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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辜帶著傅青青不停歇地趕路。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四長老白旭身邊的兩個小童清蓮和雨禾。

他們按照傅寨的指示,往南邊村子走。這一路上很幸運地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四人順利抵達一個小漁村。

村子里有間比較古舊的客棧,吳辜敲門喚醒瞌睡的客棧掌櫃,要了一間房。他並非對師姐有什麼非分之想,而是打算把傅青青安頓好之後,就回雷劫山。

「師姐,你呆在這里,我要回山看看。」

傅青青也表現得很冷靜。吳辜以為師姐會因為擔心師門而急哭了,但她並沒有。

傅青青問他︰「你是不是得到了什麼消息?門派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吳辜誠實地搖頭。

「沒有,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只是有些放心不下。我好歹也算雷劫派的弟子,不能這樣隨隨便便地離開。我就去看一眼,若是無事,我便回來接師姐。若是出事,那我就、就留在那里……」

「那好,我也跟著一起。」傅青青堅定地說。

「啊,師姐,這個不成!我去就是先打探一下情況,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呢。萬一真的有危險,師姐你也是知道我的實力,自保都難,更別提保護其他人了!」

吳辜說的這倒是實話。他上山的日子還不長,連一套劍法都沒能學完。

傅青青不說話,吳辜又是繼續勸︰「師姐你不用想太多,照顧好自己。要是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家里的四位師兄非得宰了我不可。四師兄不也答應過你嗎,他在的話,應該就沒事的!」

吳辜余光一掃,看見兩個怯怯的小孩,接著說︰「而且清蓮和雨禾還小,需要人照顧。師姐,咱們不能帶著他們兩個冒險。」

「青青師姐……」清蓮不安地抓住傅青青的衣擺。

傅青青看了看這兩個孩子,一咬牙。

「行,我留在這里。」

她現在是師姐,不是任性妄為的小師妹,她也得保護自己的同門才行。

吳辜終于放心了。

「那師姐,若是明早天亮我尚未歸來,你就帶著他們繼續往南走。盤纏都在那個藍色的包袱里面。」

「好,」傅青青點點頭,在吳辜離去之前,又忍不住叮囑一句,「師弟,萬事小心。」

吳辜局促地模模後腦勺,笑了。

「哎。」

吳辜走了,一樓的大門吱喲響動幾聲,又消失了。周圍再次陷入靜謐,只能偶爾听見掌櫃的鼾聲。

兩個小孩一左一右圍著傅青青。雨禾年紀小,靠著師姐,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瞌睡。傅青青把他平放在床榻上,推開發霉的被子,用自己的外衫給他蓋上。

弟弟不曉得危險,但清蓮這個姐姐卻很憂心忡忡。

「師姐,」清蓮趴在傅青青的膝蓋上,仰著小臉問,「我們是不是再也回不去家了?」

傅青青緩了一口氣,把心中的酸澀咽下。

她模模小姑娘的頭頂,擠出笑容,輕聲安慰她︰「不會的,我們就在這里等。雷劫派有很厲害的師兄們,吳辜也會來,他們會接我們回家。」

清蓮「嗯」了一聲,手肘曲起,腦袋埋進去,眼淚悄悄洇濕了衣服。

傅青青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無聲地安慰著她。

外面的天色很黑沉,不見太陽也不見月亮,分不出白天夜晚。

清蓮被哄睡了,傅青青憂心地望著窗外的天色,她知道這是不正常的景象。

有災厄出現的時候就會變天。

傅青青要擔心的人太多了,留在山中的掌門長老和四師兄,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其他三位師兄,還有那些離開門派的弟子們,以及吳辜。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完全讓人來不及準備。

她沒有靈力,不會劍法,只是力氣比較大。但大師兄知道光憑這一點很難自保,所以給小師妹準備了三道符,只要滴上血就能用。

傅青青向來貼身帶著它們,這次也不例外。她隔著衣服踫踫符紙所在的位置,安心了些。

直到樓下忽然傳來掌櫃的驚呼聲。

「你、你們是什麼人——」

「妖怪啊!!」

掌櫃的聲音戛然而止,還有重物砰地倒地的聲音。呆在屋子里的傅青青一驚,有誰追來了。

她迅速地叫醒兩個孩子,在雨禾要發出含糊的囈語蓋住他的嘴。清蓮本來睡得就淺,看見師姐凝重的臉色就知道出事了。

沉重的腳步聲在一樓徘徊,仿佛是在尋找。

傅青青迫使自己鎮靜下來。這里沒有吳辜也沒有師兄們,只有兩個需要她來保護的孩子。雨禾有點害怕,清蓮走過去牽住他的手,把弟弟護在懷里。既是為了保護他,也是為了隨時阻止他發出動靜引來敵人。

