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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肉身仍需心糧

丁州府城外,一片無名林地中。

今夜無月。

趙茗茗趁著城門關閉的最後一刻閃身躥了出去。

行至路窮出,她腳下微微頓了頓,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走進了林中。

孤身一人,糖炒栗子並不在身邊。

有些事,不是能不能,而是適不適合。

她終究還是自己一個人來了斷比較妥當。

為此,她甚至都不惜在糖炒栗子的零食中下了她赤金蒼雪銀耳狐一族的特質迷藥,讓其早早的就昏睡不醒。

「我來了。」

趙茗茗對這空曠的黑暗說道。

但是除了偶爾一陣撲簌簌的聲音傳來以外,卻是再無其他。

「做個了斷不好嗎?」

趙茗茗接著說道。

但回應她的依舊是無聲無言……

她秀眉輕蹙,心下暗自疑惑,但又覺得自己定然不會搞錯。

畢竟用她狐族的天賦神通出城尋個人,卻還應該是手拿把攥的。

「我是要復仇,而你這是送死。」

一道聲音驀然從趙茗茗身後響起。

除了斷情人還能是誰?

趙茗茗看他卻是比上次又消瘦了幾分,估計是在這林中沒吃上幾頓飽飯……

民是以食為天,可這菜飯果月復僅僅填飽的是腸胃肉身。

相對于人至關重要的精神魂魄卻還是依舊空虛,難不成這心餓了卻也是要喝肉湯?

感情卻是猶如人身精髓之物,說斷又談何容易?

一切由愛恨生,一切也由愛恨滅。

不管是皇朝興衰,還是子散妻離都逃不月兌這兩個字。

雖說人倫綱常是大家都遵守的基礎感情,正如夫妻之間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雖毫無血緣,但卻也是後天親人。

骨斷連筋,血濃于水。

這是歲月洗刷不淨,死亡也無法奪取的烙印。

就算你這小子再不成氣候,當老子的卻也沒法兒真正的不要你。相對的,即使你老子成天爛賭醉酒,你卻不得也是跟在**後面還債道歉?

斷情人對自己如此,或許並不是在為自己的未婚妻報仇,或許他只是過于膽怯而無法面對現實。

因此就給自己這麼造了一個小籠子,日復一日的呆在里面。

籠子里是仇人,籠外擺著美酒肥雞,告訴自己殺了仇人後就能出去享用一番。

但若是真到了那會兒,他又怎麼會吃得下去?

報仇是他目前的心糧。

等人殺完了,仇報了了,這糧卻也吃干抹盡了。

又該是向何處去尋新的?

如此,才給有了這諸般說辭。

什麼不殺外人,你別來送死之類的……

一件事若是真的鐵了心去做,又怎麼會在乎這些?

這些看來極為復雜的事,掰扯到最終卻是又回到了愛恨二字上。

看看斷情人的刀鋒就知道。

不管是異獸還是人,已經死的不少了。

不管是異獸還是人,血已經流的夠多了。

若說報仇能用數字計算,就如同那掌櫃的算賬一般該有多好?知道死多少人,留多少血,仇恨便可盡消。

但現實是死的人越多,流的血越多,填的新仇新恨也越多。

到頭來自己也不會得到任何滿足。

「我送死,你不也是復仇了?我希望你到此為止。」

趙茗茗說道。

「所以你是跑來強裝大義凌然?想自己喪命來換一族安寧?」

斷情人語氣輕蔑的說道。

說來也可笑,世間事,世間人往往都如此。

你若是問他能付出幾何,那他定然會說即便是刀山火海也甘願一闖,就算是身殘頭掉也絕不畏懼。

但你若是問他,可否先結了這頓酒錢,說不準卻要支支吾吾一大堆借口。

趙茗茗是異獸之身,但卻是勝在坦蕩!

未開化以前,他們的世界只有吃與被吃,生與死,非黑即白。

開了神志以後,卻是無論如何都難以理解這人間世俗哪里來的這許多灰?

