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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焚香禍起蕭牆

一間古雅的客房內。

松軟的床鋪上,小環坐在邊沿處,雙腿疊在一起晃蕩,顯得百無聊賴。

在床旁的牆壁,周一仙閉目倚靠。

「爺爺,咱們真的待在這里麼?」

「呵呵,既來之,則安之。」

周一仙雲淡風輕一笑,渾不在意般擺擺手,盡顯高人風範。

「爺爺大騙子,還不是在害怕紅姐姐!」

小環老氣橫秋一叉腰,小臉凶巴巴的模樣,而後迅疾伸出了右手,就要去揪周一仙正輕撫的白胡須。

吱呀!

房門被人從外推開。

一抹青色閃進了房間,與之相隨的,是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笑聲中,透著絲絲嫵媚。

「小環妹妹,你害怕哪個‘紅姐姐’呀?是說我麼?」

「呃∼∼∼哪有!」

小環眼珠一轉,立刻翻身從床鋪跳下來,快步跑到門前,扯住青衫女子的右袖,輕輕搖晃︰「燕姐姐,都怪我爺爺,總是惦記著河陽城醉紅閣的花酒。」

燕姐姐?

沒錯。

听其音,辨其貌。

眼前的青衫女子,正是被李嬋娟擄走的燕虹。

此刻,她已經返回焚香谷。

燕虹伸出玉白右手,輕輕一刮小環的瓊鼻,輕啐了一聲。

「小丫頭,說話也不害臊。來,嘗嘗我親手做的點心。」

她蓮步輕移,走到屋內方桌前,將左手提著的餐盒放下,開始往外取出一個大大的紅木碟。

木碟上,擺放著色澤粉紅的薔薇糕。

放下木碟,燕虹面向正襟危坐的周一仙,恭敬欠身一禮。

「周前輩,焚香谷招待不周,還請您不要介意。」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有吃有喝有住,挺好!」

周一仙微微起身致謝,表面上仍舊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

緊接著,取過一塊薔薇糕,細嚼慢品起來。

小環也在一旁湊過來,忙不迭抓起一塊糕點,開始小口輕咬,時不時發出享受的唔唔聲。

瞧著祖孫倆都吃了薔薇糕,燕虹美眸中泛出喜意,提著餐盒往門口走去。

「周前輩,小環妹妹,焚香谷最近在大興土木、修復被破壞的屋舍,有些吵擾,你們盡量少出門吧。」

說完這句話,她已走到門外,反手就將敞開的木門閉攏,沿著長廊離開。

屋內。

待到門窗外的淺淡影子消失,祖孫倆一起停住了咀嚼,不約而同在懷中模出一團綢布展開,將嘴巴里的糕點碎渣吐了出來。

唯恐自己吐得不干淨,兩人還快速抓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水呼嚕嚕漱口,再吐進屋子角落的痰盂內。

動作非常嫻熟,好像之前演練過無數次。

做完這些,祖孫倆走回木桌旁,眼楮直勾勾盯著前方的糕點。

齊齊吞咽口水。

「爺爺,小環都快餓死了,要不你帶我土遁溜走吧。她做的薔薇糕,根本不是那個原味。但是……也蠻好吃的……」

小環垮著小臉,又饞饞瞄了一眼桌上的糕點。

可謂怨念滿滿。

三日前,兩人快要走出群山時,竟然撞見了被李嬋娟擄走的燕虹,然後就跟著她返回了焚香谷。

當然,這都是周一仙的主意。

可等到了焚香谷,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偌大山谷中,彌漫著一種怪怪的氣氛,好似有大事將要發生。

「再等等,應該快了!爺爺不感到餓,還能挺住!」

話音剛落,周一仙肚子咕嚕嚕一陣轟鳴,不由老臉一紅。

「快,快,就知道說‘快’。昨天你也是這樣說的。」

小環不滿地嘟囔。

不過,她也知道抱怨無用,不甘心地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薔薇糕︰「爺爺,你說這個真的有毒嗎?只吃一口應該沒問題吧?」

