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穆指向性那麼明顯, 鐘昂終于看見了。
他目瞪口呆,愕然了半天,「你……你!!!」
白穆正想要點頭, 卻听他來了石破天驚的一句,「你是他的替身?!」
白穆︰?!
——想到系統走之前的話,白穆有理由懷疑這就是那個非法入侵的,反手就要一個舉報!!
然後, 在扣除積分的那一步卡住了。
白穆︰……算了, 算了,何苦為難人呢?
畢竟他這麼心地善良。
而那邊,鐘昂卻越想越覺得如此。
不只是皇室,便是有些怕死的貴族家主, 也會挑選一些形貌相似的孩子從小培養,然後再以秘法削骨改貌, 使之與主人相貌完全一樣。這些人平時並不出現在人前, 他們的作用只是在關鍵時刻被推出來, 代主人一死……就如同現在。
——這樣也能解釋他為什麼怎麼都查不到那別院主人的身份。
鐘昂的神情有一瞬間陰沉下去,但看向白穆,很快就變成了滿臉的心疼。
「不必怕,他們傷不了你的……」
白穆︰???
不,我沒怕……
你要是再不走, 我才該害怕了。
後面追兵的聲音又逼了近,白穆也不猶豫, 直接掙月兌開來,「承蒙鐘世子救助恩情,只是在下並無不甘願……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鐘世子還請回吧……」
鐘昂愕然一瞬, 見白穆果真轉身往那追兵的方向走去,頓時急了,連忙伸手去拉白穆,口中焦急道︰「是他們脅迫你?!……是毒?是蠱?!還是別的什麼?!……你別怕,我……」
白穆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是為人臣者本分。」
鐘昂怔住,他看著那道背影向火光處走去。
他怔愣愣的,意識深處有什麼熟悉的場景與眼前這一幕重合,靈魂像被撕扯一般疼痛。
而遠在千里之外,燕驍猝然驚醒,緊緊抓著胸前的衣襟,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將軍!」
守夜的侍衛听見動靜闖進來,問是何事。
燕驍平復許久,那突如其來的絞痛才散去,他擺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白穆怎麼也沒想到,鐘昂竟然直接動手了?!
他後頸一痛,暈過去前不敢置信地看向鐘昂。
鐘昂天生上揚的唇角抿直,他垂下的眼睫遮掩住眼底的神色,不是平常的清亮率直,而是一種更深沉、更艱澀的情緒。
——他……不會再、一、次、放手了……
白穆再次醒來,是被凍起來的。
冷風呼嘯,他只穿了一層薄薄的寢衣,雖然抱著他的那人已盡力擋著風口,但卻收效甚微……
他一睜眼,就先看見了後面的萬丈深淵。
白穆︰???
這tmd是要拉著他一起死吧!!
周圍的追兵已經三面圍住,卻忌憚著鐘昂手中的「人質」,頗顯底氣不足地威脅道︰「賊子,還不趕緊放開陛下?!」
听听、听听!
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什麼忠臣呢!!
不過他們急也是真的急,畢竟「李談懿」現在就是一個人形藏寶圖。
白穆深深覺得李家的祖宗,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是坑後人的貨……就比方說現在,那群人這麼著急,可不是為了什麼「護駕」……
大晉有一則年代久遠的流言,相傳大晉的開國太.祖為免子孫不孝敗國,曾留下一個寶藏,藏寶圖在諸代皇帝之間代代相傳。
至于那寶藏是什麼……有人說里面是金銀財寶,有人說里面是刀槍武器,也有人說是神仙許諾……各種說法,越听越不靠譜,但架不住有傻逼相信啊。
白穆在心里破口大罵,那邊圍得緊緊的士兵卻讓出了一條路,從里面走出了一個中年男人。
——任家家主,也是這次「清君側」的領頭人。
真正數百年積累的大族,他們最看重的是宗族延續。萬事求穩,寧願一朝落于人後,舉族默默無聞數代,卻也不願意冒著傾族覆滅的危險當這出頭鳥。所以,如今京城這事兒雖然各個家族都在後面出了力,但是最後被推舉為領頭的,竟然是這名不見經傳的任家家主。
這會兒任家主上前,看樣子是硬的不行,準備來軟的了。
白穆覺得任家家主不愧是相信寶藏傳言的傻逼,這人的智商真的不行。
這崖頂上罡風呼嘯,再大的聲音也被嗚嗚的風聲淹沒。方才那群士兵扯著嗓子的呼喝聲穿到這邊,也只剩下模糊的動靜,更何況任家主這麼壓著嗓子「文質彬彬」地說話。