人們總是對長遠以後的日子信誓旦旦,卻絲毫不敢眼前有所擔當。

「我沒有你嘴里說的這麼不堪,我赤金蒼雪銀耳狐一族也不是你可以撼動的。」

趙茗茗罕見的動了怒說道。

「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斷情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呵呵,那你們人類的道理中卻還有一句蚍蜉撼大樹呢。蚍蜉就算是推它個萬萬年,大樹能倒嗎?」

趙茗茗說道。

「倒不了,但蚍蜉和大樹卻都活不了那麼久。我只要在眼楮閉上以前,不放下手中的刀就行。」

斷情人將刀緩緩舉起,靜靜地看著。

「出劍吧」

斷情人說道。

他記得趙茗茗是用劍的。

但是趙茗茗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從裙擺中抽出一把刀。

和斷情人的刀不同,這把刀的刀柄處卻是被裝點的極為華麗。

「何來的刀?」

斷情人問道。

「借的」

趙茗茗說道。

「借刀殺我?」

斷情人竟然難得的笑了。

「用刀才和你公平,另外今番我也不會現出本體。」

趙茗茗說道。

「我本就是要滅狐,卻不是為了殺人。」

斷情人搖了搖頭,手中的刀卻是又放下了。

「我既已能夠化形,這人與狐真就差別那麼大?」

趙茗茗問道。

「知人知面尚且難以知心,何況你卻著實是人面獸心。」

斷情人說道。

這一句話,卻是讓趙茗茗心中剛對人間提起的一絲美好,又全都蕩然無存。

趙茗茗雖然不是人類,但是只要有感情的生物都會對一個地方產生歸屬感。

和打交道不同,陌生到熟悉卻是需要一段時間。

但這種安心的感覺,卻能在瞬間就產生。

就在那日黃昏時分,趙茗茗看著窗外的煙火生活,這種感覺就在她心頭緩緩萌發。

若是沒有旁的去妨礙的話,這棵幼苗便會逐漸長大,變得越來越茁壯。

但是現在,卻瞬間枯萎了。

趙茗茗當先拔了刀。

她定定的看著斷情人手中的刀。

看他何時再度舉起。

「既然你已用刀,那我便讓你三招。」

斷情人說道。

趙茗茗也笑了,眼前這人類卻是在可憐同情自己嗎?

天邊閃過一絲雷電,忽而有雨滴逐漸落下。

「今日的天氣,卻是對我大吉。」

斷情人說道。

他本就修煉雷刀功法,如今遇上這雷暴雨天氣便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我讓你三招!」

斷情人又強調了一遍。

趙茗茗卻並不急于動手,一言不發的站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風也越刮越大。

趙茗茗的發絲間都因風起而夾雜了些許雜物。

「著急了?」

趙茗茗看到斷情人臉上閃過不耐煩的神色,便語氣輕佻的問道。

「沒有。」

斷情

人否認。

話音剛落,趙茗茗已踏出步子,揮刀攻來。

雨水打濕了她的罩衣,便索性月兌掉不要,只穿著里面的一件白色緊身裹胸裙,端的是香艷異常。

正如斷情人所說的,趙茗茗雖然化形,但卻終究不是人類。自然對這人間的一些避諱習慣並未放在心上去有所在意。

好在斷情人也是雙眼中只剩仇恨,卻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的怪客。

此情此景,若是換了一人,說不得便會立馬扔刀罷戰……

看過了這酥胸半露,以及兩條光潔臂膀,就算是任由趙茗茗的刀劃過自己的咽喉,那也是覺得死得其所了。

斷情人看到趙茗茗一刀劈來,只一個側身閃過,卻是並未出刀。

「一招!」

斷情人大聲喊道。

趙茗茗此刀撲空,卻是也不收勢。

她索性把刀一把插在了泥土里,並以此為支撐點,繡腿帶玉足,重重的踢向斷情人的頭部。

「兩招!」

斷情人因為身上裹著被子,卻是只能微微彎腰,不過這樣卻也是堪堪閃過了趙茗茗一腿。

「煙濤赤金爪!」

趙茗茗止住身形,兩掌換爪,交替攻出。

斷情人眼見這兩爪攻勢凌厲,切蘊含著萬千變化,竟是將自己所有能閃避的方向盡皆封死,無奈之下,只得橫刀抵擋。

「不是說了三招嗎?卻是要欺負我這小女子不成?」

趙茗茗有意調侃,卻是不自覺的用上了一絲狐媚之術。

這是她的天賦神通,不分刻意與否,卻是早已融入她的骨血之中。

當下使將出來,饒是斷情人的這般心性,都不免得一陣心悸。

回過神時,自己兩邊肩頭處,卻是又多了三道血痕……

斷情人朝後跳開一步,說道︰

「卻是我不守諾言在先……再重算三招就好!」

「呵呵,你有閑心守我十年,我卻毫無意思陪你這一夜!還是早完早了的好!」

趙茗茗說話間,挽了個刀花,朝斷情人下盤掃去。

沒曾想,這卻是一虛招。

趙茗茗借著這一刀的空隙,調動體內丹力,凝聚于左掌之上,對準斷情人專注于下盤的這一疏忽,向他天庭處拍去!