腳步聲還停留在一樓。不過這客棧就那麼大,很快就轉遍了。

傅青青從懷里取出傅白交給她的三張符紙,這三張符互不相同。一張能隱藏氣息和身形,一張能施展幻術偽造出一模一樣的人,還有一張封存了傅白的一招劍式。

耳邊傳來上樓梯的聲音,傅青青手中捏著第一張符。她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但進了客棧的似乎不多。

傅青青本想從窗戶走,但她貼著窗欞,透過破碎的窗紙往下看。就在這扇窗所對的正下方,有三四道黑影在來回走動。

她只瞧了一眼,就迅速低子,不敢再看。

那種體型,絕對不是人類。

冒然逃離肯定不是上策了,但坐以待斃也不行。傅青青留心著腳步聲,同時用小巧的匕首割破手指,將鮮血涂抹在符紙上。

血的氣息使得樓上樓下的追兵都躁動起來。客棧外的似乎想要進來,但客棧內的發出了低低的吼叫聲,制止了對方。

後者沿著血味尋找,但那氣味在二樓忽然消失不見了。

傅青青和兩個孩子半蹲著。

這道符有一定的局限。因為傅青青沒有靈力,所以她在使用符紙時,只能呆在一個地方,且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否則就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傅白特意叮囑過她這一點。

傅青青讓兩個小孩攥住她的衣角,不要亂動,這樣符紙的效果就會作用到他們三人身上。

她屏住呼吸,把僅剩的兩道符和那把防身用的匕首緊緊握住。

這把匕首是二師兄專門為她做的,其中有一個很特殊的小機關。在匕首手柄和刀刃的連接處,有一個小小的能旋轉的部分。只要她旋開這里,刀柄中隱藏的粘稠毒液就會順著匕身流下來並迅速依附在其上。這種毒當然是出自醫毒兩開花的三師兄傅款之手,據說不分體型不分年齡,一旦踫到必死無疑。

所以兩位師兄也多次提醒小師妹殺雞殺魚的時候千萬別不小心踫到了,到時候真是神仙都救不回來。

至于該怎麼使用匕首,怎麼尋找致命點,這些都是四師兄教過她的。

沒事的,傅青青給自己鼓勁,師兄們都教過她如何自保,她一定能帶著清蓮雨禾一起逃出去。

外面的東西已經上到二樓了,正在一間一間地找。傅青青的房間在倒數第二間,很快就會找到這里來。

她快速地理了下思路。目前她所在的位置是一個村子,村民不少。但除了那個掌櫃,暫時還沒有听見其他人喊叫的聲音,這說明這伙追兵就是為了找她而來的,客棧里只有她入住了。

如果是單獨為她而來,行動又這麼小心翼翼,說明對方不想打草驚蛇,那就不會派太多的追兵過來。

也許他們已經知道在這里的只有一個不會靈力的女弟子,所以就更不會增派人手。

樓下大約有三四個,客棧內只听見了一個腳步聲。或許還有隱藏的人,但不會超過兩個。

傅青青眼珠轉了轉,從手里模出第二張符,把手指殘留的血蹭在上面。

吱呀——

房間的門終于被推開了,門外的人很謹慎,等房門敞開很長時間後,才走進來。

盡管有預感對方不是人,但看見那東西丑陋的樣子時,傅青青還是忍不住心里一涼。

那是一只體型很豪放的人面獸,四肢和身軀布滿黑色的長毛,頭頂卻粘著一張面具似的假臉。它姿態怪異但是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剛一進門,就把目光放在那個高大的衣櫃上。

這是一個絕佳的藏人地點。

人面獸盯住那個櫃子,放輕步子走過去。它像人一樣打開衣櫃,然後勾著脖子,讓頭頂的臉正對著櫃子里。因為它的臉長得不是位置,所以只能用這種奇怪的姿勢看東西。

櫃子里什麼都沒有。

人面獸十分謹慎,肉眼看不見,但它還是用尖長的爪子在櫃子里刺了十幾下。傅青青抿緊嘴唇,用手捂住兩個孩子的嘴。

在確定衣櫃里面沒有人後,人面獸又轉頭去看那張床。床底是有空隙的。

它搖擺著身子走到床邊,頓了頓,猛地扭腰把頭頂的假臉塞進床縫里面,詭異又迅猛的動作嚇得兩個孩子身體不停地抖。

和在衣櫃那里一樣,人面獸用爪子到處亂刺。

依然全無收獲。

床底和衣櫃這唯二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不見後,人面獸似乎有點死心了。它晃悠到了門口,一條腿邁出門檻,看著要走。

