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並未放棄發傳單的工作，反正只消發到五點半，也只有一小會兒了。
五點半後，他打了個車來到恆大城，撥通了劉成的電話。
劉成來樓下接他，同行的還有他剛大學畢業的兒子劉佳勛，他兒子比他更慫。
「小周師父，剛才我們一進門，又出現怪事了。」
「什麼怪事？」
「燈，一進去就開始閃！」
「這樣啊。」
「真是無聊的把戲，得多弱的妖才干得出這種事啊！」槐序很蛋疼，「跟惡作劇似的！」
「小周師父，我覺得那東西很凶啊，大白天都敢出來作妖，不怕光不怕符，我請了觀世音菩薩和關二爺的神像來也鎮不住它！」
「不敢保證一定能行，但不行不要錢。」
「那就太感謝您了！」
「嗯。」
周離坐著電梯一路往上。
待劉成模出鑰匙打開門後，父子倆都站在門口，面面相覷。
周離則很從容的跨了進去。
……跟在槐序身後。
他一眼就看見了那只坐在冰箱上打盹兒的妖怪，體格很小，比小圓還小，長相奇怪，身子骨給人一種很瘦弱的感覺。
周離回過身，看向正準備跟在他身後進步的劉成父子，說道︰「請止步。」
兩人步子頓時停下。
周離關上了房門，看見旁邊牆上嵌有總閘開關，他想了想，順手把電閘拉了，走進去後又檢查了下客廳里的智能監控。
被人看著怪不好意思的。
這時冰箱上的妖怪已經醒了，他瞪了眼楮，死死的盯著槐序。
周離從他的眼中看到了恐懼。
槐序也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他一眼，隨即又回頭看了下周離，才出聲問︰「老人家，你說你一大把年紀了跑人家家里裝神弄鬼干什麼？我還以為是哪來的不懂事的小妖手欠呢！」
周離第一次發現，這家伙竟還會尊老愛幼。
冰箱上的老妖站了起來。
動作遲緩、綿軟，身體還有些搖晃，像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興許意識到了槐序並非如他想象中那樣，他眼中恐懼漸消，彎下腰湊近看了看槐序，又眯起眼楮看了眼周離。
「你們……」
「我們受人之托，前來查探情況。」周離語氣溫和，「這一家人可是與您有什麼淵源？」
「好，好……」
老妖反倒連道兩聲好，隨即他露出慚愧之色︰「我也不想嚇著他們的，說來有點丟人，那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
周離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老人家說起來嗦，有時候一句話才說完兩分鐘，又說一遍。
老妖住在鳴啾山的後山，一座道觀門口，因為很久以前他曾阻止了山洪，所以那附近的人都把他當成神仙建了個類似土地公的小廟。
那時候他還挺年輕。
大概七八年前，一家三口來鳴啾山游玩，無意轉到後山，拜了道觀後，一個半大少年在路過他的小廟的時候取下了廟頂的裝飾物，雖然那是他很久前的老友贈送給他的，但當時老妖也並沒有追究，心里安慰自己這何嘗不是一種緣分，他拿了就送與他吧。
但隨著年紀大了，日子所剩無多，老妖越來越懷舊，總是想起當年好友，心里也對遺失了好友所贈之物感到愧疚至極。
于是在某個輾轉反側的夜晚後，他決定順著氣息尋來，拿回這件東西。
老妖說︰「那個道觀便是我老友所建，現在道觀的主人雖是凡人，卻也與我相伴多年，他為我修葺小廟並常常打掃，我感激不已，我想的是，等我回歸本源，這顆珠子便贈予他……」
「他知道你的存在嗎？」
「也許知道。」老妖眯起眼楮，「他常常給我準備祭品，我最開始沒有吃，後來我吃了，但是可惜他只是個凡人，我們從來沒有過交流。」
「也可能他心里認為這些祭品都是被山上的鳥獸吃掉的呢！」槐序說。
「也許……」老妖點頭。
