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我們需要花錢的地方又更多了？」
羅杰-克里斯蒂安莊園的草坪上，又一次支起了火鍋桌。
胖子吃得滿頭冒汗，還不忘跟羅杰抱怨︰「那我們年初的時候為什麼還要從公司的賬戶里提錢出來？」
胖子的邏輯很容易理解︰既然我們又要對MAD唱片追加投資，那幾個月前，為什麼還要拿出兩億美元來做股東分紅？
留在公司的賬戶上，不是就可以少花一點了嗎？
「那個時候沒想這麼多，而且這幾個計劃需要的資金數量都不少，也不差那兩億美元。」
羅杰也確實覺得這筆股東分紅，現在回想起來有些怪怪的。
不過錢都分了，再多說也沒什麼意義。
隨口找了個安慰自己的借口，然後話題一轉，問道︰「跟NBC電視台那邊的談判怎麼樣？我們大概能拿到多少錢？」
「進展不大，這種談判沒幾個月的時間，不會談出個結果來。」
胖子搖了搖頭，說道︰「只是我們手上一半的股權和版權，NBC不願意給出高價，目前只肯出到十一億美元，離我們的預期還差很遠。」
頓了頓，胖子又感嘆道︰「說實話，就算過段時間，談判小組的人告訴我談崩了，我也不會有任何的意外。」
MAD唱片接連提出了幾個大計劃，需要大量的資金。
MAD唱片肯定是不能賣的，這是樂隊在唱片業內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樂隊急需籌款的目的，也是為了這家公司的發展。
別說賣掉公司，就算是引進新的資金和股東，羅杰三人都沒有考慮過。
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沒有考慮這個問題的必要。
那批從【索尼/ATV】得來的版權，也同樣不能賣。
為了這批版權，羅杰謀劃了好幾年的時間，更是冒著身敗名裂的風險，去做一些打著擦邊球的灰色「髒活」。
如果僅僅只是為了一些美元，何必這麼費勁？
除了MAD唱片和版權以外，樂隊名下的資產里，能賣得上價錢的，也就只剩下了《美國達人秀》。
這個時候，能否順利以一個合適的價格，和NBC達成出售協議，就成為了這些計劃能否實施的關鍵。
「如果能談到二十億美元以上，我們短期內就不用為資金的事情發愁了。」
胖子剛說出口，想了想，又覺得這個數字大約不太現實，又改口道︰「如果有十五億美元左右，再做杠桿貸款，也勉強夠用。」
胖子來自華爾街，也繼承了華爾街一貫的思維方式。
缺錢了怎麼辦？
貸款啊！
雖然說杠桿是股票、期貨市場的說法，但在常規的商業操作中，也不是完全沒用。
比如說格雷澤家族收購曼聯，就是一起典型的杠桿式收購。
事實上，如果是讓華爾街的那幫吸血鬼來操作，比如說MAD唱片的三項擴張計劃總共需要一百億美元，可能只需要自己籌集五億到十億美元，剩下的絕大多數資金，都可以通過發行高利率高風險型的債券，也就是華爾街俗稱的「垃圾債券」，以及銀行貸款等方式來融資解決。
但樂隊畢竟不是華爾街那幫能夠把融資玩出花來的金融鬼才，就算是胖子，以前在華爾街的時候，也不過是個普通的股票經紀人，對于這些花里胡哨的操作，只是了解個大概，具體的細節卻是一頭霧水。
因此，樂隊也只能采取最穩妥，也最簡單的方式，即自己籌集一定比例的資金，比如說百分之四十到六十，讓MAD唱片的資產有一個較大的增值，再以MAD唱片整體或者部分股權為抵押，向銀行借貸，獲取剩余的資金。
「問題是，如果貸款的數額太大，我們還得起嗎？」
羅杰皺了皺眉頭。
這個問題，兩人不止一次地討論過，但卻沒討論出個什麼結果來。
如果要利用杠桿操作來完成融資，借貸的數目可不是幾千萬、幾億，而是至少幾十億美元。
光是每年的利息，就是一筆巨款。
如果光靠MAD唱片自身，恐怕很難還得起貸款。
