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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豚不是萬作坊打包來的食材里面得到的, 而是景楠從村外帶回來的。景楠前兩天出了一趟村子,傍晚回來的時候背簍里面就多了半背簍的河豚。

他需要河豚毒素入藥,河豚的肝髒、卵巢、精囊、眼楮和血液中毒液比較多, 景楠取了這些東西之後,其他的部分堆在地上亂糟糟的一堆。

杜衡那時候剛好從沛竹林修行出來,看到這堆丟棄不用的河豚, 他雙眼一下就亮了。

河豚炖金花菜是每年春天杜家私房菜館的時鮮, 杜爸爸做的這道菜湯汁乳白如牛乳, 河豚膠質被煮出來, 魚皮軟爛粘口, 魚肉軟女敕彈壓。墨綠色的金花菜點綴在湯汁中又好看又好吃。

杜衡詢問了景楠之後就將這堆被開膛破月復的河豚魚給收到了冰箱中。當天晚上就做了一頓紅燒河豚魚, 今天他要用剩下的河豚做湯。

早上采摘的金花菜女敕生生的, 它們的葉片在一眾野草中特別好辨認。它們每一片葉片上都長著三瓣心形的葉子,特別文藝。等到清明之後, 它還會在葉柄中間開出金色的小花,長出螺旋形的種子來。

杜衡小時候,金花菜是用來喂豬和羊的,偶爾會有人摘回來炒炒或者煮湯。杜衡卻不太喜歡那種咬不爛的口感, 後來上學的時候偶然吃了一次,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就喜歡上了。

人的口味會隨著時間變化,杜衡對金花菜的感情也是如此。從一開始的棄如敝履到後來的愛不釋口,也就隔了一頓飯的時間。

杜衡這幾天只要有空就去南山的桃林中間摘金花菜,清明前的金花菜又肥又女敕, 一摘就是一大背簍。他要把它們存在冰箱里面,把這份美味延續的時間邊長。

他將艾蒿從水池中取了出來,然後放上了從冰箱里面取出來的河豚魚。景楠不知道從哪里捉到的河豚, 每一條都比巴掌還要長。

它們入冰箱的時候還能微微動彈,現在取出來已經不能動了,但是肉質卻依然鮮女敕。

杜衡要做的就是將它們剝皮,將魚唇和鰓以及里面沒清理干淨的內髒給清理了。

老家的河豚魚都是人工喂養的,毒性會被大大的降低。老家人做河豚的時候會特意留下最肥美的河豚肝髒先過油炸一炸,炸出的魚肝油用來炖煮河豚肉,河豚的鮮味能更上一層台階。在老家河豚魚皮也會被保留下來,做好了河豚魚之後,有耐心的大廚還會在每條魚上蓋上一片魚皮。

野生的河豚魚毒性比較大,杜衡不敢賭。處理好了之後,他的筲箕里面只剩下了雪白的微微透明的魚肉。

周惜月站在杜衡身後,杜衡總覺得身後像是站了個龐然巨物。他戰戰兢兢的回頭一看,只見周惜月雙眼放光︰「杜先生手好巧啊!這麼小個的魚,您竟然清理得這麼快!」

杜衡笑了笑,他看了看周惜月的手。如果說沒清理的河豚魚比杜衡的手大的話,清理好的河豚魚肉可能只有周惜月的一個手指頭長了。對于周惜月而言,河豚魚可能和小貓魚差不多了吧?

