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對環球音樂集團開戰意味著什麼嗎？」
魯伯特-默多克面色嚴肅，語氣中不知不覺地帶上了幾分嚴厲，也只有這個時候，羅杰才終于感覺，魯伯特-默多克的強勢作風，正如外界的傳言一樣。
「不說環球的其它股東中有高盛、谷歌、通用電氣這樣的巨頭，單單只是它的母公司維旺迪，過去一年的營收就高達377億美元！若是引發了新聞集團和維旺迪之間的惡性競爭，會對新聞集團造成嚴重的影響，我必須要為新聞集團的股東和投資者們負責！」
魯伯特-默多克報出的數據，就可以感受到維旺迪這個名字沉甸甸的分量。
當然，羅杰也不會被377億美元的年營收嚇到，經營收入和利潤是兩碼事。
維旺迪是一家公開上市的公司，分別在巴黎和紐約上市，財報很容易查到。它去年的營收確實高達377億美元，但利潤卻僅僅只有可憐的1100多萬美元。
事實上，維旺迪的市值，受到次貸危機的影響，也就只有四百億美元出頭的樣子，而且由于過去幾年里接連不斷的大手筆收購，導致維旺迪的財務負擔非常的沉重，每年僅僅只是還債，就要花掉大筆的美元。
（注︰2008年的查不到，這是2016年的數據，營收、利潤、市值都是。）
按照羅杰對前世這家娛樂業巨頭為數不多的印象，在未來幾年內，維旺迪的市值還會進一步縮水，最低的時候甚至一度不到一百億美元，還沒有旗下的一家子公司值錢。
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不過在股市上，不可思議的事情簡直太多了。
例如著名的通用電氣，在二十一世紀後的絕大多數時間里，它的市值都是要低于實際淨資產的價值的。
而在互聯網領域，市值達到淨資產百倍，甚至萬倍以上的公司都比比皆是。
扯遠了……
回到昆士蘭州的農場內。
羅杰清楚魯伯特-默多克這番話的意思，是為了強調這個敵人的麻煩程度，以及新聞集團所要付出的成本，從而為接下來的獅子大開口做好鋪墊。
羅杰垂下目光，眼角沒有開口接話，靜靜等著魯伯特-默多克提出交易的條件。
雖然說羅杰無論是財富，還是社會地位，都遠不如默多克這個真正的傳媒業巨頭，但好歹也算是模到了超級富豪的門檻。
兩個超級富豪千里迢迢跑到澳洲來，避開外界的耳目私下會面，自然不可能是為了閑聊而來的。
就算最終不能達成協議，也絕無可能連談判的過程都沒開始就到此為止。
「新聞集團可以動用旗下全部的媒體和發行渠道，協助你們從各個方面擠壓環球音樂集團的生存空間，除此之外，如果維旺迪，或者高盛、通用等環球的任意股東插手，由新聞集團負責擋下來。」
魯伯特-默多克沒有提出任何條件，而是說出了新聞集團可以做到的極限。
這已經超出了羅杰此前最好的預期。
若是新聞集團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可以說，羅杰不單單只是有把握贏下與環球的這場戰爭，同時還可以將環球的大部分資產收入囊中，從而徹底取代環球，成為唱片業的第一巨頭。
然而，羅杰卻很清楚一件事，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以魯伯特-默多克這個老狐狸精明的性子，肯付出的多，必然是為了更大的利益。
羅杰微微抬了抬眼皮，輕聲問道︰「條件？新聞集團想從【量子音樂】手中得到什麼？」
「新聞集團最大的投資者是雷曼兄弟，這一點想必你是知道的？」
魯伯特-默多克說的是疑問句，但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雷曼兄弟倒閉之後，新聞集團，以及新聞集團旗下一些比較重要的資產，例如二十世紀福克斯等等，日子都不算好過。
默多克稍稍停頓了片刻，開口道︰「據我所知，你們手中有一筆大約一百五十億美元的資金，或許可以考慮一下投資新聞集團？」
再次停頓了幾秒鐘，默多克繼續說道︰「一百億美元，按照市價換取新聞集團或者二十世紀福克斯的股份，我可以給你們一個董事會席位和三個股東大會席位。」
