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白露原》的票房還行。
沒有《初戀》那麼驚人的觀影規模，也沒《蘭姐》那麼口碑爆棚。
但已經積累起陶正指導電影，有點看頭的市場影響力。
加上易菲的形象反差，觀眾還不是少。
陶正不是說過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借鑒了不少紅高粱的特點嗎。
用比較壯麗遼闊的風景打底，用樸實諧趣的鄉土風格表現關中平原的豪邁跟舊時代掙扎。
袁瑯那種有點哏兒的蠻狠純樸中帶著農家人特有的小狡黠，和易菲飾演的奔放、熱情，尋求自我反抗的野性女主角，確實是非常有特色。
把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階級斗爭，把地主的貪婪、虛偽、堅持，村民的愚昧、怯懦和狡猾，用黑色幽默的方式呈現出來。
反而用普通觀眾難以看到的真實農民生活，展現出了批判現實意義。
包天等一眾配角也演技精湛的烘托出了男女主角。
國內普通觀眾真是一片好評，前提是不要去看原著。
罵聲跟不屑往往都是那些自詡為看過原著，動不動就要求要跟原著一樣的自我感覺良好。
覺得自己才懂文學玩深沉，嫌棄這經典名著愣是被拍成了商業片。
所以《白露原》被送出去參加電影節的時候，就罵聲一片。
按說趙德柱是真不在乎這個，觀眾喜歡，能收回成本那就阿彌陀佛，還能賺點絕對是皆大歡喜，要把利潤拿來給大家分紅的。
但易菲、陶正、老徐、包天都很在意送到國外去參展。
這可能就跟運動員都向往參加奧運會吧，得不得第一名無所謂，看看國外同行有什麼評價才是最重要的。
這一點也是當初陶正勸說袁瑯接受改編，未來會拿去盡量多參加些國外影展、電影節的承諾。
問題就出在《白露原》送出國參加電影節這件事兒上。
這就是陶正的性格特點了。
他骨子里既沒那個時代什麼地下電影導演那種非要拍出驚天駭地文藝片，深刻揭露人性之類的大口號，也沒同時期幾個頭牌導演非要迎合大方向，或者要拍出大名氣的思路。
就是挺雞賊的走中間路線，市場我也要點，文藝我也要點，審核不觸踫，但也不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當好好先生。
嗯，其實在趙德柱看來，就是後來他應該拍藥神形成的那種黑色幽默風格，已經在慢慢凝結成型。
然後在送展這個事情上，陶正也耍了個小花招。
國內上映的版本，最後男主角是帶了女主角去投了紅軍。
但在送到國外參展的版本，就輕描淡寫的隱去了紅軍這個明顯的政治符號。
要知道，出國參展其實有個心照不宣的原則。
越是把中國表現得落後愚昧，充滿原始掙扎的感覺，外國評委就會越喜歡，認為足夠深刻的展現了東方落後的面貌，觸及了靈魂。
其實紅高粱那一系的電影，包括王保強還沒出名前當了影帝的那部電影，都是這種類型。
從沒有哪部中國故事的電影，用現代嶄新或者好看的畫面得到獎項。
所以很多送出去參展的電影，往往在國內就得不到上映審查。
也就是導演們在國際名聲和國內票房這兩件事上，只能取一頭。
做得最好的張國師也是先在國際上得獎，然後返回來搞國內票房。
所以後來姜文那部子彈飛才會特別難得的號稱站著把錢賺了。
陶正就是這麼雞賊的想折中一下。
這也是不少青年導演無奈之下做出的妥協，實在是內外意識形態區別太大。
而那些年還以國外為正統，沒有足夠的民族文化自信。
結果沒想到可能別的導演、電影都不會惹著人。
《白露原》畢竟是很有名氣的文學作品，作為拿了國內最高文學獎項的扛鼎之作也的確影響過很多人。
就有不服氣的留學生到國外影展去看了這部電影。
敏銳的發現了這個差別。
然後直接用WB給捅出來消息。
恰恰又是這個時間點，某瓣作為書評、影評社區網站發展了幾年整好了爆發點。
這個話題一下就在某瓣上面爆了。
網站迅速抓住這個機會猛推，幾十萬級別的用戶量，直接沖上百萬級！
你說這個話題，光是懟電影導演雞賊的弄兩個版本結尾應付審查和參展，還是拿易菲來當做話題開頭，更容易吸引人參與？
顯然是後者。
陶正的火力吸引能力有易菲十分之一就不錯了。