「噗……」

這一掌卻是打了個結實。

雖說趙茗茗並沒有抽取十成的力量,但這僅有的三四分赤金之力已然全中,又是在要害部位,卻也是讓斷情人一口鮮血噴出,腦中如五雷轟頂。

「第三招……我還你了!」

斷情人用手背擦掉了下巴上殘留的鮮血說道。

趙茗茗看到這一幕也是有些發怔。

他沒想到斷情人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虛招,而後又故意中了自己的實招

他不惜自己身負重傷,卻是為了還方才自己那三招之讓。

一時間,她確實有些難以繼續下手。

但斷情人卻不管這麼多,終于是徹徹底底的舉起了斷情刀。

刀身雷光激閃,已開始逐漸升騰醞釀。

但方才那一掌,他雖用身體硬抗了下來,不過這蘊含著赤金之力的妖氣妖力卻也進入了體內……霸道剛猛,又陰寒邪魅。

斷情人不得不再分出一部分勁氣前去壓……由此一來,這刀上的玄雷積蓄卻也是慢了許多。

趙茗茗深知今日之天氣對她卻是大有不利!

何況玄雷功法本就克制赤金之力……

若是此刻讓斷情人聚起了雷力,那必然要勾動這天間雷霆奔走而下……

果不其然……

一道白光霎時直沖斷情人劈來,他面露笑意,舉刀相迎。

就在這道奔雷即將接觸到斷情刀時,卻突然由急變緩……

輕雷落萬絲。

霽光浮碧瓦。

卻是沒有了任何殺傷。

還不如孩童在元日時節放的那爆竹聲響,焰火好看。

「你讓我三招,我卻也留你一命!你我兩清依舊。」

趙茗茗一晃眼便露出了本體,幾下狂奔,便隱于雨夜黑暗之中,只剩下這道聲音遙遙傳來。

斷情人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斷情刀和周身已經漸漸隱去的雷絲,自語般說道︰「原來你早有破這玄雷之法……為何你上次卻是不用呢……」

當年壇庭與張學究所傳的功法武道,斷情人在叛出後都盡皆拋棄了。

整整五年,他都在山中裹著半獸人一般的生活,只為了熟悉異獸們在還未開化時的形態與規律。

五年之後又是整整五年,他都浸yin在這門玄雷刀法上。

為的就是這玄雷之力,對赤金蒼雪銀耳狐一族有幾位強大的克制之力。

但是他卻怎麼也想不到,這赤金蒼雪銀耳狐一族極少數的個體中,體內卻是同時具有赤金和蒼雪兩種天賦種族之力。

趙茗茗正是其中之一。

赤金堅不可摧,剛猛無敵。

蒼雪柔弱無骨,遷移渡提。

二者一剛一柔,宛如人類丹田中的陰陽二極一般。

方才那玄雷,卻正是被這蒼雪之力所弭化而抽絲最終歸于無形。

趙茗茗走後,斷情人也收了刀。

天上的雷鳴電閃似乎也是有了靈性一般,也都躲到了厚實又濃密的雲層後面。

風把樹上新冒出的些許女敕芽又都重新掛刮斷了。

就如花開花落一般,這個過程不管早晚,遲早都是會發生的。

一般情況下,卻是需要一整年。

雖然剛才的風只是片刻一眨眼,但本質上卻與一年並無差異。

這都是天地間最平常不過的事,比喝水尿尿,吃飯拉屎還要平常。

斷情人對他未婚妻的愛,或許可以說是天荒地老

但他的一生與這天地相比卻又是和其短暫?

不正如那新芽被風掛斷的一瞬和正常抽枝長葉再落葉的一年作比一般?