只是要錢？
這個條件有些出乎羅杰的意料之外。
按理來說，到了新聞集團這個檔次，單純的金錢，對他們的吸引力應該是沒那麼大的。
即便是受到次貸危機的影響，整個新聞集團的資金鏈出現了嚴重緊張的情況，但危機也絕不可能大到需要擴股融資來換取資金的程度。
事實上，為了保證運營團隊的獨立性，像新聞集團，或者二十世紀福克斯這樣的大公司，往往還經常需要將那些資格不足的投資者擋在門外。
別的不說，若是二十世紀福克斯需要資金，去亞洲走上一圈，至少也能吸收數百億美元回來。
這個時期的亞洲，包括不可描述國度在內，許多國家都很是有一批「先富起來的人」，手中掌握著巨額的資金，但卻缺乏足夠可靠的投資渠道。
當然，島國是另一種情況，他們有一批「還沒有變窮的人」。
無論是先富起來的，還是還沒有變窮的，新聞集團和二十世紀福克斯這兩個名字，對這個群體而言絕對具備極大的吸引力。
然而，西方傳媒產業對待這些資金，一貫的態度就是哄騙他們對某個具體的項目進行投資，然後用「行業內的規則」將這筆投資做成小賺或者干脆虧損，既解決了資金問題，又沒有讓外人佔到便宜。
事實上，如果沒有行業內的關系和人脈，即使是北美的超級富豪，也很難進入傳媒業這個圈子。
看看前世拉里森的那一對兒女為了進入好萊塢交出去多少學費，就可以知道這個圈子有多麼的排外。
羅杰當然可以算是圈內人，雖然唱片業只是傳媒業的一部分，而且還是大多數傳媒巨頭不怎麼重視的一部分，但總歸也可以算作「自己人」的行列。
然而，這並不足以成為魯伯特-默多克向羅杰拉投資的理由。
原因很簡單，收了圈內人的錢，就要按規矩辦事，哪有坑圈外土財主的資金來得爽快？
羅杰沉默著，表面上是在思考是否要答應魯伯特-默多克的條件，實際上在想的，卻是這個條件背後究竟有什麼樣的深意。
至于魯伯特-默多克是怎麼知道樂隊手里握有一筆巨額資金的，這件事羅杰倒不是十分的在意。
知道這件事的人雖然不多，但卻也不算少，可以走漏消息的地方太多了。
神通廣大的新聞集團，很可能就監听了某些關鍵職員的電話，得到一些消息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忽然之間，羅杰想到，在前來澳洲的路上，米蘭達-斯特里普曾無意中提起過，默多克在新聞集團的地位似乎並不像外界想象得那麼穩固。
這其中的原因也很簡單，新聞集團發展至今，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融資。
雖然是魯伯特-默多克一手締造了這家傳媒帝國，但默多克家族早已不是新聞集團最大的股東。
無論是具備投票權的原始股，還是不具備投票權的流通股，默多克家族所掌握的份額，實際上比起迪士尼家族在華特迪士尼的情況並沒有好到哪去。
而對于這樣一家股權分散且形勢復雜的傳媒集團來說，內部必然有著極為激烈的人事斗爭。
默多克看上去是說一不二的國王，但卻絕不可能沒有反對者。
若是反對者的力量足夠大，數年前迪士尼那位暴君在超過三分之二的不信任票面前黯然下台的一幕，很有可能會在魯伯特-默多克的身上重現。
想到這里，羅杰月兌口而出道︰「想必我們的投票權，也必須要站在你這一邊吧？」
這是一句疑問句，但和剛才默多克的那句疑問一樣，羅杰同樣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從整個新聞集團的角度出發，以一百億美元的投資，換取與環球音樂集團打上一場商業戰爭，甚至還要冒著環球背後的勢力入場干涉的風險，這無疑是不劃算的。
但假設魯伯特-默多克在新聞集團的地位確實不那麼穩固，這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原因很簡單，對于魯伯特-默多克而言，新聞集團就是自己的全部，但反過來並不一定成立。
無論已經年近八十歲的默多克有多大的野心，首先都要穩定住自己的統治地位，才能去謀求其它。