十七八歲的易菲曾經留下過一些采訪影像，提到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想在好萊塢演大片。
就像她曾經給趙德柱也談到過的這些未來憧憬那樣。
一個小仙女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就像學歌舞的最高殿堂就是到百老匯去表演一樣。
連相聲愛好者都想去德雲社露兩嘴呢。
甚至在那幾年還是司空見慣的看法，學霸不都是應該去花旗留學嗎？
但在不同的年份，正好國際上發生了些這樣那樣的事情，再到易菲這里，忽然就被扯上了崇洋媚外。
參加國外影展的時候，按照西方審美方式化的妝，身上的西式晚禮服都成了迎合洋大人的罪證。
最後疊加她那個被非議很久的花旗綠卡身份……
忽然就成了千夫所指的漢奸似的。
曾經那麼多喜歡她追捧她的觀眾，被人這麼別有用心的煽動下，就惡語相向。
多少污言穢語立刻成群結隊的涌進她的WB。
WB再次做出了些封禁，本來只是針對人身攻擊的賬號。
卻成了情緒的干草堆里的火星。
瞬間引燃更大的火勢。
肯定不排除有人趁機在煽風點火。
畢竟趙德柱掐滅對他的圍攻，才過去一兩個月。
那些被他打臉的人，正一肚子火沒地兒去，現在加倍怨毒的釋放出來。
而且搶先佔領制高點，資本跟女人的苟合，易菲這個WB女王本來就是WB老板以及背後資本堆砌出來的代言人，狼狽為奸，沆瀣一氣……
後面這個詞兒趙德柱愣是讀不出來。
反正就是生生架住WB，在民族大義這面旗幟下不好吭聲。
其實源頭上做錯了什麼？
啥都沒做錯，非要扯上紅軍，就肯定得不了獎，那年頭誰都沒這麼強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能得到歐美認可就是最大成就了。
怪就怪陶正那點小雞賊。
結果讓易菲來承受。
而且是讓她來承受WB和趙德柱之前打臉的利益團體。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網友義憤。
易菲過往所有的言行舉止都被拿出來用放大鏡解讀。
眼見著稍微風聲過去，又被挑動起來。
各大論壇、網站似乎都在借著這件事表達對WB風生水起的不滿。
硬生生的要把這個WB女王批斗到臭，才能讓WB壞了風水。
剛從國外影展回國的易菲，還在機場就被砸了墨水瓶！
叫她滾回花旗去！
驚愕的她，簡直難以置信這種待遇！
上節目被「趕過去」的人起哄辱罵……
甚至在電視台停車場都會被「熱心觀眾」舉條幅罵她是花旗狗腿子。
刀刀見血……
所以陶正第一反應就是停了易菲所有活動，本來叫她去HK或者國外避避風頭。
這姑娘卻說她的家在江州，就直接回她媽這邊來了。
還別說，西南學院跟對面天湖高爾夫度假村這一片，真的就像完全包容她的家庭。
直接把所有的風風雨雨都擋在了外面。
反正在易菲臉上看不到剛回來時候的驚惶和紅腫雙眼。
趙德柱下班回去的時候，甚至還能看見她清新笑容︰「歡歡？」
哈妹就撲騰著從車里跳出去，敏捷爬上易菲胸口，親密得把口水涂滿菲阿姨的臉。
易菲也樂得咯咯咯直笑。
趙德柱不敢看，怕眼里流露出來的心疼被發現，停車下來悶聲悶氣的打個招呼就自己進屋去了。
可夫妻同心，龍芷羽跟閨蜜下班回來，看見呆坐在電視機前的丈夫馬上跟驚醒似的站起來問晚上吃什麼，就笑起來︰「去小菲家吃飯？」
趙德柱無奈︰「不用吧，我想吃麻辣鍋，到校區美食街去走走吧，把那小屁孩給帶上，再讓他見識下什麼叫做中華美食。」
龍芷羽過來挽住他︰「知道你是內疚，小菲完全是在替你承受那麼多無妄之災，還沒法去反駁這種愛國旗號下的沖擊，听她媽媽說，剛回來那兩天晚上還做噩夢，現在才好點了，你好歹可以安慰開解下。」
趙德柱生硬︰「都是成年人了！」
龍芷羽噗嗤笑︰「娜娜受點氣你就跳起八丈高，哈妹都叫她菲阿姨，你就別這麼扭扭捏捏了。」
趙德柱簡直冤枉︰「我哪有！她跟娜娜同歲的，我都是叔叔了！」
「好好好，趙叔叔去給小盆友開導下……」龍芷羽哭笑不得的哄著丈夫去隔壁蹭吃。
易菲她媽廚藝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