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過來……」
看見白穆醒來, 蘭斯德合上放在腿上的聖經,沖他招了招手。
這動作無端地讓白穆心生警惕,他一時沒有動彈。
蘭斯德好像真的心情不錯, 他並沒有因為白穆這細微反抗露出什麼不快的神色。只是用那雙氤氳著血色的眸子看他,寵溺中帶著些無奈。
白穆成功被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是很快,白穆就沒心思在意這些了。
他發現自己的軀體完全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下床走向蘭斯德身邊, 跪坐在地上, 親昵地將頭靠在對方的腿側。
——白穆對蘭斯德能控制他行動這事兒有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他就這麼直接。
地上鋪著柔軟的地毯,便是膝蓋著地也並不覺得堅硬,這間屋子也每日都有人打掃, 一粒灰塵也沒有,也談不上髒……
但是……
但是!!
白穆︰這是把他當狗了嗎?!
白穆心里默念mmp, 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控制住了。
他順應著身體自發產生的親近感, 並未對對方的控制做出反抗, 甚至表現出了依戀的態度。
白穆︰系統欠他一個小金人。
蘭斯德卻像是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他輕輕撫過那柔軟的金發,夸贊道︰「做得好。」
白穆︰???
他做什麼了,就「好」?
等第二日夜, 白穆被帶到一個祭台上時,他就猜到了是怎麼回事兒。
雖然以前沒有來過, 但白穆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地方實在是太有名了——六百年前初代聖子和協會長封印血族親王的地方。
這里的景色,和白穆在血族史料里翻出來的插圖不太一樣。不過也是意料之內,畢竟都過去了六百多年,這又是吸血鬼祖宗沉睡的地方, 年年修葺肯定會有所不同。
白穆這麼確定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踏上祭台的一瞬間,身體里兩股屬于血族的力量立刻洶涌起來,叫囂著想要喚醒什麼……
——還能喚醒什麼?他現在可在人家祖宗的墳頭上。
「好孩子……」
冰涼的吻落在額頭上,蘭斯德側擁著他往前,動作堪稱溫柔,「我們一起來解開封印。」
「等一切結束了……」
他笑了一下,沒有說完——
一個人的王座似乎孤獨了些,有這麼個好孩子陪他……好像也不錯。
……等一切結束。
他們,該共同接受加冕。
這孩子值得的……
白穆這會兒可不好奇主角攻到底想要說什麼,至于那狗屁加冕他也半點興趣沒有。
他更關心的是劇情里到底有沒有這一遭。
只是,現在系統劇情丟失,白穆也沒法確定。
他沉默片刻,對系統,「推演一下,如果蘭斯德這次成功喚醒了血族親王,人類方的勝利概率是多少?」
系統答應了一聲,計算的進度條在意識海里投影顯示出來,過了好半天,才慢悠悠的填了一個底。
而這時候,白穆已經被蘭斯德帶到了祭台中央。
白穆︰……
要你來有何用?
白穆的手被他扣住往前,尖利的指甲停在手腕上方,察覺到白穆的緊繃,蘭斯德笑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劃破。
長久來的願望終于要達成,這會兒他心情好的出奇,也不在意浪費那一點時間。
「別害怕,很快就結束了。」
他說這話時,傾身在白穆耳側,話落又吻了吻他的脖頸,獠牙緩緩貼近那柔軟的肌膚——吸血鬼的獠牙有麻痹作用,他想借此這安慰受驚的孩子。
事實證明,在干壞事的時候絕不能磨蹭。
「反派死于話多」已經被多少人證明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就在白穆還想著怎麼拖延時間,等著系統的計算進度,身後一道勁風襲來。
來勢洶洶的金色鎖鏈直沖著蘭斯德而去,迫使不得不往後退開,而他退過去的位置,一桿銀色的長.槍破風而來,直直扎了過去。蘭斯德卻絲毫不慌,他只是一抬手,一道無形的屏障立起,輕而易舉的就擋下了這一刺。
但旋即而來的利爪,在他背後留下了三道血痕。
鮮血淌下,滲入祭台的縫隙。
這傷口終于讓蘭斯德皺了眉,他無視了那兩個惹人厭的人類,血紅色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最後出現的洛維,「你真的要……背、叛、種、族?!」
洛維用再度發起的攻擊回答了這個問題。
洛維從離開城堡以後就發現了不對。
……他將自己的力量贈予了維爾特。
這本沒什麼問題︰維爾重傷虛弱,這可以他更快的好起來……只是一點點力量損失罷了,若是那人願意,他甚至想將自己的一切能力與他共享。
要是他沒想起蘭斯德提起的「利普歇親王」……
雖然洛維很少承認自己的血族身份,但是他畢竟是利普歇一半的主人,也知道將沉睡先祖喚醒的方法。
他親自將鑰匙交了出去……
交給了尚在蘭斯德控制中的維爾。
對著洛維無言的選擇,蘭斯德的臉色沉下,鮮紅的眸中像覆了一層薄冰。
……就實際而言,蘭斯德的天賦並不適合于正面戰斗,特別是他現在面對的三人都屬于精神抗性極高的那類。
但是再怎麼不適合戰斗的天賦,有了千年的力量積累,都無法小覷。
……
…………
尖利的指甲貫穿了洛維的肩膀,蘭斯德還未來得及繼續向下觸及心髒,腳下突現的陣法光芒讓蘭斯德的動作一滯,金色的鎖鏈趁機向上,想要將他層層鎖住。
這曾經封印親王的武器還是讓他心生忌憚。
蘭斯德神情一凜,想要強行掙月兌,但同時,聖.槍挾著勁風而來,遇到他抬手設下的那無形屏障,只是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將那結界打碎。
蘭斯德神色微愕,但很快就明白過來——
那兩個人類都隱藏了實力。
蘭斯德並不像那些自傲自大的貴族一樣蔑視人類,畢竟他曾經親歷了當年的那場戰爭。但人類幾百年的沉寂,讓他也不免放松了警惕,那些屬于血族的高傲又佔據了上風。
洛維也正是明白這一點,用自己做餌,所以才有了現在這佔了上風一幕。
但是在輕微的錯愕後,蘭斯德卻並沒有露出什麼惱怒之色,而是唇角上扯,緩緩露出了一個笑。
三人立刻心生警惕,動作一致地放棄攻擊,向後方撤去。
布洛特上次的傷勢未愈,離開的速度略慢了一瞬,脖頸上就多了一道血痕——若不是薩查眼疾手快地用鎖鏈扯了他一下,這會兒他就要身首分離了。
布洛特卻無心關注自己脖子上的傷口,他看向對面,灰色的瞳孔不自然的擴散,嘴巴張合,艱難地吐出那兩個字,「維……爾……?」
明明並未到傷到聲帶的程度,這聲音卻極為嘶啞。
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青年正站在他對面,金發略有些凌亂的散下來,遮住了那雙紅色的眼眸。
——這樣看……好像同以前沒有區別……
他們來之前,當然想過這種可能,但是當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所有的計劃都如此蒼白無力。
做不到……
最起碼,他做不到對……這個人刀劍相向……
那日蒙著血色的場景又在眼前閃現,布洛特握著槍的手發出了細微的顫抖。
他在害怕?
