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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白對于傅瓊主動提出住下很驚訝。他本以為傅瓊為了避免听到他嗦,打算有多遠就躲多遠呢。

不過既然傅瓊準備住下,那傅白也不沒理由拒絕。

「我讓虛谷帶你找個房間休息。虛谷,你帶他去。」

虛谷飄忽著走過來,走了還沒一半,就被傅瓊叫住。

「不用了,我先在這院子里待會兒,反正又不累。」

看傅瓊的舉動,沒有什麼異樣,但銀龍的反應卻讓傅白有點留心。傅白想了一下,還是決定嘗試著單獨和銀龍溝通。

「那你坐著吧,我帶著青游出去遛彎。」

「它一條龍有什麼好遛的?哥你是不是對它太好了?」傅瓊表示不能理解,「你晾著好久不見的親弟弟不管,然後去遛龍?」

「你這麼大的人了,一個人呆著又不會出什麼問題。」傅白走到池塘邊,拍拍龍腦袋,「走吧青游,你老是泡在這池子里也沒什麼意思,我帶你出去走走。」

說著,傅白伸出食指,指尖凝聚了一點靈力。他把這點靈力注入銀龍的額頭,銀龍很信賴地閉上眼楮,隨後,它的身子慢慢變小,漸漸地變為只有巴掌大的一團。

傅白又變出一個魚缸,讓它游進去。用仙術可以暫時讓銀龍縮小體型,不過時間太長的話,它就會感覺到不適,因而傅白平時幾乎不使用這種方法。

沒想到傅白真的要去遛彎,傅瓊露出有些郁悶的表情。傅白拍拍他的肩膀,說︰「一會兒就回,有什麼要求你跟虛谷說。」

傅瓊撇嘴。

「你拍我和拍龍的手法一模一樣,我感覺我的地位好像和它拉到一個水平了。」

「瞎想什麼呢,怎麼說你都是客人。」

傅瓊翻了個大白眼。

「行行行,你去遛這條傻龍吧。我這個‘客人’要休息了。」

「那我走了。」

傅白一手摟著魚缸,慢騰騰地走了出去。

他背對著,自然不能看見後面的情景。

盤在魚缸底下的銀龍抬起頭,稍稍露出水面,和看向這邊的傅瓊視線正對上。

傅瓊在笑,但眼神變得又沉又冷。他的嘴唇動了兩下,卻沒有聲音發出,但傅謙還是听見了他的話。

「不要耍花樣,」他在威脅,「雖然不知道你是突然開了靈識還是怎樣,但? 勸你還是老老實實地裝傻。畢竟? 傅白對我毫無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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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瓊在用傅白的安危來威脅銀龍。

銀龍閉上眼楮,金色的眸子隱藏在薄薄的眼皮之下,噗通一聲,它又沉入水中。

……

傅款已經被關一天一夜了。

他盤腿坐在陰冷的祠堂地面上,閉著眼楮,不吃不喝。霍嶼剛開始讓人送了兩頓飯? 看他這樣子,也是生氣? 索性後面就不再派人送飯? 任他餓著。

祠堂是個特殊的地方? 這里能讓所有的靈力妖力無效化? 哪怕是傅款? 現在也變得如常人一般? 陰寒侵蝕著他的身體? 不進食也不喝水,讓他的臉色蒼白。

此時已是凌晨,再有一個多時辰? 天就亮了。傅款餓得有些發暈? 恍惚間? 他听見祠堂的角落有磚頭被扒掉的聲音。

一團雪絨絨的東西從被扒出的空洞鑽進來? 原來是一只雪狐。雪狐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腳掌落在地面上,抖了抖毛發上的灰塵,然後轉頭用嘴叼著一袋食物,拖到傅款的面前。