但在傅青青三人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的時候,那只怪物忽然跳到牆上去。它像一只巨大的黑毛蜘蛛,在髒污的牆壁上面爬來爬去,誓不放過每一絲角落。

傅青青的情緒緊張起來。

此時的她和兩個孩子沒有藏在別的地方,就藏在一面牆的牆根。四個角落她不敢去,那里還是過分顯眼了。

果然,人面獸最先尋找的就是四個角落。在這些地方沒找到之後,它才開始耐心地一寸一寸模索起來。

或許它憑借直覺,篤定這間房里一定有人。

沙沙的聲音不停傳入傅青青的耳朵中,那怪物就在三人頭頂。傅青青小心地移動視線向上看,人面獸的假臉在貼著屋頂四處亂嗅。忽然間,它低下頭來,和傅青青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小孩子們早就捂住自己的臉,並深深低下頭。傅青青直直地和怪物對視,她也很怕,但是她必須注意它的動作。

人面獸緩慢地從上面爬下來,那張假臉越伸越長,幾乎要與傅青青正面貼上。傅青青感覺到背後有汗珠不斷滲出,但她呼吸沒亂,悄悄攥緊第二張符紙。

隔壁最後一間屋子突兀地傳來尖叫。

受到這聲淒厲慘叫的影響,頭頂這只,還有在屋外的幾只紛紛沖到隔壁。但在它們尚未搞清楚發生什麼情況時,窗戶忽然被打破,一個人影沖了出去。

人面獸們追著那飛速離開的「幻影」跑了。

傅青青丟掉已經作廢的第二張符,拍拍兩個孩子的後背催促︰「快走!」

她調虎離山,爭取了寶貴的逃跑時間。很快那些人面獸發現不對會復返,必須抓緊機會趕快逃走。

三人急匆匆地從二樓來到一樓,繞過掌櫃的尸體,想從後廚進出的旁門離開。但當傅青青把清蓮雨禾從小門推出去時,她忽然感覺到背後一股涼意。一回頭,一只人面獸的假臉正對著她。

究竟這一只是最初就埋伏在客棧里的,還是重新返回來的,已經不重要了。傅青青抽出匕首旋開機關,奔著那張假臉扎過去,卻被靈活地躲開。

傅青青不想耽擱,所以一招不得手,就打算先撤。但她的右腿被抓住了,盡管及時掙月兌,怪物的爪子還是在她的腿上留下長長一條傷口。

疼痛會降低她逃跑的速度。

傅青青知道自己月兌身肯定困難,但那兩個孩子已經成功逃到小門的另一面。

清蓮喚了一聲「師姐」,傅青青忍著疼痛又揮出一刀,把怪物逼退。

「快走!我隨後到!」

清蓮猶豫了一下,雨禾還在哭叫著師姐。她當下做了決定,狠狠心,拉著弟弟離開。

傅青青和怪物纏斗。怪物力氣大,好在傅青青本身體質不弱,還能拖延一段時間。

她手中的匕首始終沒能刺中怪物,這東西雖然龐大,但靈活的很。然而傅青青因為腿傷失血已經有點看不清東西了。她幾乎是咬牙強硬地堅持,哪怕殺不死怪物,在這里當誘餌,讓兩個小的月兌逃也是好的。

在下一次閃躲中,傅青青被桌腿絆倒,猝不及防地後仰倒在地上。人面獸抓住機會,一口咬在傅青青受傷的小腿,讓她痛呼一聲。

人面獸的嘴並不大,但咬得很重。傅青青頓時感覺疼痛從小腿直竄頭頂。她握住匕首的手松了又緊,沒有急著掙月兌,而是趁對方咬住她不放之時,終于找到機會,把匕首狠狠地插入對方的假臉上。

嗷!

