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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五零章 過去三

張天流的手在抖。

他意識到這樣沖出去,他這一生便也完了。

就此罷手,可兄弟的死又歷歷在目。

他臨死前哽咽著想要述說什麼,然而張口卻是不停的嘔血,一口又一口,噴灑得到處都是,最後也沒能留下一句話。

他成績優異,剛考入重點,本該有這大好年華,希望著能參加工作,不求出人頭地,只盼望著能有朝一日尋到自己的至親,為的不是原諒,只是撫平他心中的創傷,他不想連自己怎麼來的都不知道。

這或許是每個被拋棄的孩子心願。

張天流沒有,連恨都沒有。

但他能理解清秋。

也或許是因為他的到來,張天流的心思都在照顧他上面,小時候背著,大些牽著,再大些一起奔跑,一起歡笑,也有過打鬧,可打架後的兩人都紅著眼,相互原諒彼此。

為了清秋,張天流上學時已經快九歲了,與班里的那些孩子顯得格格不入,他沒有怨言,他比不懂事的清秋更了解家里的狀況,在之後他們總是走在一條上學路上,放學不是你等我,就是我等你,一直形影不離,直至再大些,張天流上了中學才結束。

他們的關系沒有叛逆期的孩子那般分離,有的只是為了各自的理想而努力著,扶持著,述說未來的美好。

可這一切都不會再有。

清秋沒了。

張天流最終還是提著刀,出現在別墅里的三人面前!

很快,他迎來了足以毀掉他一生的判決書。

非法入侵住宅,持械逼迫他人承認並簽下莫須有的罪名。

他雖是高中生,臨畢業還有些日子,但他早滿十八歲,他所犯下的罪行足夠他在監獄里度過最為美好的那幾年!

被剃了頭的張天流,鼻青臉腫的坐在監獄食堂。

「怎嘛?後花園終于失守啦?」一個老頭笑嘻嘻的坐在張天流對面。

張天流低頭吃飯,對老頭的話置若罔聞。

「嘿嘿,小家伙別氣餒,人生便是如此,當你認為結束的時候,往往只是個開始,生有開始,死自然也有開始。」

「你死過?」張天流終于抬頭,看著老頭。

「哼,老子死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但真正的死,當然還沒品嘗過,或許是真正的結束,但那又如何?我們不都還活著嗎,活著總是有希望的。」

張天流早就低頭,懶得理睬老頭的絮絮叨叨。

老頭又長篇大論了好一通,只等張天流快吃完了,他才壓低聲音道︰「你瞧。」

張天流不自覺的看向老頭,發現他偷模著指著一把勺子。

勺子就放在桌子的邊角,且重心卡的極好,將落未落的輕微搖晃。

恰在此時,一行犯人從旁路過,領頭的褲子輕微的觸踫了勺子一下,勺子當即落地。

老頭賊兮兮的笑容猛然一收,變得很是慌張,似要撿勺子,但動作卻很慢!

張天流甚至感覺,為了讓這個慢動作顯得自然,老頭故意的一手扶腰,齜牙咧嘴的彎身向下,就在他要抓到勺子時,一只腳剛好踩在勺子上。

下一刻不知怎麼的勺子突然彈射而起,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落在一個大漢的餐具上,打得餐具里的殘羹剩飯濺了大漢滿臉。

「他娘的,誰啊。」大漢猛然炸起,冷眼掃視勺子飛來的方向。

路過張天流和老頭身旁的一行人齊齊皺眉,目光冷眼掃向大漢。

這一對視,大漢鐵青的臉更加陰沉,同時,附近十幾名用餐的漢子紛紛站了起來,與大漢一同瞪回去。

就在兩幫人冷眼互視時,老頭突然一臉愜意的弓著背,舉著顫巍巍的手,仿佛是內向的孩子第一次要在課堂上發言,哆嗦道︰「對不住對不住對不住,我勺子掉了,不知怎麼滴就飛起來了,錯在我,錯在我,大家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踩了勺子的犯人,不知用什麼東西剔著牙,冷笑道︰「知道原因了,跟老子可沒關系,是你自己倒霉,這麼多人,勺子偏偏飛你那兒去了,看不出來,魅力真大呀你,就是不知你大哥是個怎樣心情。」