而如果依靠樂隊不斷輸血，或許樂隊現在的收入很高，每年有幾億美元，如果省著點用，確實「養得起」MAD唱片。
但明星這個職業，最大的特點就是收入不穩定性。
萬一出點什麼大的變故，或許今年還能賺幾億美元，明年的收入可能就會銳減到八位數甚至是七位數。
在羅杰看來，負債數額幾乎相當于MAD唱片的總價值，而且是在自己和樂隊完成注資之後的價值，這樣的風險，委實有些大了。
要知道，商業貸款可不比住房貸款，貸款的周期往往都比較短，普遍在一到五年之間。
即使是和銀行的關系夠好，一般也很難超過十年。
利息方面，正規銀行的貸款，利率普遍在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之間。
假設MAD唱片要貸款五十億美元，就按照最高的十年來算，利率就取一個中間值，每年下來，連本帶利要還八億多，將近九億美元。
這可是每年！
如此一筆龐大的債務，對MAD唱片的資金鏈，會造成多大的壓力？
更不要說，就算樂隊和富國銀行的關系很好，在涉及幾十億美元的貸款的情況下，富國銀行也絕無可能給出市面上最優惠的貸款政策。
還款方式方面，先息後本的方式，大概率也是不會得到通過的。
每個月或者每年，除了利息之外，還要歸還一部分本金，這對MAD唱片資金鏈的壓力，就更加的沉重。
說白了，銀行也不是搞慈善的，這種貸款壞賬的風險本就不低，自然要保證足夠的預期利潤來抵沖風險。
羅杰雖然不是什麼商業巨頭，卻也知道，一家商業公司，若是資金鏈長期處于高杠桿、高壓力之下，抗風險能力就會成倍的削弱。
一旦經營上遇到什麼困難，哪怕只是一些小事，都可能引起連鎖反應，導致資金鏈徹底崩盤。
因為債務問題而破產的大公司有多少？
根本數不清！
然而，在這個問題上，胖子卻是持樂觀的態度，認為一倍左右的負債率，是一個比較健康、可以接受的水平。
在華爾街，負債率達到資產數倍以上的公司比比皆是。
兩人誰也說服不了誰，只能是暫時擱置爭議，等到和NBC的談判完成、羅杰手中News.Feed的股票也賣掉，確定了這兩筆資金的數目，再做打算。
如果能自己籌集到足夠多的資金，比如六七十億美元，再去貸款個二三十億，這個數目，就不存在太大的問題了。
以MAD唱片自身的盈利能力，再加上樂隊的輸血，這個數字的債務，不至于會對公司的資金鏈造成太大的負擔。
但是，如果通過《美國達人秀》和News.Feed的股票，籌集不到足夠多的資金，羅杰和胖子之間，說不得就得辯出個一二三四來，看誰能說服誰。
在籌集資金的事還沒出個結果之前，羅杰和胖子兩人都有意無意地回避著爭論。
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羅杰放下筷子，模了模肚子。
強烈的飽月復感，讓羅杰感到一陣滿足。
喝了一口啤酒，羅杰開口問道︰「安妮那邊，又要做甩手掌櫃？」
「她說她相信咱們倆。」
胖子的臉色有些古怪，似乎在憋著什麼話一樣。
頓了頓，胖子繼續問道︰「那件事，你跟盧卡說過了嗎？」
「說過了。」
羅杰點了點頭，說道︰「最遲一個星期，公司的資產估值報告就會發到你的郵箱里。」
「其實不用看那玩意，咱們也知道個大概，畢竟公司的事，咱們一直都有關注。呃，安妮那個甩手掌櫃不算。」
胖子又吃了兩盤牛肉，才停下了筷子，抹了一把嘴上的紅油，開口道︰「在華爾街，對于一家公司的估值，有個粗略的方法，按照最近三年的收入、支出和盈利三項數據，套入一個公式，得出的估值一般來說和這家公司的實際價值不會有太大的出入。我按照這個方法算過，MAD唱片現在的價值大概在25到30億美元之間。」
「這麼高？我以為只有十幾億美元。」
羅杰有些驚訝，忍不住說道︰「這麼說的話，以資產規模來算，我們的公司可以算是一線級別的廠牌了？」
「資產規模和影響力是兩回事，這種事你比我更清楚。」
