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還得奚蓮穎開車出發，四五位青年男女設計師正好擠滿一車。
趙德柱看他們基本都去買了運動服運動鞋，挺認真的對待。
甚至有點忐忑的小聲討論，第一次去高爾夫球場要是被人看出來怎麼辦。
要怎麼才能裝得比較老練點。
奚蓮穎就像個大姐姐，大聲︰「問趙老板啊，閱歷深厚，見多識廣！」
最煩這個事情。
明明該自己掌控局面的，每次都被他掌控了。
趙德柱在副駕駛笑眯眯︰「以後大家都是朋友，我們西南學院就在各位設計的新球場對面，也歡迎大家經常來玩，高爾夫球場……沒什麼神秘的，其實就是他們先富起來，玩順手了藐視我們這些後來者吧。」
青年設計師們內心還是雀躍的︰「只在各種建築畫冊、建築集錦里面看過高爾夫球場，奚姐，我們確實是閉門造車，需要多實踐啊。」
趙德柱張口就來︰「其實是不敢嘗試新東西，江州我知道的，南雲高爾夫球場之外還有兩三個訓練場，球桿可以租，幾乎不需要多少花費就能體驗，如果真的要設計好，我建議回去從鵬圳走，好幾個國內目前領先的球場可以去感受下，兩三百塊打個練習場，哪怕不花錢厚臉皮在會所里面走走，都是可以感受的，當然浙杭的平湖，滬海的金王，這些場地更有逼格，看過這一堆，閱歷自然就有了，能花多少錢呢？起碼國內設計高爾夫，你已經有資格說三道四了。」
奚蓮穎發現自己得下大力氣抓緊方向盤，這樣才能集中注意力看前方保證安全，而不是打量那個似乎越來越充滿成功氣質的年輕人。
甚至她比任何人都感覺更明顯，好像是隨著她的洗禮，一次比一次自信蓬勃。
想到這，又有點算了算了，隨他去，躺平享受吧。
青年設計師們肯定都比趙德柱大幾歲，反而有點受教的感覺。
連王彥章都承認︰「你確實是比我們看得多些哦？老外搞這些東西還是厲害。」
其他設計師也有同感，他們參考的都是畫冊上、網上圖庫里各種頂級設計師的方案，很崇拜。
趙德柱笑︰「其實只要不是足球這種帶玄學的東西，這世上大多數東西，只要被我們內地人搞懂，分分鐘從高級餐廳搞成路邊攤，味道還不比他們差，你們信不信？」
這時候的國人還沒那麼自信，特別是設計師，只嘿嘿笑。
可能只覺得這個年輕的趙老板是無知者無畏。
趙德柱那點文化底子是很容易被看出來的。
但到了高爾夫球場，確實該他裝逼。
這個HK球會的新球場其實也是三十年前建的了，哪怕不停的在翻修改進。
比平湖那個都差得遠。
趙德柱主要提醒設計團隊看會所里面的服務跟人性化設置，這也是前幾天老羅跟他反復提到過的問題。
國內一哄而上的高爾夫球場，看起來高大上，花錢不少，但所謂給高爾夫人士的尊崇感受，服務品質是沒有的。
但趙德柱騷話多︰「看看就行了，一定要走我們自己特色的道路，我們天然就是憑什麼老子要卑躬屈膝的服務你？態度好點就是了，大不了老子不做這份工，別想在老子頭上拉屎拉尿，對不對？」
青年設計師們嘻嘻哈哈的已經把他當朋友了，說對對對。
所以國外那套尊卑等級的東西，很難在國內推動。
天湖地產也是有駐HK辦事處的，那位業務經理就只敢拿著相機拍照。
平時哪有機會走進所謂中產階級的高球會。
其實天天喊著自由平等的鬼佬們，更講究等級差別，這里的阿姨、阿三、菲佣那絕對都是完全把自己當下等人看，毫無覺醒的覺悟。
大陸來的年輕人還有點不習慣。
然後更不習慣的是，趙德柱居然很快就對HK那邊的球場設計師冷嘲熱諷，當面的。
哪怕十多年以後，內地很多人在工作中遇見HMT同胞，新羅、焦盆外商，都很難這樣毫不留情面，主要是跪太久，站不起來。
奚蓮穎好歹到新坡加留過學，也接觸過不少這邊的同學老師，稍微好點。
但自己也不習慣正面嗆。
才想拉趙德柱來唇槍舌劍。
天知道，她真的只是形容下要唇槍舌劍的罵。
這家伙就真的罵了。
前面還挺好，趙德柱特意先帶著大家很早趕七點鐘的清晨場，人少空氣好。
老羅作為球會理事，也幫他們安排了訓練台。
趙德柱稍微帶著大家在練習場上練了半小時七號桿開球動作，就帶著他們下場打。
本來就是體驗，搞得那麼煞有其事干嘛？
七個人嘻嘻哈哈的打著玩，趙德柱和奚蓮穎也絕對沒有什麼當眾親昵的舉動。
趙德柱作為南雲高爾夫的頭牌，這點控場能力很輕松。
青年設計師們都紛紛表示有點理解到高爾夫的樂趣，回頭一定要經常體驗。