除了他根本沒人在乎一個女子是死是活,即便她生前有多麼美貌多麼重要,死了也不過就是爛肉一堆……

哪怕是他師父,以前的最強庭令,在離開了壇庭之後不也是隱姓埋名,韜光養晦。

這世道,本就該人走茶涼。

莫說浪子英雄不講義氣,實則這義氣太過清高,已經委實不適合這人間這世道。

就算都淪落成浪子吹簫唱悲歌換飯,英雄賣馬掙碎銀辦事不也是該有的常態嗎?

只不過相對于吃飯,浪子應該更愛喝酒。

相對于辦事,英雄一定更想殺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想想自己白日里插手的那些所謂不平之事,想想自己大醉後揮刀拔劍捅穿的心窩,斬下的人頭,就真的沒有心驚過?

斷情人是有的……

說起來他夢到最多的竟然不是自己的未婚妻,而是一個血淋淋的狐狸頭,嘴上咬著自己那一支斷掉的手臂。

這夢沒人知道。

若是旁人知道了,難免會多嘴︰「他是真痴情嗎?還是可惜自己那條胳膊?畢竟媳婦兒可以再找,胳膊卻是回不來了……」

這話雖然有幾分薄涼,但卻不無道理。

有多少人頂著大公無私之名卻偷偷模模的干著苟且?

又有多少人高舉著道德之旗卻又背地里做些狼狽為奸之事?

他在壇庭時,白天享盡

樂了歡呼榮耀,後來卻只能一個人躺在雜草上數著今夜有多少顆流星颯踏而過,這種失落又有幾個人能受得了?

張學究也曾這般過活。

這師徒倆真不愧是師徒。

一前一後都離開了壇庭不說,還都是如此的生活境遇。

這自然之中,雖然變化萬千,美不勝收,卻又著實令人無福消受……

相較而言,定然是張學究這做師傅的要比徒弟更加忠貞。

畢竟在他眼中劃過的每一顆星,他卻是都許了同一個願望︰「願我那傻憨的徒兒可不要再出了什麼事……願他一直沒能找到報仇的機會……願他在報仇之前卻是先被我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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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張學究也會回想起當年在壇庭的往事。

他已不年輕了。

老人總是喜歡追憶。

總是喜歡自己把自己這一輩子指指點點一番。

和年輕人不同,劉睿影就很喜歡憧憬未來。

他不覺得自己經過的時光都是值得回憶的,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以後去多創造一些美好的能夠用來回憶的時光。

