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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鄭好早早起來,扛上鐵杴,準備下地。

剛剛打開門,卻見段天明騎著摩托穿過龍山河,向這邊疾馳而來。

摩托車很快就來到鄭好身前,段天明抬腿下車。攔住鄭好說︰「今天就不要下地干活了。走,趕快回去換衣服。」

鄭好問︰「干什麼去?」段天明說︰「去相親。」邊說邊率先走進鄭好家里。

段天明對正在給牛喂料的鄭鐵山說︰「鄭叔,桂花最近又給鄭好物色了一個對象,今天早晨剛剛打來電話,讓我領著去相親。」

鄭鐵山放下手中活,給段天明點上一顆煙問︰「這個姑娘怎麼樣?」段天明接過煙吸了口說︰「姑娘叫小琴,桂花她姨妹,長的不錯,人也勤快,家里地里活樣樣干得來。倘若能跟了鄭好,絕對是個好幫手。」

鄭鐵山說︰「那真是太麻煩你們兩口子了。不過就是太倉促,還沒有準備煙呢!」段天明說︰「這個不打緊,我們路過鎮上買也不遲。」

鄭好走過來對段天明說︰「哥,這段時間地里這麼多活,太忙了,相親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段天明沒有說話,鄭鐵山說話了,他批評鄭好說︰「什麼事情能比這件事重要,無論忙什麼,也要擱下來,跟著你天明哥去相親,相親這是終身大事。」

鄭好不情願地說︰「我看還是算了吧,上次我們屁顛屁顛的過去,結果什麼都沒有談成。」

段天明教訓鄭好說︰「你小子因為相親是什麼,是集市上買蘿卜,買白菜?好好好,是是是,糊糊弄弄就可以。這是終身大事,那有這麼容易的。咱們要挑挑揀揀,人家姑娘也要挑挑揀揀。」

鄭鐵山說︰「的確是這樣,現在女多男少,每年有好幾百萬光棍找不到老婆。」段天明說︰「還是鄭叔明白當前婚姻市場。」

鄭好說︰「去相親,讓人挑挑揀揀,有種像牲口市場被人挑選牲口的感覺。」段天明說︰「農村哪個男人不這樣。想當年,認識你嫂子桂花之前,我還被人挑了十多次呢,你這被人挑了一次就不耐煩了?你因為你是億萬富翁,還是皇帝老子,可以隨便挑女人?」

鄭好苦笑了。搖頭說︰「我什麼都不是,我就是一農民。」段天明點頭說︰「這就對啦,要擺正自己位置。」

段天明拍著胸脯說︰「上次相親的那個女孩子在城里打工,過野了,眼楮長到腦門上。清高的很。又是你嫂子遠門的一個佷女。我們說不上話,這次相親的女孩子是你嫂子的親姨妹,只要你能看上,我保證鄭叔明年這時候抱上孩子。」

鄭好說︰「現在國家不允許早婚。」段天明說︰「屁,一千元錢,一箱酒我替你搞定計生辦。」鄭好聞著他滿嘴的酒精味,顯然他是喝多了。

段天明妻子姨妹家離大小龍山不遠,僅僅隔了兩個村子。鄭好又重新披掛上了他那一身不太合體的西服,坐上了段天明那輛剛剛修好的破摩托,嗚嘟嘟拉著一溜黑煙駛過龍山河。

路上恰好遇到了謝彩霞,她沖著鄭好喊︰「喂,穿的新郎官似的,要干什麼去,今天我去山上采藥,鄭好你去嗎?」

段天明說︰「改日吧,今天我領他去相

親。」鄭好有意無意地說︰「是的,去相親,今天沒有時間陪你去采藥。」

謝彩霞听後,臉憋得通紅,她沖著鄭好挖苦說︰「鄭好,你是個媳婦迷嗎,打了八輩子光棍了嗎,整天去相親,被人挑來挑去,老是相不中,還要樂此不疲……」

話沒有說完,鄭好他們已經一溜煙不見了影蹤。段天明說︰「謝彩霞好像看上你了。要說吧,她的確是個好姑娘,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材有身材,要心眼有心眼,要技術有技術。可就是你來晚了,人家已經和柱子定婚了。你說,這怎麼辦呢?」

鄭好嘆氣說︰「天明哥,你相信命運嗎?」段天明說︰「我是共產黨員,唯物主義,我相信只要努力,人定勝天。你問這干什麼,是不是看上謝彩霞了?」鄭好沒有回答。

段天明說︰「天下女人多的是,何必單戀一枝花。我勸你不要亂想了,今天你嫂子她姨妹就是個很好的姑娘。」

段天明認為鄭好喜歡謝彩霞呢。其實鄭好心中想的卻是那個風雪之夜回眸一笑的女孩-顏曉雪。他一直對顏曉雪孜孜不忘。

與徐芸談這麼久戀愛,離開時也只是痛苦幾天。隨著歲月流逝,已經逐漸淡忘。而對顏曉雪的思念卻如古詩中所寫,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顏曉雪學習那麼好,應該可以考上自己心儀的大學。此刻她正在寬敞明亮的教室內學習,而自己卻忙著在農村耕地、相親。

