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戰在繼續。
有了神龜陰靈的加入,斗法驟然變得詭異。
六個人類修煉者懸空襲擾,根本不與黑水玄蛇硬踫硬,而且刻意將戰團引遠。
‘神龜’的身軀黯淡且縮小了不少,這次的廝殺也不再蠻沖蠻撞,也以糾纏偷襲為主。
兩方心照不宣般配合,又在彼此防備。
場中嘶吼不斷,法寶呼嘯不絕。
……
距離戰團百余丈的遠處。
涌上岸的海水已然變淺,勉強及腰。
渾身濕透的燕虹正在涉水前行,在她臂彎下,正半托舉著一人。
被托舉的人,正是杜必書。
「燕虹,你這是何必呢?快點去幫他們吧,我能行!」
「閉嘴,你現在除了一雙手和一張嘴,還有能行的嗎?」燕虹不耐煩地呵斥道。
難怪她不耐煩,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這個家伙已經羅里吧嗦重復這話七八遍。
「男人,永遠不能說‘不行’,作為一個資深宅男,有靈巧的五姑娘和一張嘴,絕對夠了!」杜必書笑嘻嘻回應,有些玩世不恭。
「呵,不知所雲。」
「要不要我幫你解釋一下,就跟前幾日在我洞府做的類似。嘿嘿嘿!」杜必書故作猥瑣。
听到這話,燕虹前行的腳步一滯,俏臉變得發燙,可她很快輕松一笑。
「哦?你敢嗎?不怕焚香谷再滅你一次滿門?」
「哈哈,杜丁我孤家寡人一個……」
「杜必書師兄,你真的不怕我將這番調戲我的話……轉述給大竹峰首座?」燕虹調侃著開口,涉水的聲響又起。
杜必書︰「……」
此刻,他的心里絕對是膩歪的。
原來對方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先前的‘口花花’就顯得過于輕浮。
哎,愁人!
之所以這般,還不是想要兩人保持一些距離?
焚香谷對青雲門有諸多算計,甚至暗地里不乏針對的舉動,而燕虹又是一個尊師重道、堅定站在宗門一邊的聰慧女子,將來免不了……
听不到他的回應,燕虹反而有些不適應,幽幽一嘆︰「杜師兄,你在想什麼?是在考慮門戶之見嗎?」
其實,杜必書也不知自己在瞎琢磨什麼。
听到身邊佳人的語境一變,再結合此前她冒險相救的舉動,心中不由一動。
不會吧?
這丫頭對我有那麼點兒意思?
「燕虹,你……你不會看上我了吧?哈哈哈,你可真有眼光!」
杜必書故作搞怪一笑,只是語調分外干澀。
接下來,他沒有听到回答。
僅是被托舉的手臂一僵,涉水的嘩啦聲也驟然停歇。
這並未持續多久,約莫只是十余呼吸。
燕虹托舉的手臂突然抽了出去,直接讓他的上半身重重跌進水中,嗆了幾口齁咸的海水。
耳邊,還有一聲咯咯嬌笑傳來。
「杜師兄,請自重!」
杜必書︰「咕嘟咕嘟……咳咳咳!」
這次的懲罰並不太久,很快,他又被拽出了水面。
同時,眼前還多了一團火光。
在黑暗中,這星星之火顯得異常明亮,周身的寒冷隨之驅散了少許。
!
燕虹屈指一彈,將指尖的火球瓖嵌在左側的一塊岩石上。
左側,不再是平整的岩壁,反而是一片明顯的傾斜陡坡,其下是高出水面的一小塊平地。
一段陡坡過後,又是千仞壁立。
峭壁上,一棵歪脖老樹斜斜生長,黑漆漆的枝葉格外注目。
咦?
怎麼到了這里?
記得剛才還跟小師弟提過這里,現在兜兜轉轉一圈,竟然又來到了此處。
只是,不知道小師弟到了哪里……
「好啦,杜師兄,咱們在這里修整一陣兒。師兄他們擺月兌了黑水玄蛇,就會找過來。」
燕虹一面說著話,一面將杜必書拖到平地上躺好,又細心取下自己的包袱墊在了他的腦後。
做完這些,她翻手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色澤火紅的丹藥,直接塞進了杜必書的嘴巴。
「這是什麼?」杜必書囫圇道。
「合歡散,怕就吐出來!」燕虹促狹一笑。
越是這般,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吞入肚月復。
丹藥初一入月復,一股暖暖的熱流頓時向周身擴散,尤其在腰部和小月復出現了微微的滾燙和麻癢。
「剛才我檢查過,你的脊柱骨錯位了一寸有余,所以雙腿失去了知覺。」
燕虹俯身幫助揉捏兩下,忽地一指高處的歪脖老樹︰「你看,那兒有一個鳥巢!」
鳥巢?
別開玩笑了!
雖然不相信,可杜必書還是下意識側肩瞥了一眼,根本沒有……
「哎呦!」
杜必書只感覺後腰被人猛擊了一掌,整個身軀條件反射般坐起。
這是干嘛!
還不等他開口詢問,耳邊便傳來一陣歡快的拍手聲響。
「大功告成!等麻癢的感覺褪去,你就能正常行走了。」
麻癢褪去?
正常行走?
「剛才那是什麼丹藥?說正經的。」杜必書疑惑道。
听到這話,燕虹當即媚眼彎彎輕笑︰「呦,‘正經’兩個字從你的嘴里冒出來,怎麼听著稀奇哩。火神丹,這名字是不是比合歡散好听多了?」
「……」
現在,杜必書忽然有點怕這姑娘,以前看著挺孤傲的性格,咋就跑偏了呢?
心中的想法當然不能表露,不然,還不知道有啥後話等著自己。
「燕虹,你有沒有方法聯系李洵他們,那黑水玄蛇真的斗不過,時間久了難免失手。」
這句話很正經。
燕虹不答反問︰「那杜師兄,你能不能揭掉這層面具?現在,我可看不出你是不是正經說話。」
這句話好像還不怎麼正經。
杜必書懶得糾正,略微沉默一陣兒,抬手在耳後部位揉搓數下,再往外一揭,將整個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不知為何,他的心情突然有點緊張。
緊張個屁!
「是不是很失望?」
杜必書故作一笑,雙眼卻在注視著對方明亮的雙眸。
相貌平平,又有三分瘦削。
屬于那種——
丟到人堆里,非常不起眼的那種!
借著明亮的火光,燕虹瞧清了杜必書的真實模樣,神情沒有大起大落,仍舊淺笑盈盈。
心底,甚至有了一絲如釋重負。
「好了,蠻普通麼……不過,我也看出來,你確實不是在說笑。」燕虹的玉指一拄下巴,隨即又是點點頭,「那我就跑一趟,你待在這里別動!」
說罷,她悄然起身,法訣輕誦。
青靈石瞬息祭出,為這一道青衣倩影平添了三分飄逸。
「你的攝魂盅等我們回來再去找,備用法寶你總該有吧?」
杜必書點點頭。
燕虹微微猶豫,最終,還是腳踩法寶奔向了遠處的黑暗。
眺望著青影消失,杜必書忽然有了一剎那的失神。
拋卻這種心思,他稍稍運轉體內的法力,確定雙腿已有所恢復,剛打算調息去消化火神丹的藥力,身後驀然響起了銀鈴般的輕笑。
「這就是你摘掉面具的理由?杜丁,唔,或者稱你為‘杜必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