人面獸被匕首表面的毒汁腐蝕,瘋狂地甩動身子。傅青青用那條完好的腿扼住它的長脖子,艱難地把另一只手也搭在刀柄上,兩手齊齊用力,把匕首整個沒入人面,生怕它不死,連刀柄都扎進去一半。

這樣的動作,讓她的雙手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毒汁。

傅青青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要是不攔著,這只人面獸解決掉她會立馬吃了清蓮雨禾。

人面獸從一開始劇烈的掙扎,慢慢地減弱,最後終于動彈不得。傅青青急促地喘氣,松開四肢,匕首一下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她沒有力氣再對付第二只了。

望著擠在門口的越來越多的黑影,傅青青動作一頓,沒有再去揀匕首,轉而模向那最後一道符。

「青青,這道符里面封著的劍招極為厲害。你用它的時候,能躲多遠,就躲多遠,記住了嗎?」

傅白的叮囑猶在耳邊,此時的傅青青疼得直嘶氣。她抖著手把符紙在受傷的小腿上一蹭,血液瞬間就把符紙染透了。

「師兄,青青這次又不能听你話了。」

傅青青將符紙向半空一拋,有了她的血,符紙自動生效,在半空停滯片刻後,隱隱地有雷靈力要從里面掙月兌出來。

純白的雷光像散亂的鋒利刀片,把整個空間都割碎了。傅青青雙眼不眨地盯著那白光看,忽而一笑,平靜地閉上雙眼。

 ——

一柄長劍從門口飛入,刺穿符紙將其釘在柱子上,制止其繼續生效。隨後是幾聲怪物的死前哀鳴,沉重的身體砰砰墜地。傅青青吃了一驚,不免睜開眼。

門口的人面獸已經全部被清干淨了。

「吳辜?是你嗎?」

傅青青以為是師弟回來了,但緊接著從外面走來的,卻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

男人穿著華貴,有一股很特別的氣質,讓人很容易心生好感。他笑眯眯地看著茫然又戒備的傅青青,開口就很親切。

「哎呀,你就是傅白的小師妹吧?」

「大師兄?」

「對對,我是傅白的朋友,我來救你了。這頭人面獸是你殺的?你真勇敢。」

傅青青听說是傅白的朋友後,就卸掉了大半的防備心。

她抹了把臉,抹掉的是汗水鮮血。傅青青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袖子和幾乎廢掉的腿,淚意不由得上涌。

但她咬緊牙關,硬是沒嚎啕哭出來。

華陽了然地沒說什麼,而是讓開身子,讓後面的女子進來。

「玉手,你看看她的傷。」

玉手斜睨了他一眼。

「你早點出手,不就用不上我咯。」

「哎哎,這我又說了不算,」華陽苦哈哈的,「我也是奉旨行事啊!」

玉手拍他一下,讓他起開,然後走過去給傅青青處理傷口。在對待小師妹的時候,玉手還是很溫和的。

傅青青正在被包扎,忽然想起來一事。

「清蓮雨禾!請問、你們有沒有看見兩個小童?年紀不大,七八歲。」

「你說這兩個孩子?」這會兒門外又走進來一人,身邊還跟著哭啼啼的兩個小孩,「就是他們帶路引我們過來的。」

小孩子們一邊叫著師姐一邊撲過來,傅青青大大地松了口氣,這會兒才有機會去看最後進來的那男子的臉。

「你、大師兄?」

傅青青驚訝地瞪大眼楮,一時間以為是師兄終于回來了。

但很快她又發現,這名男子在五官上雖然和師兄有相似之處,卻不是一模一樣,而且要比傅白年長一些。

不過怎麼能這麼相像呢。

傅青青什麼都沒來得及問,那男子就離開了,連門檻都沒邁進來。

他走之後,華陽也跟著走了。

等繞到一個沒人的地方,華陽才按捺不住他那顆八卦的心,主動問︰「你、您是不是看上那小丫頭了,怎麼就單單救她一個?還親自來?」

「傅青青要救,她與傅白有很特殊的維系。若是到了無計可施的時候,她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男子頓了頓,又說,「華陽,不該開的玩笑,不要隨便開。」

「好吧,」華陽被訓斥一句,收斂了點,「那雷劫派怎麼辦?就這麼近,不順路去看看?」

提到雷劫派,男子有一瞬的沉默。

「我還是那句話,不救。」

「這樣、這樣對傅白是不是有點太……」

「華陽,我堅持不救的理由,你也能猜到。這是最後一道‘鎖’。」

華陽對一切心知肚明,可他還是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這樣對傅白來說太過殘忍,他肯定要罵你冷酷。」

男子又是沉默。

「他怪罪于我,也是沒辦法的事。仙界寧可失去半數的仙兵,也不能失去一個傅白。災厄,只能由他結束。而且,我還在等黃泉先壞了規矩。」

這個話題只會越聊越沉重,華陽揮揮袖子,說︰「不談這些了。話說傅白怎麼給他師妹起這麼個小名?青青、青青地叫,不會覺得別扭嗎?這名字跟你——」

提起這個,男子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他的想法或許很單純,只是希望這個小姑娘沾沾福氣,一輩子順遂平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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