周惜月給了杜衡很強大的壓力,他有些不太適應。他求助的看了看玄御,玄御走過來拍了拍周惜月的後背︰「周掌櫃去坐著吧,杜衡不喜歡做菜的時候被人打擾。」

周惜月就像是個听話的巨型犬一樣坐在了餐桌旁邊的椅子上,寬大的椅子在他的身下感覺小了好幾圈,杜衡生怕周惜月一**把椅子給坐碎了。

椅子碎了事小,周惜月受傷了就麻煩了。

杜衡取出了一段山膏五花肉,他將五花肉切成了均勻的小片,然後放在了旁邊備用。案板上放著姜片蔥結,杜衡做葷菜這些調味的配菜少不了的。

鍋中的油熱了,杜衡加入了五花肉盡心翻炒。用先煎的五花肉炖河豚,要比直接用葷油炖煮香一些。

少了煎魚肝油這一步,等到五花肉片煎的微微焦黃之後,杜衡就將河豚魚一股腦的倒入到了鍋中。鍋中冒出了一股青煙,魚肉稍稍煎制片刻,就能烹入白酒了。

老杜家的河豚魚湯不走尋常路,其他人家的炖河豚都會加醬油調色,杜衡家的河豚魚卻湯色如牛女乃。想要讓魚湯色澤乳白,除了不加醬油之外,加入湯汁之後開大火煮也是關鍵。

杜衡往鍋中加入了兩勺子開水,開水一入鍋,鍋中就咕嘟咕嘟的沸騰起來了。翻滾的水花帶著油花威逼著魚肉,魚肉中蘊藏的鮮美被逼入湯汁。

杜衡丟入蔥結後將鍋蓋蓋上,炖煮過程需要兩炷香的功夫,趁著這個時間,他可以來處理一下爆炒魷魚。

海里的魷魚到杜衡手里已經不再蠕動了,不過看起來它還是很新鮮的。杜衡將魷魚從廚房中拎出來放到了水池旁邊的案板上,這條魷魚比他的案板還要大。

這是一條完整的魷魚,杜衡以前買到的魷魚和它一比都是孫子。

杜衡拽住了魷魚頭和尾的分界出,他使勁一拉,魷魚的內髒就隨著它的魷魚足被帶出了圓筒形的身體。內髒中還有一團墨囊,杜衡小心的將這團內髒切了下來放到了垃圾桶中。

杜衡三兩下就將魷魚足切成了三四寸長的段放在了旁邊的盤子中,接下來要處理的是魷魚的身體。魷魚圓筒形的身體上面有一層紅色的滑膩膩的外皮,這層外皮比較腥,平時吃的時候需要除去。

這難不倒杜衡,杜衡隨手在魷魚的身體上劃了一刀,圓筒形的魷魚頓時成了扁平的一片。展開後的魷魚身比他的案板還要寬了。

杜衡將魷魚身放在了水池中的木盆中,他在木盆中加入了能沒過魷魚的清水。然後他在水中加了兩勺醋,只要等上半盞茶的功夫,在醋的作用下,魷魚皮就能被快速的褪下了。

半盞茶之後杜衡將魷魚身撈了出來,他在與魷魚背上切了個十字,沿著十字刀口,他輕輕松松就將暗紅色的魷魚皮給扒了下來。案板上只留下了雪白的魷魚肉。

這還沒完,杜衡提起刀,他沿著魷魚身體橫向豎向的密密麻麻的切著花刀。柔韌的魷魚肉很快就被切成了一塊塊均勻的片兒,此時還看不出上面有什麼花樣。

杜衡將魷魚片堆在了旁邊盤子中,一條魷魚滿滿當當一大盤子,蕨菜和魷魚相比成了配角。就連杜衡正式用來做配菜的洋蔥都比蕨菜要多一些。

此時鍋里的河豚已經炖煮了兩盞茶的功夫了,杜衡揭開了鍋蓋,只見鍋中一片雪白。魚肉間翻滾的湯汁變得濃稠,杜衡往里面撒了食鹽,嘗了嘗咸淡之後,他往鍋中丟了兩大把金花菜。

金花菜又叫秧草或者草頭,老家人做秧草的時候會先將它過開水後然後擠干放在魚盤子中作為配菜來使用。杜衡不喜歡這麼干,他喜歡金花菜的味道,直接將金花菜丟到湯汁里面炖煮,金花菜更加入味。