胖子聳了聳肩膀，繼續道︰「你要注資增持股份的事，我和安妮都不反對，但是我們兩個人的投票權相加，要大于百分之三十四，這是我們的底線。」
百分之三十四，剛好高于三分之一，在《公司法》中，這是一個很微妙的數字。
一般的經營決策，只需要得到高于一半，也就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支持。
但涉及到重大決策，只要手握三分之一的股權，就具備否決權。
也就是說，如果按照這個比例來調整MAD唱片的股份，很大程度上，這家公司的經營方向會由羅杰來說了算。
但是，胖子和安妮也絕對不存在被踢出局的風險。
說著，胖子臉上閃過一抹猶豫，頓了頓，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好吧，這是我的底線，安妮那家伙的原話是‘隨便你們怎麼搞，反正你們兩個不會坑我。’」
「這個答復……確實是安妮的風格。」
羅杰不由得笑了起來。
笑容中有些無奈，連話語權被稀釋這種事都不在乎，還能指望安妮分擔什麼重要的工作嗎？
看樣子，樂隊的未來，還是得落在自己和胖子兩個人的肩膀上。
呃……好像，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嗎？
習慣了，習慣了。
在心里自我安慰一陣之後，羅杰開口道︰「股權比例方面我沒有意見，我可以接受最高不超過百分之六十六的投票權。」
既然要對MAD唱片注資，股份有所增加，也是必然的事情。
畢竟，羅杰和胖子、安妮兩人的關系再好，也沒有白白送出幾十億美元的道理。
增持股份，只是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為了爭權奪利。
在三分之二、四分之三這兩個持股比例的門檻上斤斤計較，沒那個必要。
以三人之間的關系，哪怕實際注資的資金，比增持的股份價值略高一些，只要不是相差太多，羅杰也可以接受。
如果相差極大，也不是沒有折中的方法。
胖子要保留的只是投票權，完全可以采用大多數上市公司所采用的策略，將MAD唱片的股票，分為投票權重不同的A、B類兩種股票。
這樣一來，胖子和安妮的投票權得以得到保障，羅杰也可以憑借著大筆資金的注入，享受更多的分紅。
雖然說，如果執行了那三個擴張計劃，幾年之內，都不可能有大筆的盈利入賬，提分紅比例，似乎沒什麼意義。
但若是從長遠來看，只要MAD唱片成功渡過這幾年的擴張期，站穩腳跟，所能夠創造的利潤是源源不斷的。
停頓了一會，羅杰開口道︰「我和我的會計師確認過，資產清點已經基本完成。News.Feed已經確定在八月份上市，下個月之前，我會先賣出一半的股份，能夠獲得一筆大約八億美元的資金。剩下的一半，會在六個月的解禁期結束之後賣出，以News.Feed的發展勢頭，獲利只會比八億美元更高。」
這是羅杰和勞倫斯家族之間的協議所規定的交易方式。
純粹計算數字的話，等到股票上市之後再一次性賣出，獲利顯然更多。
但大量的股票套現，從來不是扔到股市上賣掉那麼簡單。
你想賣，必須得有人願意買，而且買得起才行。
為了盡快月兌手，獲取MAD唱片發展所需要的資金，羅杰也不會在這點細枝末節上去斤斤計較。
——盡管，這所謂的「細枝末節」，很可能會涉及數億美元的盈虧。
「也就是說，最少也有十六億美元？」
胖子點了點頭，說道︰「我現在倒是希望，你那個公司的股價越高越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
羅杰笑了笑，轉移話題道︰「說起來，你投資的那家視頻網站怎麼樣了？我好像前段時間在哪個雜志上看到過它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