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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千載相逢

黃品卓注視鬼門道︰「一個時辰到了,看來邱師弟不是被困,便是遭遇不測。」

黃品卓乃是南天四大派之一的符圖門弟子,此次目的與項亥一致,不過如今聖人轉生已不是秘密,到這里的四大派弟子無人不知。

符圖門一行八人,還有一名長老,本想借用蟒妖吸引鬼門內的陰兵,從而讓弟子使用隱身符潛入陰界調查內部情況。

約定的時間沒有出來,必遭不測。

雲雁長老道︰「陰界一天如陽間十日,再等等。」

黃品卓雖是弟子,但在符圖門中十分被器重,即使面對長老依然敢于反駁道︰「邱師弟最是準時,說好半刻鐘,出不來必是出現意外,無需在等。」

雲雁長老瞥了眼黃品卓,淡淡道︰「留下兩名弟子,其余五人散開尋找妖獸做餌。」

「在這霧海,蟒妖已是難得遇到的妖獸,何必浪費時間?」黃品卓問。

「覺得費時你可以不去。」雲雁長老冷哼一聲走了。

其余四名弟子立刻跟上,唯有黃品卓與兩名弟子留了下來。

「黃師兄,你如此頂撞長老,對你在門中不利啊。」留守的兩名師弟擔憂道。

「憑他,撼動不了我在掌門心中地位,好了,你們注意看守,小心附近其他三派弟子,我去轉轉,若運氣好,踫到聖人尸解也不一定。」

這邊符圖門的人剛動,另外幾處的三大派弟子都留意到了。

蒼羽派這邊,幾名弟子中有人笑道︰「符圖門進去的人看來是出了意外。」

真道宗這邊也有人諷刺道︰「區區一張隱身符就以為能瞞天過海,太瞧不起鬼了。」

也只有雲羅派幾名女子沒有吭聲,默默注視鬼門。

這些四大派的弟子,都是上一次來此地歷練過的弟子,對地形熟悉,安排做眼線最好不過。

但是項亥與燕筠溪卻沒有出現,因為兩人此刻在霧山鎮。

張天流消失了,項亥只能把報酬交給了紅玗。

「師兄,不去鬼門嗎?」燕筠溪見師兄往外走,不由蹙眉。

「張天流很可能去了鬼門,我不想在里面與他踫面,四處走走吧,宗門問起就說找聖人去了。」

「聖人真會出現在霧山嗎?」燕筠溪好奇道。

「誰知道呢,不過我覺得不可能,或許,他跑到聖京尸解也不一定。」

兩人走出霧山鎮的時候,正好看到一位老人步履蹣跚的向鎮里走來。

老人一襲灰布長袍,白發稀疏,他佝僂著身子,一步一搖,走得很艱難。

燕筠溪于心不忍,過去問道︰「老伯你的家人呢?」

老人對燕筠溪笑笑,沒回答,自顧自的走到路邊坐下喘氣。

看他似乎只有進氣沒了出氣,項亥斷定此人活不久了。

「走吧。」項亥叫上師妹。

燕筠溪應了聲,叮囑老伯小心後才跟著師兄離開。

路上,燕筠溪問︰「師兄,那老伯快死了,聖人也快死了,會不會……」

項亥笑道︰「聖人再不濟也不會狼狽成這樣,真撞大運的遇到臨死前的聖人,不是好運,是霉運!他死在這將引領無數強者,咱們這點實力,很可能被殃及。」

項亥是個理智的人,極少去冒險,這輩子做的過火的事,就是跟張天流殺了聖守。

此後他噩夢不斷,被發現逐出師門,被朝廷滅殺,還有被張天流從背後捅刀子等等,他再也不想有這種陰影,所以他是不可能再跟張天流同流合污。

畢竟跟公子流這種貨色接觸,無疑是與狼共舞!

不知什麼時候你就讓他賣了。

這對師兄妹離開十多里後,休息的老人才站了起來,繼續艱難前行,一步步走進了霧山鎮。

此時似乎夕陽西下,朦朧迷霧被渲染出一片橙光,屋檐下已昏暗,大街兩旁華燈初上。

一家鐵鋪外,一位正在收拾鐵器的老鐵匠雙手突然顫抖,手中抱著的各式鐵刀散落一地,發出砰砰嗙嗙的響動,引來不少人側目。

對面酒肆,正在掛燈的老婦人似乎沒了力氣,燈籠始終沒有掛到屋檐下。

不約而同的,許多老人從鋪子與住戶里走出,看著街上步履蹣跚的灰袍老人。

灰袍老人也在環顧兩邊,朝他們微笑。

佇立觀望的老人們難以相信,昔日那位風姿卓越,笑傲群雄的人,此刻連一步路都要用盡全力。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只有灰袍老人在動,兩旁老人在望,至于路經此地的年輕後生無一不是僵在原地,眼神都黯淡無光,宛如泥塑假人。

灰袍老人每行一步,身體像是沉重一分,更加的佝僂,更艱難。

樹婆婆出奇的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坐在听雨樓里,吃著清湯面打麻將。

她站在許願樹下,手里只擰著一盞燈籠,目視老人一步步走向她。

「何苦呢。」樹婆婆道。

老人走近,幾次抬起手又無力的落下。

樹婆婆沒有幫他,只是看著他手抓手艱難的抬起來,才將許願燈放到他手里。

老人聲音沙啞問︰「我的最後一願,不知能否實現?」

樹婆婆眼眶泛紅道︰「普天之下,此地許願最靈驗。」

「好!」老人感慨般的長出一口氣,低下頭,雙手顫抖的捧起許願燈湊近臉,對它無聲的訴說。

漸漸的,不斷有老人走近,行到許願樹前隔著兩三丈,看著顫顫巍巍的灰袍老人接過樹婆婆遞來的竹竿,挑起許願燈搖搖晃晃的往上掛。

沒有人去幫他,因為大家知道他最討厭別人插手。

圍觀的老人中,有很多是他的手下敗將,看著曾經縱橫天下的人,如今卻連一盞燈也無法掛起,他們臉上沒有半分的幸災樂禍,只是惋惜!

灰袍老人雙臂抱竿靠在肩膀上,用盡渾身解數終于將燈籠掛好。

他長出一口氣,卻放不開竹竿,似乎放了他就跟著倒了!

目掃他人,依稀所見熟悉。

「半世爭鋒,半生如夢,千載再相逢。今已是白發落盡免玉冠,七尺男兒三尺僂。垂暮朽,不知羞,敢問舊故有幾人?求真盼應,待守一願……」

「你放心去吧。」酒坊老板走出來,手抓一壇酒,走到近前倒上一碗,再將碗遞到灰袍老人面前道︰「年邁之軀,不敢狂言,以我殘生護你一世。」

「多謝,多謝!」老人雙手捧碗,仍顫抖晃潑,最後入嘴不過半口。

碗一落,人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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