金花菜稍稍汆燙之後就變了顏色,墨綠色的金花菜躲藏在魚身旁邊的湯汁中,鍋中的色彩頓時就分明起來了。

金花菜不像其他的野菜那般嬌氣,就算長時間炖煮,它也不會軟爛,更不會浸出顏色來。杜衡揭開鍋蓋放心的讓它們在魚湯中炖煮,再炖煮上一盞茶的功夫,魚湯就能出鍋了。

白瓷盤中裝了滿滿的一碗秧草河豚,女乃白色的河豚湯汁濃郁的像是勾了芡一般。秧草們也不像在鍋中那樣含蓄,經過炖煮之後,它們變得奔放,可以看到不少墨綠色的葉片搭在河豚魚肉上。

此時若是夾上一條河豚魚,必定會帶出幾條金花菜出來。等到了白瓷碗中,大家先吃的必定是那奪人眼球的金花菜。吸飽了湯汁的金花菜帶著濃郁的河豚鮮香,細細咀嚼,原本的清香就在齒間綻放了。

杜衡以前不愛金花菜,主要是不愛它那嚼不爛的口感。可是後來愛了這道菜,也是因為這種獨特的口感。金花菜縴維豐富,無論是多麼女敕的睫葉和哪道菜一起炖煮,它都不會失了自己的本來味道。

這是一種極有風骨的野菜,任憑表面沾染了再多的味道,它們的味道始終如一。

金花菜下肚之後,就輪到河豚魚身了。有耐心的人會用筷子戳進魚身帶出一片片細膩的魚肉,魚肉潔白細膩,夾在筷子尖頭還在顫巍巍的抖動著,趁機將它們送入口中。千萬種言語都失了顏色,腦海中只有一個鮮字在徘徊。

料理得恰到好處的河豚魚沒有一絲毒性,只有那令人回味無窮的鮮味在口中回蕩。古語有雲︰拼死吃河豚。吃的就是這口鮮。

沒有耐心的人,比如杜衡,他會夾起一條魚身送到口中。抿一抿含一含,出來的就是一條光禿禿的魚骨。魚肉們早已和鮮美的魚湯一起滾到了腸胃中去了,打一個嗝,出來的都是魚鮮味。

這種吃魚方法太豪邁,好似吃的不是精貴的河豚而是河里隨處可見的鰷魚一般。要是被老家的那些文人雅士看到了,必定要笑話杜衡。

可是在村子里……大家都是這麼吃的。像笑笑,他嘴巴一張能同時吞三條魚,吐出來的時候齊刷刷的三條骨頭。

自從杜衡來到了村子里面,村里人就得了一個病。那就是杜衡上一道菜,他們就會吃一道菜,等到杜衡做完菜正式開始吃飯的時候,大家已經半飽了。

今天的菜都是快手菜,趁著大家在吃河豚魚,杜衡在鍋中倒入了豆油。豆油熱了之後,他將姜絲魷魚斷同時倒入了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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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鍋發出聲響,魷魚中的水析出,稍稍翻炒之後就看到鍋中多了一些水分。不過灶膛中的火焰很大,翻炒片刻之後那點水分就蒸發了。此時杜衡在魷魚背上密密麻麻切的菊花刀就和大家正式打招呼了。

