情處理。

劉睿影沒有想到今晚卻是還有意外之喜,可以抓到個草原王庭的細作。

當即拿出自己查緝司省旗的官憑,撥開人群,和酒三半一道肩並肩站在酒鋪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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