但未來的不可預料。

失去的也無法改變。

憧憬的都是幻覺和遐想

回憶的全是教訓和虧欠。

錯的就是錯了,再向也對不了。

沒發生的就得靜靜地等。

念想再重,明天也不會提前來到。

或許定西王域的氣候到了這個季節都大致相同。

不論是斷情人和趙茗茗所處的丁州府城,還是張學究所在的定西王城,又或是劉睿影正在‘勢’祠中發昏的景平鎮,卻是無一例外的都在下雨。

劉睿影還在那間石屋內。

仍舊保持著中劍時的姿勢。

只是他的背後便是牆壁,這點倒與中劍時不同。

獠牙鬼面早已遁走無形,石室內和他走進來時無二詫異。

只是那個化為飛灰的坐墊,卻是真真正正的不見了蹤影。

另外,深處牆壁上的那盞油燈,不知何時何人給他續添了些許燈油,現在卻也正在燃著。

雖然劉睿影的身後就是牆壁,但是他的背部卻離牆壁仍有一絲微弱的距離……

他的雙眼一片空虛,比那空空的口袋還要空。

不知道的人只會以為他是在愣神。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現在究竟有多麼的痛苦。

他心里有些埋怨糙漢子鐵匠。

因為他定然是知道的更多,但是卻不願意給劉睿影多說。

他可真算的上一位奇人,而奇人大多也都有些怪癖。

劉睿影不知道這「話不說全」算不算一種怪癖,但眼下卻也只能姑且這麼把它歸類了。

「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兩人為何還沒有回來?」

糙漢子鐵匠已經做完了所有的活計,正和歐小娥坐在僅剩的一點點棚子下躲雨,順帶借著爐膛的微光喝酒。

「不知道……」

糙漢子鐵匠回答道。

「那祠堂很有意思嗎?」

歐小娥問道。

「我覺得沒意思。」

糙漢子鐵匠的回到總是很干脆,讓歐小娥不知道它究竟是厭煩自己說話,還是真就只想如此說。

酒三半也是給奇人,怪癖太多……

無論他做出什麼事,歐小娥卻是都不會奇怪的。

只是劉睿影如此長的時間沒有音信,她確實有些擔憂……不過好在他和冰錐人大戰之後,這里就一直很太平,甚至連來往的鎮民都沒有。

「你不是歐家人吧。」

糙漢子鐵匠突然開口說道。

明明是疑問的語意,卻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我是歐家「劍心」」

歐小娥說道。

糙漢子鐵匠笑了笑,直起背看了她一眼說道︰

「這句話卻是坐實了。」

「你什麼意思?!」

歐小娥自己都沒發現,她言語中竟然出現了閃躲和怯懦。

「你不是歐家人。」

糙漢子鐵匠再次說道。

「我是外姓,極小時便做了血誓,換了歐姓。」

歐小娥說道。

這件事在歐家人盡皆知,而且歐家的本代的六名「劍心」中,除她以外卻是還有一名先天外姓的血誓歐家成員。

「但你不一樣,對吧。」

糙漢子鐵匠不緊不慢的說道。

他吧粗瓷碗里的最後一點酒喝完,還用舌頭舌忝了舌忝碗底。

「壺里不是還有酒?」

歐小娥說道。

糙漢子鐵匠知道她是有意轉移了話題,但當下卻也不點破,只是說道︰

「倒酒前我已在心中告訴自己,這只是小酌。既然是小酌那便要定時定量,不可貪杯消磨。我若是再倒一碗起步就和先前的打算沖突了?」

糙漢子鐵匠說道。

歐小娥听後嗤嗤的笑出聲來說道︰

「前輩當真如此較真?我看你算計那頂棚的損耗時可靈光的很……你這喝酒卻又沒與人打賭約定,還不是順著意想怎麼就怎麼樣?」

「雖然沒人听到,但我卻是對這自己的心說的。若是每一個決定計劃都如這小酌與豪飲一般可最易切換更改,那這計劃二字卻又有何存在的意義?況且這關外人何干,與旁的打賭相約就要遵守,那自己與自己的打算卻就能隨意更改嗎?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糙漢子鐵匠卻是搖了搖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歐小娥。

這是一個多麼自私的人才能說出來的話?

歐小娥一時間不知道這是道理還是詭辯,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干脆就這麼坐著,抿了抿嘴。

她可是看到了白日里這糙漢子鐵匠心疼他這鋪子中那些爛家當的神情,絕不是作假,他肯定會一五一十的讓劉睿影賠償。

然而此刻卻又因為在心里悄悄地說了只喝一碗酒而絕不能更改,不由得讓歐小娥有些理不清頭腦。

不過這樣的人,豈不是這輩子從來都不會與人之間產生麻煩?一切的不必要都在這清晰明了間取舍的干干淨淨。

他看起來建堅毅剛強,但卻對這樣的事如此斤斤計較,耿耿于懷,只能說他也是個心里裝了不少過往的人。

這些過往太多太重,以至于讓他對後來再發生的很多全都沒了興趣。

就如打鐵一般,迷上了便是如此的專一痴情。

可以看出來,他不想把自己的真事表露出來任何,所以不得不為此下點功夫偽裝,只是他的手法卻並不怎麼高明。

「不是說不能更改嗎?」

這時,歐小娥卻又看到糙漢子鐵匠拿起了酒壺正在給自己倒酒。

「我沒有更改啊,今晚依舊是小酌。只是我把小酌從一碗變成兩碗了。」

糙漢子鐵匠說道。

這一碗,滿到在碗口上方都出現了一層凸起的酒膜。

糙漢子鐵匠的紋絲不動的端著,而後將頭湊過去狠狠的吸了一口,隨後表情舒爽的長嘆了一口氣。

「我也要喝!」

歐小娥雖然沒有這般嗜酒,但看到他如此模樣卻也是勾起了肚中酒蟲。

沒奈何,她也是給自己如法炮制的倒了這樣滿滿一碗,接著也用樣學樣的用相同的辦法猛吸了一口,果然是要比平時那般仰頭干杯要有趣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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