經過加熱的魷魚片卷曲了起來,上面露出了均勻細密的刀花。當杜衡往鍋中倒入去腥的白酒時,鍋中又出現了火焰。

這一次大家都很淡定了,倒是周惜月嚇了一跳︰「哎喲,著火了!」

玄御說道︰「只是酒精在燃燒。」玄御已經完全忘記了第一次他看到火焰從鍋里爆出來的時候,他差點把杜衡從灶頭旁邊抗走的事情了。

杜衡將洋蔥倒入了鍋中對著魷魚一起翻炒,翻炒中還加入了鹽和醬油,當然,少不了一點點提味的白糖。翻炒了片刻之後,火焰漸漸的熄滅了,杜衡將碧綠的蕨菜倒入鍋中一同翻炒。

不到半盞茶的功夫,桌上就出現了一盤鮮香四溢的蕨菜炒鮮魷。杜衡笑吟吟的說道︰「爆炒鮮魷,請大家品嘗~」

笑笑賞臉的拍著小翅膀,他脖子一伸就叼了一口魷魚。魷魚中還帶著他討厭的芤菜,笑笑本來想把芤菜吐出來,可是他是一只從來不浪費食物的雞崽子。

他嚼了嚼魷魚,說真的,魷魚沒啥味道,就是脆,全靠杜衡調味。倒是芤菜好吃,甜津津的。口中咸的甜的交織,但是一點都不難吃,笑笑還吃上癮了。

他對著杜衡啾啾了兩聲,給了肯定的反應。

玄御夾起一根魷魚足送到了杜衡口中︰「很爽脆,你嘗嘗。」

杜衡嘗了一口,他做的菜沒有老家的耗油味精調味,論調味,肯定是老家的味道要稍微好一些。可是他勝在食材好,靈氣足。無論是口感還是食材的本味,這道爆炒鮮魷都好吃。

盤中有三脆,魷魚的脆不同于另外兩種素菜,新鮮的魷魚鮮女敕回甜,細細咀嚼之下有一股海鮮獨有的鮮味。洋蔥本來是辣的,可是爆炒之後,它的辣變成了恰到好處的甜,咬一口還有汁液爆出。

笑笑可以模著良心說,芤菜要是這麼做,他非但不討厭,還能吃三碗飯。

蕨菜的脆和洋蔥又不一樣,它的質地沒有洋蔥那麼柔韌,汁液也沒有那麼豐富,更沒有甘甜的口感。可是它有自帶的清香,讓人一口就能分出它的與眾不同。

三種食材產地和性子都不一樣,卻在一道菜中相會交融,令人回味無窮。

杜衡美滋滋的︰「好吃。再等一等,我再炒個金花菜,做個鴨蛋湯就行了。」

爆炒金花菜是杜衡最喜歡的一道野菜,里面倒入一點白酒,放上一點食鹽,大火爆炒後蓋上鍋蓋燜上一小會兒。一道墨綠色的酒香草頭就玉體橫陳的躺在盤子中勾引大家了︰來啊來啊~吃我啊~

有這道菜,就算沒有肉,杜衡都能吃上兩碗飯。

酒香草頭是獨屬于春天的味道,那滋味,只有吃過的人才能體會。

但是不愛這道菜的人會特別嫌棄,比如鳳歸,鳳歸夾了兩根嘗嘗後眉毛都快打結了︰「這……不就是野草的味道嗎?」

看到這樣的鳳歸,杜衡很想掐著他的脖子對他瘋狂的描繪這道菜的美味,然而他想了想就放棄了。且不說他打不打得過鳳歸,多一個人跟自己搶菜吃有什麼好的?

桌上擺了七大盤子的菜,有葷有素有辣有咸,觥籌交錯中大家敞開了話匣子。

杜衡發現周惜月很拘謹,不知道為什麼,杜衡覺得他端著碗的樣子像個小媳婦。那麼大個子縮在角落挺可憐的,不管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藏住自己的身形。

還是杜衡體諒他,杜衡招呼周惜月︰「周掌櫃,家里的便飯是不是不合胃口?若是喜歡就多吃一點吧。」

周惜月連連點頭,他夾了一塊臘肉︰「好吃,好吃!比雲煙樓的大廚做的還好吃!」

周惜月贊賞的說道︰「杜先生有這個手藝,要是去靈溪鎮上開酒樓多好呀。保證大家會排著隊來等著你做飯!」

話音剛落,周惜月碗中就多了三片菜。景楠夾了一塊香腸放下︰「周掌櫃真熱心呀,你要不要留下幫我煉丹?」

鳳歸夾了個魚給他︰「吃飯,別多事。」

玄御夾了個魷魚足給他︰「多吃點。」

周惜月抖了一下,杜衡覺得他怪可憐的。杜衡笑道︰「我暫時沒有去鎮上開店的打算,我最近要修行。」

周惜月連連點頭︰「修行好,修行好。」

杜衡莫名覺得抱著碗的周惜月像小鵪鶉。溫瓊實在看不下去了,溫瓊在杜衡碗里夾了一筷子金花菜︰「徒兒,在你沒結丹之前,你最好不要出村子,沒化嬰之前,最好不要去鎮上。」

杜衡嚼著草頭︰「哦。」

他也沒這個打算,他在村子里面挺好的。有玄御有大家,他吃喝不愁的,出去做什麼?為了實現人生價值嗎?開玩笑,就他這點價值,沒出村子就被妖獸摁死了,老實的活著不好嗎?