不過鐘昂也不在意那邊說了什麼,他正安慰白穆,「別怕,我剛才看過,那崖邊上許多樹,緩沖力足夠,岩壁上又有許多裂縫,對準了把刀插進去,很容易就攀下去……放心,不會有事……」
白穆︰……
沒再給我一手刀放倒,真是謝謝你祖宗啊。
但他很快就發現為什麼鐘昂敢放任他醒過來,他這會兒被綁在對方身上,跑也跑不了。
白穆︰……
他有一句「我日」不知當講不當講。
眾目睽睽之下,鐘昂往後退了一步。
圍著的一眾將士齊齊往前一步,任家家主更是夸張,也不端著他那副「世家風範」了,脖子往前抻,淒厲地叫了一聲「別!」
這聲音的穿透力十足,穿過了那喧囂的罡風,直直落入耳中。
但鐘昂卻像是沒有听見,又往後退了一步。
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崖邊,任家主眼前一黑,連站都站不住,直接軟倒在地,那表情比死了親爹還要難受。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手腳並用地往崖邊爬過去,試圖再挽救一下自己的希望。
那張本就不出眾的臉上,露出這破滅的表情實在難看,似乎老天都嫌辣眼楮,終于格外開恩——
只見那懸崖的邊緣,攀上了四根縴長的手指。
那手指修長,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瑩瑩的光,在此刻任家主的眼中,恐怕沒有比這還好看的手了。
他顧不得站起來,又往前爬了兩下,可崖邊的幾顆碎石滾落,瞬間絕了他繼續往前的心思,他甚至轉頭對那群將士厲聲喝道︰「別動!都不許動!!」
回頭再看時,那手指似乎支撐不住,往後滑了些許,任家主這下子真是連魂兒都嚇飛了,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憋得臉色醬紫。
一直到另一只手臂攀住了崖邊的一塊岩縫,他憋著的那口氣才吐出來。
那邊,白穆剛一冒頭,就看見這張涕泗橫流,又哭又笑的老臉,嚇得他差點沒攀穩、掉下去。
任家主也跟著心里一提,趕著聲道︰「慢慢來!慢慢來!!」
白穆︰???
等白穆整個人爬上來,任家主又是一臉「剛蹬腿的親爹重新活過來的」的慶幸,眼淚鼻涕都不及抹就要往前撲。
白穆︰……
不是……兄弟,你這立場有點問題啊?
白穆躲過任家主的飛撲,將手里的刀片重又放回袖中暗袋。
——事實證明,隨身攜帶防身用具還是必要且有用的……比方說關鍵時刻割斷繩子,免得和人一起「殉情」。
白穆搖了搖頭,甩去方才落下那一瞬間生出的、竟然打算跟著一起跳下去的想法。
——真是腦抽了。
「將軍,京中傳來消息。」
加急軍報從軍中快馬傳到北疆不過幾日,小皇帝落入叛軍手中的信兒轉眼便傳到燕驍耳中。
燕驍卻只是看了幾眼,就把那消息放下,這意料之中的情形全然沒激起他心中半點漣漪。
相信那莫須有「寶藏」的,也只有任家主這個被推出來當出頭鳥的傻子了。
「將軍,林丞相帶了口信,」那信使跪稟,「問可要去救?」
燕驍連一點猶豫都沒有,擺手道︰「不必了。」
李談懿現在價值有限,實在不值得他專門浪費京中的部署去救人。事實上,他們就算是抓林洵義,都比抓小皇帝合算多了。
燕驍也無意先處理任家主這個被丟出來的探路石,只讓人繼續盯著那幾家大族的行動。
他一目十行掃過京中局勢的種種稟報,因都是預料之中,加之有林洵義留京掌控大局,倒不必再費什麼心思。
頂多是看見鐘昂失蹤的消息,略微蹙了蹙眉,但也很快就放開。
——他那位表兄命大的很,不會這麼容易就出事兒。
許是對京中的事情不耐煩,趁亂溜了。
……這也確實是鐘昂能干出來的。
燕驍掃完這軍報,又摩挲了下附在後面的那張紙質明顯不同的附頁,神色微緩——這是封「家信」。
燕驍沖那信使道︰「一路奔波,辛苦了,下去歇息罷。」
燕驍一貫信奉從嚴治軍,鮮少露此和色,那信使受寵若驚地領命,心中猜測京中的情形當是不錯。
只是還未等他退出去,打開「家信」的燕驍卻是神色一凝,周身的氣勢驟然沉下去。
那信使被燕驍的突然起身嚇了一跳,起了一半復又重重跪下。
燕驍卻快步出帳,沉聲吩咐︰「召人,議事!」
——快一點,得再快一點把北疆之事解決。
明明走的時候還好好的……
為何……突然又昏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