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找上公司的負責人談起合同的事情之前，羅杰先和豪斯曼律師見了一面。
關系到法律方面的問題，還是得依靠專業人士的幫助。
起碼在和公司談的時候，不能出現太致命的低級漏洞。
「根據合同，你們今年的兩張專輯完成之後，唯一的義務就是在正式發行的前兩個月，配合發行方參與宣傳活動。」
在簽署協議的時候，豪斯曼律師就參與到了其中，對這份合約的條款很熟悉。
又重新研究了一陣合約上的條款，豪斯曼律師繼續說道︰「根據合約中的要求，當你們完成了合約規定的唱片和演出數字之後，完全可以提出無條件解約。當然，為了避免麻煩，最好還是和唱片公司達成補充協議。」
「如果確定要談的話，到時候需要你參與進來。」
羅杰只是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得到肯定的答復之後，立刻放心下來。
「到時候給我打電話就好。」
豪斯曼律師點點頭，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又補充了一句︰「克里斯蒂安，我們的合約今年年底之間到期。」
當時雙方的代理合同只簽了兩年，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了。
羅杰和豪斯曼律師合作的很愉快，也沒有換律師的想法。
和其它的服務者不同，律師、經紀人和會計師這三個職業，手中掌握著大量見不得光的東西，除非有必要的理由，否則最好不要輕易更換。
所謂的道德條款，那玩意並不總是可靠。
哪怕做背書的是影響力驚人的律師協會，也同樣不值得指望。
「你擬定一份合同，我會叫人審核。」
必要的審核，永遠是必須的環節，這是最起碼的謹慎。
羅杰想了想，說道︰「夏天的時候一起去田納西州度個假？八月份樂隊有一場演出，我可以給你搞到最好位置的票。」
羅杰和豪斯曼律師的私交一般，大多是業務上的往來。
在羅杰的信條里，這樣的關系是不可靠、不穩固的，除了利益之外，還必須建立起友情和信任。
「八月份？那個時候可不行。我這一行，夏天是工作最繁忙的時間之一。」
豪斯曼律師搖搖頭，然後提議道︰「周末我約了一位銀行的高管打高爾夫球，你有興趣參加嗎？」
這位律師也清楚和羅杰拉近關系的必要性。
「高爾夫？」
羅杰不擅長這項運動，但是基本的揮桿擊球還是會的。
高爾夫球在北美，尤其是北美的上流社會，是相當重要的社交技能，在未來幾年，也會在太平洋對岸那個國度里流行起來。
前世的時候，羅杰的一位客戶很喜歡高爾夫，羅杰被迫去學過一段時間，只是不怎麼熟練。
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約了別的客戶，我去參加，這不太好吧？」
「你也認識的，富國銀行的經理。」
豪斯曼勸說道︰「都是自己人，沒必要那麼見外。」
「那行，周末你給我打電話。」
羅杰思考了片刻，答應了下來。
對于樂隊來說，結交一位銀行的高管意義不大。
但在羅杰的計劃之中，未來是需要大筆投資的。
單憑樂隊賺的錢未必夠用，很可能需要貸款。
這種情況下，銀行的高管可以帶來的幫助就很大了。
批準不符合規定的貸款項目是不可能的事，銀行內部的機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但在各種繁瑣的手續和流程上，卻能提供不小的幫助。
…………
從豪斯曼律師那得到確切的答復之後，羅杰找上了負責樂隊事務的加西亞-賴斯特頓。
「我听說《黑色》專輯的發行談判陷入僵局？」
羅杰並沒有一上來就說新專輯的事，而是找了個非常合情合理的切入點。
專輯錄制已經進行了過半，發行合約的談判還遙遙無期，于情于理，樂隊都沒有不過問的理由。
「你們有什麼想法？」
加西亞-賴斯特頓擺出認真傾听的姿態，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
但任何和這個家伙打過交到的人，都知道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有多難纏。
羅杰也不會被這個表象所迷惑。
「樂隊希望由華納或者環球唱片這樣，在頒獎季具有重大影響力的發行方來做發行，並且要得到頒獎季公關資源方面的承諾。」
羅杰直言不諱地提出了樂隊的要求︰「《黑色》專輯的定位不僅僅只是市場，它是將樂隊推向一線位置的重要環節，必須在頒獎季有所斬獲。」
樂隊現在只能說在二線上站穩了腳跟，連二線中游都算不上，距離一線更是有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這樣巨大的差距，不是一張專輯能夠抹平的。
沒有至少五年以上的出色表現，以及連續不斷的優秀作品，想要晉級一線，那是做夢。
在羅杰的規劃里，《黑色》專輯，最多也只能讓樂隊勉強進入到二線中游這個位置上。
然後每年至少一張品質不遜色于《黑色》的專輯，幾年之後，隨著作品影響力的不斷發酵，才有涉足一線的可能。
也僅僅只是可能而已。
再怎麼出色的作品，也需要時間來沉澱，才能逐漸發揮出它的影響力。