邊上當即有人哈哈大笑,接口道︰「人家大哥啥心情咱不知,不過看樣子嘛,這位兄弟功夫不錯,嫂子還濺了你滿臉哦。」

眾人一听,頓時忍不住哄堂大笑。

「哈哈哈,這麼多人偏偏就飛你那兒去了,嫂子可真有眼光!」

「誒,這可不一定,只能說明嘴上功夫好,那下盤穩不穩,誰知道啊!」

眾人葷腔一開,止都止不住。

大漢一行人臉色已經黑的可怕了!

這時候,老頭早就縮到位子上,似乎還覺得不夠安全,給了張天流一個眼色後,就往桌底鑽。

一塊餐具飛起,濺著殘羹剩飯的同時,也精準的砸在一個狂笑的犯人臉上,下一刻,喧鬧炸開,餐具是飛來飛去,不一會,兩幫人就撞在了一團,獄警的哨聲與呵斥全成了耳旁風。

老頭呢,早就拉著張天流一路穿桌而過,到了大門前求獄警保護。

獄警那顧得上他們,招呼大伙持棍沖入食堂。

到了外邊,遠離喧鬧,撐著獄警沒工夫搭理他們前,老頭嘿嘿笑道︰「學到了嗎。」

「什麼?」張天流不解,但很快就想到剛才發生的事,皺眉問︰「你這樣他們不會事後找你算賬?」

「算賬?哼!他們可沒這閑工夫,倒是你,說說看懂多少了?」

「什麼看懂,不就是你用勺子讓兩幫人打起來了嗎。」

老頭搖搖頭,對張天流嬉笑道︰「可如果是別人呢,會打起來嗎?」

「這個,老實人應該不會吧。」張天流尋思道。

「對,老實人或許不會,但老實人也不是好欺負的,這其中的學問啊,大了去了,拿這事來說,他們會打,是他們之前就有仇。」

「你的意思是借刀殺人?」

老頭哈哈笑道︰「借刀殺人,不錯,不過不算,這里面不能用一計而概括,拿我來說,先要做到假痴不癲,沒人知道我會對他們構成威脅,這點笑里藏刀可不行,笑里藏刀是一對一,在一對二的局勢下,沒人管你是笑還是哭,只要對他們構成威脅且有利可圖,你越笑,死得越慘,因為時至今日,笑里藏刀人盡皆知,可假痴不癲,又有幾人知,切忌,不是裝傻充愣,一問三不知,而要做到有理有據,知前因而觀後果,再就是金蟬月兌殼,要想好後路,讓自身處于絕對安全,才可樹上開花,此計你可知?」

張天流搖頭。

他知三十六計,但具體有什麼真不清楚,只能隨口說幾個偶爾能听到的。

樹上開花他懂,可三十六計的樹上開花,他從未留意。

「樹上開花,乃借局布勢之意,也就是說,我自身力小,敵不過那幫糙漢子,可我又想教訓他們一頓怎麼辦?忍嗎?不,誰都忍得,唯獨我忍不得,再忍,我就忍進棺材了,那兩幫人,矛盾已久,本身就擺好了對立之局,欠的只是一點火,而這其中,學問更多,為什麼我知道他們的矛盾,又為何判斷出他們不會有所顧忌而隱忍,皆在一字,人!」

「人?」

「嗯,人,你可當做人心,人性,是人,就無法避免其短,其弱,但你不可忽略他們的長處,觀其長,知人心,觀其弱,知人性。」

「人心是堅強的,人性是脆弱的意思嗎?」張天流問。

老頭歡喜一笑,贊道︰「沒錯,人利用自己的長處而得到,因此心向所往,必然堅強,然,欲性所至,丑態百出,如何平衡是做人,做怎樣一種人的取舍,不過對付那幫五大三粗的糙漢不用細想這麼多,他們凡事言于表,知其面必知其心,好搞的很,真正的高手,得需要同等的境界你才能遇到,唉,跟你說這些,不是老頭子看重你,而是你面上所表露的心,需要老頭子這點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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