「只需要在重大決策上與我保持一致的立場即可。」
魯伯特-默多克嘴上說得很漂亮，但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沒錯，我要的就是一個只會做應聲蟲的股東。」
如果不考慮竊听門事件爆發的影響，投資新聞集團，至少從表面上看上去，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過去幾年，新聞集團的財報一直都很漂亮，因而市值也一路走高，哪怕是最近受到次貸危機的影響而稍有下挫，總體的市值仍然高達接近940億美元。
（注︰竊听門爆發之前新聞集團的股票確實很值錢，市值最高的時候有一千多億。）
若是投資新聞集團，或者其旗下的二十世紀福克斯，兩者都是相當優質的投資項目。
當然，這是在不考慮「竊听門」的情況下。
然而，羅杰卻是很清楚，最多不超過兩年，隨著竊听門的爆發，新聞集團的股價就會跳水一般地迅速崩盤。
在來自各界的壓力之下，默多克家族甚至只能將包括二十世紀福克斯在內，新聞集團值錢一些的資產全部拆分變賣。
在短短幾年內，新聞集團就從市值超過千億美元的巨無霸，跌落到僅僅只價值幾十億美元的小公司。
在這個時間點投資新聞集團？那是白痴才會做的選擇。
至于說先把錢投入進去，在竊听門爆發值錢再賣掉？羅杰可不認為，默多克這個老狐狸會不要求在協議中明確一個「xx年之內不得轉讓股權」之類的條款。
稍稍思索了片刻，羅杰立刻找到了一個現成的借口︰「抱歉，魯伯特，新聞集團確實是一個很值得投資的集團公司，但是我們手頭沒有那麼多的現金。」
見魯伯特-默多克臉上明顯露出不信的神色，羅杰立刻解釋道︰「是這樣的，不久之前，我們剛剛和花旗銀行達成了協議，提前結清了百代的貸款，僅僅這一筆開支就高達五十億美元。另外，我們還欠富國銀行幾十億美元，實際可以動用的資金只有你要求的一半。」
五十億美元，這個數字當然不是【量子娛樂】可以動用的全部資金，而是羅杰願意付出的成本。
若是能夠用這個價格買來新聞集團的全力相助，哪怕全部賠光了，那也是值得的。
默多克听了羅杰的話，稍稍楞了一下。
倒是沒有懷疑羅杰所說的是真是假，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在知道的情況下，想要證實真偽，還是很容易的。
以羅杰的身份和地位，也沒有必要編造一個一戳就破的謊言來敷衍自己。
「五十億美元，不夠。」
默多克搖了搖頭，很快又提出了一個新的條件︰「媒體和發行渠道任選其一，另外新聞集團幫助你牽制住維旺迪。作為交換，【量子娛樂】以五十億美元的價格，收購新聞集團旗下的【星空傳媒集團】。」
星空傳媒？
羅杰稍稍在記憶中搜索了一下，才想起這家公司的資料。
這是一家位于亞洲的衛星電視台，也是全亞洲最大的衛星電視台。
事實上，這是新聞集團試圖進入太平洋對岸那個國度的嘗試，大名鼎鼎的鳳凰衛視就在這家公司旗下。
眾所周知，默多克的這一次嘗試顯然是以失敗告終。
對于不可描述國度在這方面的政策，羅杰前世有著親身的體會。
如今看來，新聞集團已經有意撤離亞洲，不再做無謂的嘗試，轉而將這個包袱甩給別人。
羅杰不清楚星空傳媒的價值如何，但再怎麼高，一家亞洲地區的衛星電視，又只能覆蓋東南亞的幾個國家，最多也就是在幾億美元這個數字上，五十億美元，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溢價」來形容了。
更何況，明知道星空傳媒是個坑，羅杰更加不可能往這個坑里面跳。
「魯伯特，【量子娛樂】對星空傳媒不感興趣。」
羅杰直接開口道︰「若是英國天空電視台或者福克斯電視網的股份，我們可以溢價百分之五十收購，上限五十億美元。」
溢價百分之五十，在羅杰看來，這已經是一個極為有誠意的報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