《天國的階梯》這樣的神作，也並非一經發布就橫掃全球。
一首經典作品出來之後，過上五年甚至更久的時間，才被大部分歌迷听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獎項最大的作用之一，就是加快這一進程。
當一個歌迷向朋友推薦一首歌的時候，如果說︰【這首歌的吉他solo使用了多麼華麗的技術、貝斯riff如何串聯起整個樂隊的演奏】等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壓根不明白這首歌好在哪里，也沒興趣去听。
但如果換一個說法，【這首歌獲得了三個格萊美獎，包括最佳年度單曲】，哪怕再無知的歌迷，也會立刻有一個清晰的概念，並且提起興趣去听听。
「華納唱片要求百分之三十五的收入分成，以及除了樂隊保留版權的兩首歌之外，其它所有歌曲百分之十的版權。環球的要求略低一些，但也只差了兩個百分點。」
加西亞-賴斯特頓搖搖頭，說道︰「這樣的條件，董事會是不可能接受的。目前來說，董事會傾向于接受mca的條件，雖然分成比例要求高達百分之四十，但卻不包含版權。」
二十世紀娛樂的想法，並不出乎意料。
對于唱片公司而言，利益，始終是排在第一位的。
這也是mca能夠在《青春》專輯的發行競爭中獲勝的原因。
這家二線廠牌不要版權，只要長達三十年的發行收入分成。
「加西亞，過去的三張專輯，樂隊給公司帶來的利潤有多少？超過兩千萬美元了吧？」
單從唱片銷售上，樂隊拿到的收入就不止這個數。
具體的財務報表羅杰沒興趣去了解，直接按照樂隊的收入來算，報出了兩千萬美元這個數字。
雖然二十世紀娛樂需要承擔巨額的成本，但他們的收入分成比例更高。
和樂隊比起來，二十世紀娛樂賺的只會更多，而不會少。
羅杰停頓了片刻，繼續說道︰「公司從樂隊身上賺了這麼多錢，卻不讓我們在發行合約的談判上提意見，這是不合理的。」
雖然不合理，但這個圈子的游戲規則就是這樣。
「加西亞，我明白這個圈子的規則，唱片公司高高在上，樂隊是被壓榨的一方，我也沒想改變它。」
羅杰見對方要說什麼，加快了語速，搶先開口道︰「我不介意你們唱片公司趴在樂隊身上吸血，但是想要得到，就必須有所付出。mca的發行渠道確實很出色，但是他們在格萊美上的經驗幾乎為零，這是樂隊不可能接受的。」
「克里斯蒂安，你這樣的要求。」
加西亞-賴斯特頓搖了搖頭，說道︰「我沒辦法對股東交待。一個格萊美，可比不上百分之十的版權，而且公關格萊美還需要高額的投入。」
股東才不在乎樂隊能不能得獎，他們只關心手里的股票值多少錢，年底分紅又能拿到什麼樣的數字。
「加西亞，你要知道，二十世紀娛樂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違約金的數字雖然高，但是以樂隊現在的名氣，有的是人願意掏出這筆錢。」
羅杰沉默了片刻，繼續開口，數出一個個名字︰「華納唱片，大西洋唱片，環球唱片。除此之外，上個月的時候，有一家叫做【科博特音樂藝術】的公司，他們的ceo找過我，希望簽下樂隊的唱片合約，並且樂隊可以百分之百保留所有歌曲的版權。」
雖然羅杰對簽約科博特沒有任何興趣，但並不妨礙羅杰在這個時候，將其作為談判的籌碼拿出來。
加西亞很清楚羅杰在樂隊上的野心，也知道「版權」兩個字對樂隊的誘惑有多大。
近一段時間以來，科博特公司憑借著融資得來的巨額資金，以及「百分之百保留版權」的巨大誘惑，在唱片業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加西亞-賴斯特頓對這樣的新興勢力，自然是有著一定的了解。
听到羅杰話語中明顯的威脅，加西亞-賴斯特頓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
沒有人喜歡被威脅，尤其是身居高位者，更討厭被威脅。
不過作為一個商人，加西亞-賴斯特頓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
沉默了好一會，開口道︰「你剛才也說了，想要得到什麼，就得有所付出。想必你也不會天真到，以為只憑這樣的威脅就能讓公司讓步吧？」
這就是願意談的意思了。
只要松口，一切都好說。
羅杰最怕的就是，連談判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強硬地拒絕。
跳槽的威脅雖然好用，但最好也只是威脅。
否則，哪怕掏出了違約金，二十世紀娛樂的法務部也有辦法將官司拖上個幾年。
這也是為什麼，樂壇內很少有人在合約期內跳槽或者解約。
絕對數量不少，畢竟基數足夠大。
但如果按百分比算，小數點之前的數字是零。
「公司不是希望樂隊今年可以增發專輯嗎？」
羅杰伸出一根手指，說道︰「一張商業化專輯，這就是樂隊的條件。」
商業化專輯的意思，就是在獎項上沒有訴求。
在發行方的選擇上，二十世紀娛樂的操作空間更大。
加西亞-賴斯特頓詫異地看了羅杰一眼，低下頭，開始考慮起這其中的得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