「小心為妙,爺爺走過的路比你吃過的鹽都多……對了,昨天爺爺不是給你了一根糖葫蘆嘛,拿出來先墊一墊肚子。唔,記得也分爺爺一粒!」

說著這話,或許是饞蟲作祟,周一仙的肚子再次轟鳴。

「羞羞羞,就知道搶小環的零食。」

「胡說,算爺爺借你的好不好?」

「……」

……

祖孫倆在客房內吵嚷不停,屋外走廊的遠處,燕虹盈盈前行的腳步一頓,瞥了一眼右側的陰暗角落,輕聲低語。

「估計那個小丫頭有所察覺,今夜的行動不會出現問題吧?」

「放心,有我在。」

角落里,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

燕虹微不可查地點頭,不再發一言,提著空餐盒繼續向前行。

不一會兒,她婀娜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

山雨欲來,風滿樓。

當夜。

華燈初上。

白日忙碌一天的工匠成群結伙,陸續返回了統一劃定的住處,客房區域一片喜樂祥和,不時有歡聲笑語傳出。

當然,這只是在山谷外圍。

位于山谷深處的天香居,隱藏在一條長長走廊的盡頭,僅有三盞燈籠在正門外懸掛。

清靜,安寧。

這里,本就是谷主雲易嵐清修之地,除非是關乎宗門存亡,谷中弟子不會、也不敢靠近此地,免得驚擾了谷主的修煉。

就連正常的值守弟子,也僅安排兩人。

沙沙沙……

一陣凌亂且輕微的腳步響起。

「誰!」

一名值守弟子聞聲清喝,同時,一團微紅的法寶光芒在他的手邊閃爍。

「陳峰師弟,莫慌。上官師叔和我有要事稟告師尊。」

燕虹、上官策一前一後在長廊陰影中走出,神色略顯急切。

被喚作陳峰的值守弟子,警惕的神情一斂,法寶光芒亦隨之消失。

「見過燕虹師姐、上官長老,你們也有急事稟告?呂長老剛剛進殿,不會是同一件事吧?」

「哦?呂順也回來了?那正好,由你代為通稟一下吧。」上官策神情似很意外,瞄了一眼身畔的燕虹,坦然出聲。

「好,弟子這就進去……」

「讓他們進來吧!」不等陳峰把話說完,殿內就傳出雲易嵐威嚴的口令。

「是!」

「是!」

兩名值守弟子微側身軀,推開了身後的正門,恭敬向上官策二人做出相請的手勢。

上官策嗯了一聲,當先邁過了高高的門檻。

燕虹亦跟隨進入。

接著,兩扇紅漆木門又一次合攏,將殿內透出的光亮重新隔絕。

天香居內。

雲易嵐端坐在主座木椅上,方桌上有一個茶碗敞開,散逸著裊裊熱氣。

在他的身後。

呂順冷然站立,眼見上官策和燕虹上前,其嘴角沁出了一抹譏諷之色。

「徒兒燕虹見過師父!見過呂師叔!」

燕虹主動走前三步,躬身行禮。

雲易嵐輕輕頷首,微微抬手,示意她起身。

一旁站立的呂順,驀地冷哼一聲,嘴角的譏諷意味更濃。

「見過谷主。」

上官策抱拳一禮,但對呂順置之不理。

對此,呂順又是一聲冷哼。

雲易嵐不動聲色,撩起眼皮在燕虹身上一掃,淡然開口。

「虹兒,這麼晚趕著過來,是有要事稟告?」

「是,回稟師父。上官師叔在傍晚時分尋上我,說找到了李洵師兄的下落,但與鬼域強者孟婆有關,所以讓我一道過來,方便隨時做出解釋。」

「哦,這也合情合理。既然你能從未知鬼域中逃月兌出來,對那里的情形或多少有些了解。」雲易嵐頷首認可,偏頭又看向另一邊的上官策,「上官師弟,那你就把事情的始末說一說吧。」

上官策跨前一步,自懷中模出一片白色布條,輕抖將其展開。

布條之上,隱約可見斑斑的血跡。

「在今日清晨,我負責巡視黑洞入口,在一株楊柳的枝條上發現了這封求救血書。我再三確認過,是李洵師佷的筆跡。」

說罷,他將布條向前一遞,等著雲易嵐伸手接取。

哪知,呂順在旁又是一聲冷哼。

不止是出聲冷哼,而且,面向上官策戟指怒目。

「呸!好你個上官策,明明是你在十萬大山里突施辣手謀害了李洵,現在還搞出這一出‘欲蓋彌彰’!這片布條上,你一定涂抹了某種無影之毒,準備謀害谷主的性命……」

呂順越說越激動,右臂一展,就將背上的仙劍鏘啷抽出。

瞧這架勢,是打算大打出手。

雲易嵐猛地一拍紅木桌,敞開的茶碗登時跳起, 啷一聲跌落在地。

茶碗破碎,熱茶四濺。

「哼,老四你給我住口!這般大呼小叫,成何體統!陳峰,你二人且退遠一些,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一里之內。」