傅款睜開眼楮,看見雪狐烏溜溜的圓眼楮,虛弱地道了聲,

「大嫂。」

敬霜伸出爪子,把那袋子東西往傅款的方向推了推。

傅款偏過頭,拒絕。

「不用麻煩了大嫂,你回去吧,在我哥答應我之前,我是不會吃東西的。」

狐狸歪歪腦袋,微微拱起身子。下一瞬,敬霜變作人形,出現的傅款面前。

變成人的敬霜把袋子解開,取出里面的食盒,再次遞給傅款。傅款艱難地抗拒著食物的誘惑,還是搖頭。

「大嫂快回去吧,這里冷得厲害,你的身子扛不住。萬一你病倒了,大哥更不能原諒我,我還不知道要被他關多久呢。」

盡管傅款這麼說了,敬霜似乎也沒有走的意思。她來是為了尋找轉機的。這兄弟倆如果再僵持下去,只會讓關系惡化得更厲害,這是她不願意見得的。

敬霜找了個稍微干淨一點的地方,也坐了下來。她給傅款打手語,說,我們聊聊。

傅款對嫂子還是比較溫和的,最起碼能平靜地說話,不至于像面對他大哥,一句嗆一句地說。

他問敬霜︰「嫂子想聊什麼?啊,先說好,要是替我哥當說客,那嫂子還是請回吧!」

敬霜輕輕搖頭。

我想,听你聊聊傅白。

「我師兄?」傅款有些訝異,「嫂子怎麼忽然想問他的事?我以為,你對這些外面的事情沒什麼興趣。」

敬霜說,她的確對于島之外的事情不怎麼過問,但她想傅白一定是個特別的人。她想知道是怎樣的人,才會讓三弟這樣死心塌地追隨著,甚至連生死都置之度外。

敬霜的眼楮清澈干淨,即使她不會說話,單看那雙眼楮,就能看出她的喜怒哀樂。在這樣的眼神下傅款也放松了心情。和傅白的故事實在太長太長,他一時間竟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和我師兄,就是傅白,很早很早之前就結識了,這個嫂子你應該知道。那時傅白剛剛成為仙君不久,不過這個‘不久’,按照人間的歲月,大概也是很久了吧……我遇見他,是在我還不能化形的時候。我從族里偷跑出來,不小心跌入了某個陣法,然後就被傳送到了妖獸的老巢。我那時拼盡全力要逃出來,但力有未逮,又受了傷。就在我以為我要一命嗚呼之時,是傅白救了我。

「他在追殺一個逃命的墮仙,恰好來到這里。本來妖族和妖族打起來,傅白是不願管的。但他那天心思一動,就搭了把手,把我從妖獸堆里撈出來,丟在安全的地方。照他的原話,他當時就是腦子進水。他說如果他預知到我會跟他有千八百年的孽緣,他就應該把我直接塞到妖獸嘴里,以絕後患。」

敬霜听到這里,捂嘴笑了笑,傅款也忍俊不禁。

「傅白是想把我丟到比較安全的地方自生自滅,但我硬是跟著他。他甩不掉,就只好帶我回仙府。傅白最初的仙府就建在黃泉界邊兒上,那個地方寸草不生,陰氣又重。但傅白不想委屈自己,就種了很多花草。他種的速度不快,但等我到府中的時候,已經到處都可以看見他栽的花草,可以想象他在那個地方呆了多久。府里除了傅白,還有五個仙侍,和一條銀龍。雖然黃泉邊界那個地方貧瘠又荒蕪,而且四處都是危險,但那的確是傅白此生經歷過的,最安閑的日子。」

傅款說到這里,臉上的笑意早就散了。他余光看見敬霜有點擔心的樣子,安撫地笑笑︰「嫂子不用擔心我,我有什麼可值得擔心的?和傅白比起來,我們所經歷的苦難,實在不值一提。」

敬霜不贊同地搖頭。她說苦難最不可拿來比較。

「但我想,傅白經歷過的一切,哪怕勻出三分給旁人,那個人也早就承受不了。然而他卻從不抱怨,也不動搖。他比我們都要堅定……」

傅款接著那段在仙府的日子說起。那時候傅白每天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在黃泉的邊界巡視幾遍,解決掉那些擅自想要越過邊界的魔怪。有時會接到仙界追捕墮仙的旨意,就即刻行動,可能要暫且離開邊界一兩天,這時就由其他仙侍暫且頂替他看守。傅白每日呆在府里的時間並不長,對于仙人來說,他不需要休息。但是他府里的花花草草,龍和狐狸還需要照顧,所以傅白就不得不在繁忙的日常中抽出時間回來。

這段太平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年,仙界也沒有把傅白召回的意思。傅款時不時會見到有天上來的仙君探望傅白,但他們從來沒有提過召回的事,傅白也不主動問起。傅款其實會感到困惑,他想既然傅卿和傅白是兄弟,為什麼傅卿從來不照拂弟弟。依照傅款後來的觀察,黃泉門附近的局勢沒那麼緊張了,追殺墮仙的命令,從原來的兩三天一次,到後來半個月,甚至更長。

傅白留在府中休息的時間越來越多,可仙界還是久久沒有動靜。

簡直就像把他遺忘在這里一般。

傅款此生也沒有再見過第二個人像傅白這般無欲無求。仙界需要他,他就行動。不需要他,他就安靜地做自己的事。傅款那時候只是一只什麼都不懂的狐狸,他甚至覺得這樣的生活很好。他沒有想過傅白需要的是怎樣的生活。

「我們就一直在仙府里等著,等待什麼,我也不清楚,或許是一次轉機。轉機的確出現了,而且那樣令人措手不及。傅瓊叛變了。傅白的親弟弟傅瓊,凌越仙君叛變了。

「也許嫂子你不知道,傅白和傅瓊,凌鴻仙君和凌越仙君,當年被譽為仙界雙璧,是最璀璨的雙子星。雖然我對傅瓊這個人的厭惡無以復加,但不得不承認,那時他和傅白的風姿,蓋過了萬物,是沒有辦法用語言描述的程度。只有親眼見識過的人,才能領略到,那是怎樣天姿奪目的人物。

「也正是因為如此,正因為傅瓊曾經是這樣的人,他的墮天,才會讓三界大震,天地具慟。我師兄傅白是最晚得知傅瓊墮天的人,黃泉邊界消息閉塞,不然天帝也不會專門派仙人來傳旨。但那天,派來傳旨的仙人晚了一步,被傅瓊搶先。傅白他感知到弟弟的到來,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他像往常一樣,解決掉墮仙,正準備回府迎接傅瓊。然而傅瓊來了,卻是從黃泉得門走出來的。

「大戰結束之後,黃泉邊界被傅白下了禁制。只有墮天的仙人,才能自如地穿梭于此。看見傅瓊從門中走出來的那一刻,傅白在想些什麼,不得而知。」

傅款說話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但那天仙府中所有的花草,一夜之間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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