九點不到吧，從各處匯集起來的HK老設計師們開始抵達。
趙德柱就感覺很明顯︰「你們看，他們都是老家伙，HK年輕人大多都得拼命干底層的活兒，真的，稍有技術性，包括設計啊什麼的都是老家伙，可我們就像我們國家一樣，不停的年輕人跳出來，這種對比很強烈的。」
有學歷的青年設計師們悄悄挺直胸膛。
奚蓮穎偶爾也要叫兩聲回應︰「你確實不愧是做高等職業教育的，看事情的角度高度都不一樣。」
趙德柱呵呵︰「逼著自己學啊，哪有生來就會的……呃！羅伯特，這邊……」
老設計師們很有範兒的，休閑褲馬球衫，立著的衣領，戴著手套，裝備齊全一板一眼，彰顯老派紳士風度的那種。
當然是雙方一起打個多人對抗賽啊。
年輕人們不求進洞，跟上這邊節奏一起走就行，全場十八洞打下來也基本就完全明白所有規則了。
本來這樣也挺好，但無形中就助長了HK設計師們內心的優越感。
這也不奇怪，連老羅都沒去過江州。
連右岸還有很多人以為大陸吃不起茶葉蛋嘛。
這些HK老設計師走南闖北多少年，起碼在心目中大陸內地是落後的，哪怕這幾年追得厲害，也就屈指可數的平滬粵幾個點勉強有點現代大都市的氣息。
江州這種西南內陸城市嘛，呵呵。
看著這些昨天還跟他們盡量探討的年輕人，手忙腳亂啥都不會的樣子，肯定會覺得還是咱們厲害。
「趙生，我們這家球會已經有百年歷史了，數不盡的榮譽獎杯，編年榜單，歷盡滄桑……」
「所以整個設計風格，我覺得還是應該朝著傳統底蘊走，內地現在也沒法做出什麼很新潮的東西來，不合適。」
「球場設計我也認為趨于保守點好，不要步子跨得太大。」
「他們懂什麼，暴發戶裝樣子……」
「搞那麼多他們也不懂，就用前年那套方案湊一下……」
其實也沒有不禮貌，還盡量用粵語說，但偶爾也會用英語。
奚蓮穎這兩種都是能听懂的，雖然說不太好。
但趙德柱對粵語就太明白了只听了幾句，听到最後一句說漏嘴的立馬開口。
剛賺了988的人，可沒什麼忍幾句听听場面話的耐心︰「杰克……話不能這麼說，現在HK最好的場地是哪個？水墺嗎？最有錢最頂級的球場吧，可實際上算什麼？跟普吉都沒得比……」
這邊幾個HK老設計師臉色都變了。
趙德柱不是信口胡言︰「那天我去打過水墺了，設計相當不規範，HK地價很貴，所以只能把有些洞的球道交叉共用，15洞和16洞還得共用球道是不是？前九洞還有點景觀可以看，後九洞從11到13洞都壓縮距離，這特麼是我在亞洲地區看見最差的球場，你們還以為是頂級富豪喜歡，他們都是業余玩家，又不是專業球手！」
他這一開口就跟連珠炮一樣︰「今天打這個，養護好不好，大家也看得到，發黃發枯的地方到處都是，2號洞，13號洞，距離太短，7號洞又要跨越6號洞的球道，11號洞發球台前面三十碼就是10號洞果嶺，小家子氣，說的就是HK這幾個場地。」
「幾位老兄我希望你們記清楚，天湖地產請你們做球場設計，那就盡可能按照專業的來，我看重老羅的人品，才讓他推薦團隊做設計，就因為你們比歐美設計師便宜！」
昨天晚上還開了幾千塊的紅酒，跟大家喝得好像多年老友。
現在翻臉就不認人，專業素養不行的話，那就直接拉下臉來說難听的。
誰叫他現在也是一有錢人了呢，就是有底氣︰「你們做的方案我看了，全特麼的給我從頭來過！你們拿了設計費有人去江州看過嗎？優秀的球場是什麼？利用天然地形鋪陳排設，既完整的保持地形原貌和原有的自然環境，再加入果嶺、球道、沙坑、湖泊這些東西，這才叫漂亮的高爾夫球場，你們花心思了嗎？對得起你們的招牌嗎？」
粵語粵普交替著噴︰「HK的面積永遠都只有這麼大，巴掌大永遠只能是巴掌大，你們的東西也做得這麼小氣嗎？有空去看看內地有多大吧……」
羅世信也在，他不會尷尬。
對事不對人的標準處理態度就是這樣。
他反而臉色淡然的站在旁邊，看老設計師們表情赧然。
本以為隨便糊弄外行，被戳穿也說不出話來。
青年設計師們都驚訝了，原以為HK人做事動不動就標榜專業執著，國際化水準接軌，原來也有這些把戲啊。
奚蓮穎則抱著手臂有點懷疑，昨天晚上激烈沖刺的時候。
這王八蛋難道看的不是我的臉，而是枕頭邊的設計方案嗎？
怪不得看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