這難道不是命運,人生路上偶爾邂逅,彼此只是相看一眼,接著就轉瞬離開,就像兩輛相向而行的列車,擦肩而過,瞬間遠離,永不得見。

段天明輕車熟路,摩托車直接開進女方院子。鄭好下車時候,已經有一對樸實的中年夫婦迎候在門口了。

段天明毫不客氣,下車就問︰「小琴出去了嗎?」中年男人接口說︰「沒有,昨天打了電話,就哪里都沒有讓她去。」

這對中年夫妻大概是女孩父母。兩個人同時看了鄭好幾眼。熱情的把他們讓進屋。

鄭好進屋,按照既定程序,每個人都給了煙,用火柴點燃。他沒有看到段天明說的小琴,大概是在里屋吧。

段天明吸了幾口煙對中年夫婦說︰「這個是鄭好,高中畢業,去年考大學,差了幾分沒有考上,現在農村種地,人老實實在,又勤快。農村的活拿得起放得下,沒有干不了的。也沒有吸煙喝酒的習慣。家里就他一個孩子,沒有額外負擔。父親是咱們市里配件廠的老工人,現在退休了,每月有六七百的退休金。」

其實鄭鐵山現在內退,一個月只有一百二十元補貼,經段天明一吹噓,竟然成了六七百,鄭好哭笑不得。

女孩母親說︰「只要人勤快,老實,不好逸惡勞…」段天明打斷對方的話,拍著胸脯說︰「我們是什麼親戚,但凡有一點不如實的,我也不能介紹給小琴啊。」

女方父親說︰「只要人實在,咱們都是農村人,沒有什麼別的要求,要是孩子們彼此看著順眼就可以了。」

段天明很高興,說︰「那就把小琴叫出來,讓他們談談吧。」

一個女孩被叫了出來。她身高大約在一米六左右,短發,臉盤黑瘦,一雙眼楮卻也明亮有神。

此刻段天明與女方父母都走了出去。屋內僅剩下兩個人。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沉默良久,女孩小琴給鄭好端過水說︰「你喝茶。」鄭好說︰「謝謝,我不渴。」

小琴說︰「听姨姐說,你是高中畢業?」鄭好說︰「是。去年剛剛畢業。」

小琴說︰「我也想上高中,可是卻沒有考上。」鄭好說︰「如果考不上大學,其實上了高中也沒有用。」

小琴說︰「既然上了高中,離大學就不遠了,就應該堅持下去。」鄭好嘆了口氣,心說︰「這真是一言難盡。」

鄭好問︰「你現在家里種地,還是在外打工?」女孩小琴說︰「爸爸媽媽不放心我走遠,我就在鎮玩具廠干。偶爾回家幫媽媽種地。」

鄭好說︰「哦。」小琴問︰「你爸爸是退休工人,你媽媽也是嗎?」鄭好說︰「倘若活著也應該是。」

小琴說︰「你沒有媽媽了?」鄭好說︰「從記事的時候就沒有了。」小琴點點頭。然後是很長時間的沉默。

許久小琴又問︰「听姨姐說,你們剛來農村才一年,你感覺農村好還是城里好?」鄭好說︰「城里有城里的好處,農村有農村的好處。」

小琴說︰「那麼城里好是什麼,農村好是什麼?」鄭好說︰「城里好在熱鬧,買東西方便。農村好在空氣好,晚上睡覺安靜,抬頭可以看見很多星星。」

小琴問︰「那麼你感覺城里有什麼不好,農村有什麼不好?」鄭好心想︰「這姑娘簡直是十萬個為什麼。」

他說︰「城里下崗工人多,這麼多人下崗,又沒有技術,就都去擺地攤,城管不願意,就去驅趕甚至毆打他們。這麼樣不好,人與人之間不應該是這樣的。無論怎樣繁榮經濟,無論怎樣發展城市,可是人與人之間都應該和諧與謙讓,應該讓最貧賤的人有尊嚴活著。」

小琴問︰「那農村呢,農村哪里不好?」鄭好說︰「農村有什麼不好,你說呢?」小琴想了想說︰「農村計生辦打人扒人房屋不好。農村社會治安不好,我如果下班太晚,雖然到家只有六里多路,可是仍舊不敢獨自回家。另外小偷多沒人管。」鄭好點頭認同對方說法。

姑娘小琴繼續說︰「還有化肥種子那麼貴,糧食卻年年賣不了高價,豐收了價格就向下掉。旱了或者澇了,價格也上不去。爸爸媽媽他們辛辛苦苦一年到頭卻什麼也賺不到。」

鄭好問︰「你們玩具廠下班很晚嗎?」小琴說︰「不一定,訂貨多了要加班到晚上十一二點,淡季時,好幾天沒有活干。」小琴問︰「你家耕完地了嗎?」鄭好說︰「耕了。」

停了些時間,小琴又開始問鄭好家里一些情況。就這樣兩個人聊了很長時間。談話的內容大都像是白開水一般無味。

想起高中時和徐暢、張海他們橫談宇宙洪荒,縱論古今英雄。用主席的詩形容就是︰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沒想到今天在農舍中,與一個黑瘦初中畢業的姑娘討論著家長里短,地頭村邊,瓜果李桃。

歲月無情而莫測,命運造化弄人,你永遠預料不到你明天會怎樣,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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