「是……」

呂順立時不再說話,可手中的赤魅仙劍並未歸鞘,仍然提在掌中,目光冰冷。

雲易嵐不再管他,冷眼看向抓著布條的上官策,緩緩從木椅上站起。

只見他一揮手在四周布下了隔音禁制,而後,咬牙切齒般擠出了一句話。

「上官師弟,呂師弟可是從十萬大山里帶回了洵兒的貼身玉鎖,說辭更與你大相徑庭,你……又作何解釋?」

說話的同時,一股莫名的壓抑氣息突生,在天香居內彌散開來。

殿內的燭火,隨之忽明忽暗。

隔音禁制之下,殿外的聲音不聞一絲一毫。

在這天香居中,唯獨余下四人或輕或重的呼吸,還有日益濃重的壓抑。

燕虹輕咬朱唇,挪動腳尖,似要出聲打破這份沉寂,最終還是搓了搓衣角,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呂順也不出聲言語,一臉快意地怒瞪上官策,等待對方的陣腳大亂。

上官策未曾膽怯低頭,平靜迎向對方的目光,一雙眸子隨著燭光明暗不定。

兩人就這般靜默對視。

仿佛過了許久。

其實,不過數十息。

上官策緊繃的面頰忽地一松,橫生的皺紋間釋放出一抹笑意。

一抹解月兌的笑意!

「雲師兄,我的好師兄!你從來都是這般氣勢凌人,從來都是這般言不由衷,從來都是這般喜怒不形于色。在這一點,我的確不如你……看來,這封求救血書,你一直沒有相信過,甚至連接過去查看的念頭都沒有。

既如此,不要也罷!」

上官策右手五指一松,那片涂抹著人血的白布條,飄飄然落下。

與此同時——

在他松垮的右側袍袖中,一道藍芒疾速竄出,直襲雲易嵐的心髒所在。

兩人的距離不過五尺,倘若沒有防備,根本躲閃不開。

事實確實如此。

剎那間,這道藍芒接近了紅袍的表面,雲易嵐還是一動不動。

見此情形,上官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欣喜,反而左掌猝然抬起跟上,與前伸的右掌一道轟向正前方。

在藍芒堪堪要透過外袍時,一團赤色玄火攸忽冒出,生生將藍芒抵住。

轟!

玄火、藍芒撞在一處,隨後斜沖向高處。

如同受到牽引一般,它們各自停在主人的頭頂,顯露了本來面目。

玄火,依舊是一團玄火!

藍芒,卻是九寒凝冰刺!

兩件寶物微作停頓,再次迎著對方沖撞而去。

同時。

雲易嵐垂下的雙臂閃電般抬升,與上官策的雙掌互擊在一起。

一邊是烈火熊熊。

一邊是寒冰刺骨。

烈火與寒冰,這兩種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此刻砰然激撞在一起。

兩雙肉掌,並不像先前的寶物那般分開,而是牢牢黏連在一起。

烈火迸發的高溫,不斷融化相觸的寒冰。

寒冰四溢的酷寒,亦在凍結跳動的烈焰。

一時間,竟斗了一個旗鼓相當。

兩人的外袍迅速鼓脹起來,冰與火的氣息在天香居內肆虐不止。

焚香谷修為最高的兩大強者,終于,撕破了最後的顏面。

禍起蕭牆!

「上官師弟,隱忍了百多年,你還是忍耐不住了?好得很!好得很!」雲易嵐雙眉立起,冷笑連連。

「廢話少說,傻愣著干嘛!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上官策一聲爆喝。

聞言,一直安靜立在一旁的燕虹,秀眉微挑,右掌迅速一翻,抓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恩師。

叮!

一把暗紅仙劍猝然伸出,磕開了急襲的匕首。

出手的,正是呂順。

格開匕首後,呂順踏前一步,將赤魅仙劍交于左手,護在雲易嵐的身畔。

「李嬋娟,你的這套鬼把戲該收場了!」

「咯咯,呂師叔,你在說什麼胡話!」

燕虹輕輕招手,磕飛的匕首被她抓回手中,又朝他拋了一個媚眼。

「哈哈,妖女,少TM裝蒜!方才,我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盡數告知了谷主,不信的話,你去問問看!」

呂順一面暢快大笑,一面側轉過身軀,得意一指近在眼前的雲易嵐。

在側對雲易嵐脊背的一剎那,呂順抬起的右手中,突然多出了一物。

一柄半尺長短、清光流轉的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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