吃過飯之後,玄御幫著收拾碗筷,杜衡听著屋外的雨水滴答聲,他有些惆悵︰「雨水真多啊,估計等雨停了,我地里的草又要長出一層來了。」

溫瓊淡定不已︰「不著急,你慢慢拔就是。今天放松半日,你想做什麼就做吧。」

杜衡對著溫瓊眨眨眼,他一臉驚喜︰「師傅,你說真的嗎?」

溫瓊頷首︰「騙你作甚?你不是說竹林中的竹筍可以挖了嗎?若是不給你放假,只怕你沒空去挖了。」

杜衡感動極了,他的師傅終于仁慈了一回。他要馬上去挖春筍去!經過了一冬的蟄伏,冬筍們能萌芽的都變成了春筍,沒能破土而出的就見不到太陽了。

經過這段時間和沛竹的切磋,杜衡對沛竹的性子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雖然他還是沒辦法躲過沛竹的抽打,但是他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覺得沛竹純良了。

飯後周惜月收拾收拾東西就回去了,杜衡看著他魁梧的身影走在泥濘的小路上總覺得有點對不住人家︰「冒著這麼大的雨過來,就留他吃了飯。」

玄御緩聲道︰「放心吧,他不虧。」

且不說玄御給了高額的定金,光周惜月中午吃的那頓飯下去,就足夠他消化一段時間了。仔細一想周惜月賺大發了。

杜衡和玄御兩頂著雨背著籮筐往沛竹林走去,杜衡陰暗的哼哼唧唧︰「我要把能挖的筍子都挖光。」

天知道他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他覺得竹林里面的每根筍子都在他的身上留下過傷口。這是景楠的丹藥管用,要不然杜衡早就成了竹林里面的一副枯骨了。

玄御似笑非笑的看著杜衡︰「好,我幫你挖。」

杜衡想了想又改口了︰「也不能都挖掉,也要留一些長出新的竹子來的,不然竹林里面只有老竹子,會影響竹林的生長的。」

玄御點頭︰「好,都依你。」

竹葉上集聚了大滴大滴的雨水,稍稍往竹竿上一靠,竹子上面就會 里啪啦砸下豆大的雨滴。幸虧玄御在杜衡身上畫了陣法,雨水落不到他身上卻在他的頭頂砸出了一片朦朧的水霧。水霧中的杜衡就像是蛋殼里面的小雞似的,被玄御的靈氣保護得好好的。

春筍比冬筍要大很多,杜衡只挖露出地面一尺左右的筍子,過高或者過低的,他暫時就留著了。刨開濕潤的泥土,一顆顆裹著黑色外皮的筍子直徑足有十寸。

杜衡掂量了一下,一顆筍就有五六斤,經過了一冬的蟄伏,冬筍們也在努力的長大啊。

有玄御在,杜衡總是輕松的,一開始他還和玄御兩一起刨筍子,到後來就變成了玄御挖,他跟在後面撿就行了。竹林中雨水滴滴答答,他和玄御說說笑笑,隔著朦朧的水霧,杜衡覺得他心底像是有生了一株筍子一般。

