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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穆發現自己還是想得太好了。

麻醉師那是什麼職業?那是需要知識經驗, 還要專門執照的專業高級人才。

整天打打殺殺的劍修中途轉職,一點都不靠譜。

——這是意識突然清醒過來的白穆的真實想法。

真是特別真實了……

抬眼就對上一雙漆黑的眸子,那眼底還隱約翻涌著血色。

混亂卻銳利的劍意四散, 外側的竹林已經成了一地廢墟。

簡直是立刻就被嚇清醒了好不好?!

白穆下意識的避開了那雙眼,視線順著往下移了,對方胸口前方,那沾著血的手上, 托著一粒瑩潤的金丹, 它正緩慢地旋轉著、上面泛著淡淡的清光,讓人無來由地生出一種親近之感來。

白穆︰等等!親近?!

他連忙低頭,血跡斑駁,小月復的刀口還在呢。

白穆︰「……」

這算什麼?!

金丹挖完了就扔, 連傷口都不給治的?

白穆這滿心「臥槽」,凌霜劍尊好像也終于從那恍惚的狀態請醒過來。他想要伸手去踫踫白穆, 可是一抬手, 便看見上面的淋灕鮮血。

這只手就那麼僵在半空中, 不敢往前、也不願後退。

他啞聲喚道︰「思兒……」

白穆不知道怎麼形容凌霜劍尊現在的表情。

硬要說的話……好像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但是,凌霜劍尊?哭?

這開玩笑吧?!

白穆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什麼幻境中了。

兩人僵持的這一陣,一道淡淡的黑氣緩緩縈繞到周圍,比起心神恍惚的凌霜劍尊,竟然是白穆先注意到不對, 雖然對現在的情況還不太了解,但他連忙開口——

「師尊小……」

心。

白穆的提醒還沒完, 那黑氣陡然迅捷起來,盤旋而上,一下子卷走了凌霜劍尊手上托著的金丹。

白穆︰!!!

臥槽!不能啊?!

白穆差點忍不住翻去追,但是凌霜劍尊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步, 眨眼間就追著那道魔氣而去。

白穆本來也打算去追的,但是調動了半天靈氣,什麼反應都沒有,他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金丹剛才被挖了,他現在就是個凡人。

白穆︰……

說好的「換」金丹呢?!怎麼挖了以後就不管了?!

真是令人頭禿……

他現在這毫無修為的凡人狀態,就算追上去,也是給人送菜的,幫不上忙不說,很可能拖後腿倒是真的。

現在只希望凌霜劍尊能給點力了,他的任務完不完成……

等等!

白穆突然意識到什麼,他重新又躺回原地,沉入意識海中,翻起了自己的任務列表。果然,屬于他的那一部分主線都已經完成了。

想想也對,他金丹挖都被挖了,接下來那金丹是放到主角受身上還是被人搶走,那是他們的事,同他這個替身有什麼關系?

想通之後,白穆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看了一眼還昏迷著的主角受,先前他還以為主角受是想要騙金丹假裝受傷呢,現在看來傷得真是不輕,人都快瘦月兌形了……

白穆盯著主角受看了好一陣兒,才移開視線。

他覺得自己還是善良一點,別趁機對他做什麼了吧。

比起這個來,還是趕緊離開落霞峰才是正理。

——屬于他的劇情線走完,難不成還留在這兒等著吃喜糖嗎?

等主角受恢復過來,看著他不得心梗死?

身為一個合格替身,白穆可不干那缺德事。

白穆從儲物袋里拿了傷藥,簡單處理了一下月復部挖金丹留下的傷口——多虧這儲物袋用的是神識,不然白穆還真是要抓瞎。

確定了自己身上再沒有什麼外傷之後,白穆一刻也不多停留,立即就離開了。

而另一邊,凌霜劍尊也終于追上了那道黑影。

黑色的霧氣凝成人形,黑瞳血眸,那男人站在那里,什麼也不必做,就透露出一種不祥的氣息來。

凌霜劍尊不至于像小輩那麼沒見識,他立刻就認出了殷祀的真身,眉頭緊鎖,道︰「魔?」

殷祀輕笑了一聲,默認了這說法。

凌霜劍尊不再多言,長劍出鞘,徑直一道橫斬,殷祀的身體卻在那一瞬變得模糊飄渺,那斬擊就這麼穿過他的身軀,落在了身後的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劍痕。

那一瞬間消失的氣息,卻讓凌霜劍尊意識到什麼。

「是你?!」

他突然這麼問了一句。

辛寒能分辨出魔氣的區別,是源于他那天生對魔氣極為敏感的天賦,但凌霜劍尊就是因為斬殺的魔和魔修太多了。

凌霜劍尊這話問得突然,殷祀卻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他恐怕認出了,那日那小畫妖在洞府入魔的事,是他藏于暗處,以魔氣冒充。