「事情我已了解了。」周離說，「您能感應到那件東西在哪里嗎？」
「就在這屋子里，但具體我就不知道了，我本來以為他們能想起來、然後給我還回去的，但似乎他們已經忘掉了這件事。」
「這樣啊。」
周離點點頭站起身，出去打開了房門，外邊的劉成父子慌忙的直起身。
「進來吧。」
「好、好了嗎？」
「還沒有，但也快了，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們，請進吧。」
「好的，您盡管問。」
「您還記得大約在七八年前，你們一家去鳴啾山游玩的事嗎？」周離重新坐到了沙發上，劉成父子反而站著，看起來好像他才是主人。
「七八年前，好像是。」劉成說。
「難道這和七八年前有關系？」劉佳勛記憶要好一些，「不太可能吧？」
「你們當時去了止洪觀，拜了神。」
「對。」
「臨走時觀外有個小廟，你。」周離看向劉佳勛，父子倆的表情已漸漸變得驚恐起來，「拿走了小廟頂上的一顆珠子。」
「和這有關？」劉成咽了口口水。
「我當時還很貪玩，確實拿了，但是那顆珠子我們已經扔掉了。」劉佳勛看向周離，「是那顆珠子有什麼問題嗎？有沒有其他辦法解決，我們可以加錢。」
「不要撒謊。」
周離轉頭盯著父子倆。
劉成瞄了眼自家兒子，隨即老實對周離說︰「當時佳勛確實是因為貪玩，不過後來我們發現那顆珠子很有名堂，我們就留下了，小周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
「它的原主人找上來了，還請拿出來物歸原主吧。」
「這……」
「砰！」
一聲巨響傳來，茶幾玻璃寸寸裂開。
不僅劉成父子被嚇了一大跳，周離也被嚇著了，他轉頭看去，只見槐序悠悠的收回腿︰「這些人類真是貪婪，你和他說那麼多廢話干嘛！」
周離抿了抿嘴︰「劉先生有所不知，那顆珠子屬于一位山神，我們善于給人解決麻煩，但並不會為人的貪欲擦**。」
劉家父子還沒緩過神來。
一分鐘後，劉成從保險櫃里拿出了一顆渾濁的玉珠，雞蛋大小，遞到周離手里，然而在周離看來這完全就是一顆很普通的玉珠，並不罕見。
劉成連忙說道︰「山神大人見諒，我們一時貪婪，過幾天我們必定帶上重禮，登門道歉！」
周離傳達著老妖的意思︰「不用了，他說他嚇著你們了，很抱歉。」
他收起珠子，說道︰「我們加個微信，我就不多留了，這個事情不要到處宣揚，也不好听，三天之內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發生，你再給我轉錢。」
劉成連連稱是。
走出劉家，周離便將珠子交還給了老妖，老友熱淚盈眶，連連向周離道謝。
手機叮咚一聲，已然收到了劉成的轉賬和道謝。
「一萬元。」
「多少？」槐序有些不敢置信。
「一萬。」
「我的天吶，得上……好幾年的通宵吧！」槐序瞪大了眼楮，「這些人可真有錢，不行，什麼時候我得在城里多逛逛，再找點生意！」
「這錢來得好輕松。」
周離一路將老妖送到了車站，幫他找了一班直通鳴啾山的車。
都要走時，槐序忽然想起︰「對了老人家，你活了這麼多年，見識肯定很廣，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得到天師？」
「天師？」
老妖眯起了眼楮，看了看周離，他似乎明白了，思索片刻後說︰「我見過一位小天師，但是我也不知道她住哪，如果你們想了解有關天師的事，止洪觀里倒是有些記載，存放多年了，現在的觀主是個很好的人，你們來借閱的話，他肯定會同意的。」
周離瞪大了眼楮。
槐序喜出望外，念叨著︰「那個叫什麼來著，踏破提鞋找不到，結果……」
一人一妖轉頭對視。
轟的一聲，汽車起步，開走了，老妖在車頂上向兩人招手。
周離猶豫片刻，也抬起手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