看著玄御的背影,杜衡決定今晚不能和他繼續睡在一起了。

沒一會兒這兩人就背著兩筐的竹筍回到了院子中,看到這麼多的春筍,景楠都吃了一驚︰「這麼多筍子?你們不會把沛竹林的筍子都挖回來了吧?」

杜衡笑道︰「哪里能呢?我只挖了最合適的春筍,竹林里面的筍子還多著呢。」

景楠面色古怪的看著杜衡︰「見鬼了,沛竹也真是賤骨頭。往年稀稀拉拉長幾個筍子,結果你過來又是挖冬筍又是斬春筍的,今年的筍子竟然比往年多了這麼多……」

杜衡拿了個凳子坐在廊檐下,他笑道︰「之前就告訴你了啊,不挖不發呀。不是所有的冬筍都能變成春筍,不及時除掉過多的冬筍,竹林也會耗費沒必要的靈氣的。」

說話間杜衡快速的剝開筍皮,春筍比冬筍大太多了。沉甸甸的春筍下方長著紫紅色的根須,杜衡三兩下就將這些短短的根須給除了。很快他的背簍中就出現了一個個微黃色的春筍。

春筍的質地比冬筍稍稍粗了一點,不過還是很好吃的,用來炖湯爆炒做餡兒都是一絕。杜衡就準備用兩根春筍做今天的青團餡兒,當然了,里面肯定要加上肉和其他的配料。

春筍需要焯水,焯水之後才能切成細細的丁做餡。這本來是個大工程,如果讓以前的杜衡來做這事,他肯定要將切丁的事情交給玄御了。可是現在開始修行的杜衡開始刻意的培養他使用靈氣的習慣,切筍的時候,他的思緒放空,他感覺不到菜刀和阻力,只感覺到均勻的靈氣從菜刀上游走,他體內的靈氣正在沖刷他的經脈。

杜衡準備了兩種餡料,一種是咸味的。用的是切成丁的春筍、山膏肉、豆腐干再佐以蔥姜和鹽糖之類的調味,調好的餡兒經過攪打上勁,沒一會兒他就得了一盆子咸味的餡兒。

甜味的餡兒卻有兩種,一種是蜜紅豆餡兒的,還有一種是花生芝麻餡的。

蜜紅豆是之前煮好用來做松糕的,做完松糕之後還剩小半盆。花生芝麻餡兒是現炒的,炒花生的人還是鳳歸。

在杜衡他們去挖筍的時候,鳳大仙兒就在廚房里面用赤鎏金沙炒瓜子花生。杜衡他們回來的時候,溫瓊他們腳邊的瓜子殼已經鋪了一地了,一個個頹廢的修士正盤膝坐在椅子上磕著瓜子聊著天,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

花生芝麻餡很好處理,只要將花生芝麻砸碎之後拌上白糖就成了。只是……用什麼來砸花生芝麻呢?難不成要做一個杜衡老家的石臼?

幸好景楠幫忙解決了這個問題︰「砸碎?我那里有銅臼杵,搗藥用的,還沒用過。你看看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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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臼杵是一個圓柱形的罐子,看著沒多大,只有一尺高直徑也只不到十寸。上面配了個搗藥用的銅杵,看著像是某種裝飾品一樣。

這上面有陣法,看著雖然小,可是能容納的靈植卻很多。景楠煉丹的時候需要淬煉很多靈植才能得到一兩滴靈植的提純液,要是銅臼杵不大,他做不了其他的事情,光搗藥就能搗到天荒地老。

看到銅臼杵杜衡忙不迭的點頭︰「能用能用!」

景楠大手一揮︰「送你了。」然後繼續窩旁邊磕瓜子去了。

杜衡將花生仁倒入到銅臼杵中,他嘗試著搗了幾下。看似輕巧的銅杵竟然出乎意料的沉,他很快就明白了,不是銅杵沉,而是他的修為不足。他的靈氣沒辦法催動這個法器。

雖然挫敗,但是杜衡不氣餒。早晚有一天,他會強大到熟練的運用廚房中的這些法器。

玄御接過了銅杵,他輕輕松松的就將花生米砸成了花生仁,要是讓他繼續砸下去,說不定能砸出花生油來。杜衡果斷的阻止了他,他將花生碎倒在了木盆中,然後在銅臼杵中倒入了炒熟的芝麻。

錘花生的時候,花生的香味就香得讓人難以忽視。等到錘芝麻的時候,那香味簡直了,妖修們盯著銅臼杵虎視眈眈,恨不得當場倒出來啃兩口才開心。

這是唯一一款看著松散的餡料,但是對于廚房中的修士們確是最誘惑的存在。剛拌好的花生芝麻散發出來的香味讓景楠都忍不住用勺子偷吃了好幾口,杜衡一個沒看好,盆中沒了一碗餡料。