殷祀本就沒想瞞天過海,這種事情有漏洞才妙,在合適的時機被合適的人發現,那才是一場好戲。

而現在就是這個時機……

就算凌霜劍尊沒有發現,殷祀也會想辦法提醒他,現在對方自己發現了,自然更好。

殷祀將手里的金丹拋了兩下。

這顆被奪的金丹上,清光湛湛,哪里有被魔氣沾染的痕跡。

殷祀看著這金丹,臉上滿是笑容。

他用一種頗為夸張的語氣感嘆道︰「本尊還是第一次見到心志如此堅定的修士……被污蔑入魔也無怨氣,無故被囚寒潭亦不惱恨……看見敬慕之人與他人濃情蜜意……」

他故意停頓在這里,意味深長地看向凌霜劍尊。

「更有甚者,親手剜掉自己的金丹……」

凌霜劍尊執劍的手一滯。

殷祀笑容滿面地捏了個決,卻並不是為了攻擊。

黑氣氤氳,一道巨大的水鏡立于前方,上面映出的恰好是凌霜劍尊剖開金丹的那一幕。

一道劍氣掃過,那水鏡支離破碎,可碎裂開每一塊,都顯露出不同的影像,每一幕都清清楚楚地映到凌霜劍尊眼中。

——有那日他毫不留情釘穿思兒肩胛的,有他用玄鐵鎖鏈將那個孩子鎖在寒潭的,有他為維護笙卿用氣勁傷他的,也有……那孩子靜靜看著水鏡中親密相攜兩人的……

身周本機暴虐的靈力越發不受控制,甚至化為實體扭轉成漩渦狀,將那些零零散散的鏡子碎片徹底攪碎。

水鏡被毀,殷祀也沒有什麼惱怒之色,他還維持著那張盎然的笑臉,語氣也是十足的遺憾,「本尊本來還想著幫他一把……被他敬慕的師尊親手挖去金丹……想必足夠他看透這些道貌岸然的正派修士了……只是——」

殷祀無不遺憾地嗟嘆一聲,魔氣包手中金丹,「好像弄巧成拙,又讓他看得太開了。」

那金丹清光湛湛,哪有半分入魔的跡象,就算是現在被魔氣包裹,卻仍舊執著散發著微弱的熒光。

——大多數人絕望之後會深陷泥沼,可偏偏這金丹的主人是極少數的那一部分,鳳凰磐涅、浴火重生,這一遭之後,竟反倒讓他徹底擺月兌了心魔。

凌霜劍尊的神色已經冷得要結冰了,他並不想听這只魔的廢話,一劍斬過去,直沖著殷祀的手腕,以實際行動表現了自己欲要奪回金丹的意圖。

那寒霜般的劍意籠罩而來,像是要將人死死凍在原地,四面八方都是凜冽的靈力,這一劍避無可避。

殷祀也沒想著避。

只見他指尖微動,那顆金丹就懸到了腕前,正對著劍鋒。

對方想要傷他可以,但得先把這金丹劈成兩半。

原本鋒銳無匹的劍勢陡然一滯,那劍刃堪堪停在金丹前半寸不到的距離,若是再往前些許,這顆金丹恐怕就要被一分為二。

殷祀確實是在賭。

但這賭注對他來說委實不大,便是輸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沒了一只手而已,小事罷了。

可若是贏了……就如同現在——

殷祀睜大眼楮,略微驚訝,卻更多的是了然,他喉間發出悶悶笑聲,那聲音越來越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看見了什麼?!

一個劍修……一個被稱之為「劍尊」的劍修……

竟然、拿不穩自己、手里的劍了?!

哈哈哈!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

白穆還不知道自己在寒潭辛辛苦苦入了那麼久的魔,出來溜了一圈、稍微放松一點,就給他打回了原形,甚至還被按頭安了一波「打擊太大、堪破魔障」的劇本。

不過被安了什麼劇本對白穆的影響不大,他現在遇到一點小問題。

他本來打算趁著走完劇情和月兌離世界的間隙,出去度個假的,結果別說離開天一宗了,他還沒出落霞峰地界,就被人給堵了。

——是溫夜淺。

白穆現在就希望來個時光倒流,讓溫夜淺回到十幾年前對他那態度,不聞不問、不听不看……人都杵在跟前了依舊能把他當作空氣。

但很顯然,這不大現實。

溫夜淺也沒想到能在這里踫見白穆,月兌口而出,「師弟?!」

這一聲驚呼之後,他緊接著問︰「你怎麼在這?」

白穆︰「……」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怎麼在這兒?

——準備離開天一宗,出去玩玩逛逛。

溫夜淺能信?

白穆覺得這話說出口,基本就跟「我打算叛出宗門」沒區別了,溫夜淺能答應就怪了。

不只是不答應,恐怕還要來個清理門戶。

說實話是不可能說實話的,白穆腦子轉得飛快。

他頓了一下,立刻就把皮球踢回去了,「那依師兄之見,我應該在哪?」

溫夜淺被這反問問得愣住了。

他看著這臉色蒼白、衣衫上還沾著血跡的少年,只覺得心底像是被銳器扎了一下,整個人都疼得發抖。

這次換金丹之事,若是七師弟當真入魔,那自然是雙方都有裨益。可若真是如辛寒所言,七師弟是被陷害的,那如今的情形……于眼前這少年而言,實在太過殘酷。

溫夜淺第一次恨自己不會那些巧言蜜語,這時候無論什麼言語,在少年耳中都太過蒼白無力。

心底被壓得沉甸甸的,他只能啞聲道︰「師尊已命我去追查魔修之事……七師弟你放心……師兄……定然會還你個清白……」

白穆︰?!

他差點都跳起來。

——什麼「清白」?

他一個惡毒的替身配角能有什麼「清白」?!

他是黑的! 黑 黑的!比烏鴉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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