是的,他怕極了!
蘭斯德好似沒有察覺到這緊張氣氛,他抬手在那金發上輕揉了兩下,笑贊道︰「做得好。」
略微凌亂的金發被那動作撥開,露出一雙陌生的紅色眸子,那血眸中一片空洞。
「去吧。」蘭斯德又輕飄飄說。
……
那人身體微微壓低,縴白的手指搭在腰側纏著黑布的劍柄上。
不管是薩查還是布洛特,都十分熟悉這個動作——這是維爾攻擊的前的準備姿勢——他大約是獵人學校里最受老師歡迎的學生,不管是預備還是出招,都是如教科書般精準。
但是他們卻從沒想過,做出這個動作時,他們會位于他的對立面。
「維爾……」
布洛特忍不住又重復了一遍,顫抖著手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卻被薩查捆著拖到後面。
「我來!」那雙碧色的眸中滿是肅然。
他第一次這麼慶幸自己的武器是以牽制為主的封印鎖鏈,但是又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比起牽制來,卻更熟悉它的攻擊用法。
薩查深吸口氣,上前。
……冷靜。
把維爾帶回來……
只是……稍微過火的一次切磋。
他不斷反復地在腦海中對自己重復。
薩查熟悉維爾的習慣,也知道他的「弱點」。
拔劍的那一瞬間,會有片刻停滯,只要抓住機會,擊傷……不、纏住他的手腕……
他這麼想著,抓著鎖鏈的手已經微微冒汗。
薩查在腦海中將那場景演練了數次,但落到現實,卻終究無法實現。
……那片刻的停滯有多短呢,起碼現在心思煩亂的薩查抓不住。
銀亮光芒出鞘的一瞬間,他就知道自己來不及了。
不同于布洛特手中教廷歷代聖子所持的聖.槍,也不同于他的封印鎖鏈,維爾手里的「神之輝光」曾經甚至只是協會倉庫里諸多武器中的一件,確實少見,但卻是在他手里,才被冠以那超凡的名字——賦予那輝光的,並非是因武器,而是用它的那人。
薩查也終于親眼見到了那美麗的銀光……
他甚至捕捉不到那劍刃的軌跡,只來得及讓鎖鏈在身前交織成網,希冀這防御能擋下這一擊。
空中並沒有傳來劍鋒和鎖鏈相撞的清脆聲,與之相反,是一聲利器入肉的悶響。
在場的所有人都睜大了眼楮。
而非人種族的蘭斯德更是愕然,他緩緩低頭,那銀亮的劍刃正插在他的胸膛之上,若非他方才往側邊避了一瞬,這把劍就要正正沒入他的心髒中心。
就連現在,在聖水中浸泡過的武器帶著燒灼的熱燙,不斷擴展著傷處。
比起被「背叛」的憤怒而言,蘭斯德更多的是驚愕……
怎麼會?!他怎麼會擺月兌控制?!!
系統也在尖叫︰「任務、宿主……任務啊!!」
主角受啊!!他該捅的是主角受啊!!這多好的完成任務機會,宿主竟然捅錯人了!!
白穆暫時沒空跟自家傻白甜系統解釋原因,而是先問︰「算的結果呢?」
系統尖叫聲一頓,把那個高達99.97%的結果給白穆看。
白穆松口氣︰賭對了!
他正這麼想著,蘭斯德已經反應過來,伸手抓住那一段沒有沒入胸膛的劍刃,鮮血滴滴答答往下落,伴隨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滋啦聲,他那把劍□□扔到了一邊。
他並沒有松開對白穆的桎梏,那雙染血的手直接掐住了白穆的脖頸。
「什麼時候?」
蘭斯德問這話時的語氣輕飄飄的,好像並未生氣——要是不看那越收越緊的手的話。
白穆知道蘭斯德問的是什麼——無非就是問他什麼時候月兌離控制的。
其實也不久,就是剛醒來那會兒,對方把他當狗叫過去的時候。
白穆隱約意識到,要是強行搶奪自己身體控制權的話,借著身體里突然多出來的那股力量,他還是有一爭之力的。
但是……
底牌當然要留著。
難不成真為了一點面子暴露?傻子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