杜衡只取了艾蒿的女敕芽,新鮮的艾蒿放在筲箕中滿滿一筲箕,單看它的葉片,長得挺像杜媽媽種的野菊花來著。可是野菊花葉片上面沒有白色的茸毛,艾蒿上面卻有一層細密的白色茸毛。

艾蒿已經清洗干淨,它們散發著一股獨特的香味,聞起來有一點點清涼。

杜衡往鍋中撒了一點點食用堿,然後將艾蒿丟入到鍋中汆燙。艾蒿入鍋之後,鍋里的水頓時變成了青綠色,艾蒿也變成了墨綠色。一股清香味在院中彌漫開來,景楠嗅了嗅覺得這味道和他做丹藥時候提取出的艾草汁液有點像,只是更加清香。

稍稍汆燙之後,杜衡就將艾蒿撈出來過了涼水。艾蒿的汁液將涼水都染成了青綠色,杜衡捏著艾蒿稍稍的時候,青綠色的汁液順著他的指縫往下直落。

接下來就要將艾蒿搗碎,要搗成質地均勻的不留雜質的糊糊。這樣做出來的青團才質地均勻。

搗艾草的事情交給了玄御,沒一會兒銅臼杵中就到處了一大碗墨綠色的艾蒿汁液。杜衡用筷子攪了攪,艾蒿的枝條都被搗爛,這種狀態的艾蒿汁做青團再好不過了。

是時候祭出景楠家的天狐稱了,杜衡將艾蒿汁連碗放在了小狐狸的尾巴上,小狐狸舌忝舌忝嘴角脆生生的說道︰「六斤~」

杜衡算了算,這麼多的艾蒿汁,他可以用來染十二斤的糯米粉了,糯米粉和艾蒿汁的比例差不多是兩比一。

除了糯米粉,他還需要準備兩斤多的澱粉。澱粉加上開水稍微燙一燙,燙到顏色變得透明就能代替澄面摻和帶糯米粉中。加入了澄面的青團蒸出來顏色更加誘人,會有很好看的光澤。

幸虧景楠家的土實最近進入了收獲期,撕開土實的外皮之後,里面就流出了干巴巴的果肉。把這些果肉挖出來放在木盆中加入開水一燙,杜衡就得到了三斤黏糊糊的微微透明的澄面。

和糯米粉是個大工程,一次性和十二斤的糯米粉,要是換做以前,杜衡早就放棄掙扎躺平了。但是這次,他和面的時候卻覺得出乎意料的輕松。

靈氣一運轉,大木盆中的米粉和艾蒿汁還有澄面就像有了自主意識一般跟著手在動。唯一一點不爽的就是,在和面的時候杜衡感覺他的身體在出汗。

為了不讓大家膈應,杜衡將靈氣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貼著他的皮膚均勻的裹住了他的身軀,另一部分隨著手在運作。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身軀在運行靈氣的時候析出的污垢污染食物膈應大家了。

看到杜衡這麼做,在場的修士們竟然露出了驚喜的光芒。或許杜衡都沒有意識到,他對靈氣的把控正以他自己都沒意料到的方式在飛快的提升。

木盆中很快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綠瑩瑩的糯米團子,像是一團碧綠的翡翠,看著特別好看。

鳳歸剛想伸手戳一下團子,杜衡伸手就拍了他的手背一下︰「你剛磕過瓜子,你洗手了嗎?」

鳳歸瞪著杜衡︰「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我好歹已經成了無垢之體。」

杜衡哼哼著︰「無垢之體也不行,吃完東西不洗手不許踫要入大家口的東西。」

鳳歸訕訕的縮回了爪子︰「不踫就不踫唄。」

看到叔叔吃癟,笑笑笑的從椅子上滾到了地上。

接下來包青團的過程就是大家一起參與的過程了,確認了每個人都洗過了手之後,杜衡作為老師在認真的教導大家︰「就這樣,摁個洞洞,然後把餡兒塞進去。」

景楠嘀咕著︰「這不是和包薺菜團子一樣嗎?」

杜衡道︰「就是一樣的。」

鳳歸方才被杜衡鄙視了,他哼了一聲手中靈光閃送。他說道︰「你看好了啊。」

靈光飛到了放糯米團的木盆中,只見里面飛出來二十多個糯米劑子。這些劑子像是變戲法一樣在杜衡面前變成了面皮,然後包裹住了各色餡料。然後靈氣又一轉,一個個碧瑩瑩的糯米青團就整整齊齊的的擺在了杜衡面前。

鳳歸還指揮著青團們炫耀式的圍著杜衡轉了兩圈,他拽拽的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我的力量。你能做到嗎?」

杜衡和笑笑一起給了鳳歸一個白眼,杜衡涼颼颼的說道︰「你要是再炫技,你的火鍋底料還有接下來的零食就砍半。」

鳳歸頓時萎了,他規規矩矩的拿起一個糯米劑子揉了起來︰「我認真的包了,底料能不能增加一些?」

景楠噗呲一聲就笑了︰「你也有今天?活該!」

每個人包的青團都不一樣,溫瓊包的青團有點扁扁的,看著像是一個餅。她揉捏了幾下之後,青團看著高了一點,不過樣子還是有點怪。

鳳歸包的皮厚餡小,他的青團比杜衡他們包的要小了一號。

景楠包的最圓,可能是長期搓丹藥的原因,他包出來的青團近乎球形,特別完美!杜衡都舍不得把它們放到蒸籠上去蒸。

而杜衡和玄御包的團子就像是同一個人包出來的一樣,不單是樣子長得像,大小也差不多。景楠調笑道︰「我們小玉得了杜衡的真傳,你瞧瞧,不知情的還以為是一個人包出來的。」

杜衡深深的看了玄御一樣,玄御正垂著眼簾認真的搓團子。杜衡覺得心里的那根筍子像是被春雨浸潤了一樣,癢癢的,像是要發芽了一般。

他慌亂的轉過頭去看向蒸籠,不知不覺,大家已經擺了一蒸籠的青團了。

此時鍋中的水已經開了,杜衡剛想伸手去抱蒸籠,玄御已經抱著蒸籠放在鍋台上了。他學著杜衡的樣子在蒸籠和鍋沿交界的地方裹了一圈濕漉漉的紗布。準備蓋蓋子的時候他還問道︰「這個需要灑水嗎?」

杜衡之前做點心的步驟他都記在了心里,他記得杜衡做包子上籠之前,都要在包子上灑水的。

听到玄御這麼問,杜衡連忙搖頭︰「不用不用,直接蒸兩炷香就好了。」

等待青團成熟的時候,杜衡有些心不在焉,他捏著青團劑子問鳳歸道︰「鳳歸,你那邊還有大床嗎?」

鳳歸愣了一下︰「什麼?」什麼床?

杜衡不好意思的說道︰「就笑笑送我的那種千工床,還有嗎?」

玄御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問道︰「你要床做什麼?」

杜衡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對不住玄御,他有些尷尬的說道︰「這不是天氣暖和了麼?我想玄御身體也不會太冷了。我們兩個大男人睡在一起對你不太好。」

玄御正色的開口︰「我覺得挺好的,我說過,我的身體夏天也是涼的,抱著睡很舒服。笑笑夏天就喜歡抱著我睡,笑笑,對不對?」

笑笑完全沒接收到杜衡的眼神示意,他瘋狂的點頭︰「啾啾啾~」

杜衡總不好意思對玄御說,他感覺玄御不一般吧?這讓他怎麼說得出口?說來也奇怪,之前和玄御睡那麼長時間,杜衡一點想法都沒有。怎麼今天去挖了一下春筍,他這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呢?

莫非是春天到了,他識海中的筍子也要萌芽了?可是他的本命靈植是竹子啊,又不是什麼妖艷的桃花之類,不應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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