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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樹里鑽出個老爺爺

見到常休時,三人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可李伯辰心中已不復當初的激昂之感,倒覺得很像是在戰陣上。要理智、沉穩、見招拆招,不可軟弱猶豫了。

但也因此,他將許多事都一齊解決了。

譬如,說自己在秘境中得了兩樣寶物。一樣是從前雷雲洞天的人所藏的堅逾金鐵的寶木,一樣是千鈞之石。

有了這兩樣東西,便可找木匠、石匠,試著造一圈牆出來。這幾乎全是木工活,相比「修城牆」,是大為簡單了。

他說這些事的時候,心里有那麼一點希望常休可以直接問他,那秘境在哪里,可否帶他去看一看。但等到說完,他也未問,似是默認此乃李伯辰自己的秘密。

李伯辰也不知該覺得如釋重負還是失望,便只暗暗嘆了口氣。

商討這些,用了一上午的功夫。到中午時正要吃飯,卻听男僕通傳方耋在門外有要事求見,李伯辰便將他喚了進來。

方耋進門立時道︰「稟君侯——玄菟軍好像要拔營了!」

李伯辰先一愣,又一喜,道︰「細說!」

方耋便道︰「我早上把剩下的十三個人分了四隊,叫他們往四邊巡視。剛才北邊的葉廆回來說見著那邊兩個大營在拆寨牆,人邊拆邊走,是往南邊去了,我就趕緊來報——君侯,只怕是叫你昨晚打怕了!」、

李伯辰忍不住一笑︰「不是怕我,是怕山君!魏宗山重傷,昨晚又見了妖物——只怕想了一夜,覺得是山君不滿他們在這兒待了太久,發怒了。我要是他,就得好好想想要還不走,過幾天此地山君又要使出什麼手段來!」

常秋梧道︰「原來君侯你早有這個心思?真是妙計!」

常休亦笑道︰「君侯,經此一役,你已有智將風采了。」

要平時听了這樣的夸獎,李伯辰當覺有些飄飄然,但如今卻心思通明,只道︰「外公,這也是北辰庇佑,不全是我的功勞。」

才怪。

又道︰「我們也去看看!」

等他們到了北邊草甸中時,瞧見那里已有不少鄉民了,該是都听說了這事,連忙來看熱鬧。等瞧見李伯辰一行人,人群中立時有個聲音道︰「君侯把他們打跑啦!」

眾人便也紛紛叫嚷起來。可李伯辰听說話那聲音有些耳熟,一想,該是趙波的動靜。看來今天上午方耋沒少教他們,如今也曉得為自己造勢了。他對大家伙兒笑笑,一抱拳,道︰「也全賴大家相助!」

又有一人叫道︰「君侯,靈藥啥時候發呀?我婆娘等不及啦!」

人們一陣哄笑,李伯辰也笑︰「說好明天,就明天!」

他將這些人哄了幾句,便走到結界旁往北邊看,果真瞧見玄菟軍的兩座大營都撤了,只是不知道是要回玄菟城,還是往南與侯城軍合營。

這是實實在在的好事。玄菟軍一走,與山谷秘境再無阻攔,進出也就容易得多了。李伯辰轉臉道︰「外公,能不能請隋公子把陣法再往北探出一里地?那樣就把秘境的入口也擴進去了,萬一往後有什麼事,還可以帶人去那里避難。」

常休想了想,道︰「也好,此事我與他商量。」

兩人說了這幾句話,忽听結界外面不遠處、一叢矮樹之後傳來人聲︰「君侯,常老先生,我來獻寶、我來獻寶!」

又有一個糟老頭子從樹後躥出來,手里捧著一樣東西跌跌撞撞往這邊跑,邊跑還邊回頭往北邊看,似乎很怕那里的玄菟軍追過來。

李伯辰定楮一瞧,這不是朱厚的那位軍師周先生麼。

老頭子跑到兩人身前三四步遠處,便像迷了魂兒一樣,在原地打起轉來,怎麼也無法再往前了。他心中焦慮,便大叫︰「君侯!我手上這寶貝是那匪首朱厚的!」

他手中的,正是那頂很威風的頭盔。

李伯辰見他渾身是血,胡子和頭發都糊到了一處,料想該是昨夜見勢不妙就在戰場上裝死才逃得一命。他也同常休提到過此人,就笑了笑,道︰「你是哪位?這又是什麼寶?」

老頭子忙道︰「我之前被那匪首給捉了去,偏叫我做個什麼軍師,可我知道他罪大惡極,不願與之為伍,昨夜瞧見君侯的英姿,才知道是明主!這盔是朱厚在雷雲洞天秘境里得的,是件法寶——我從朱厚身上奪了,棄暗投明、棄暗投明來了!往後就想在君侯這里效力、為君侯獻計!」

但李伯辰可知道他這軍師是什麼貨色,哪敢要他的計。稍稍一想,打算將頭盔收了,但人是不想要的。頂多給些錢財,叫他自謀生路去。

可剛要開口,听著一個鄉民叫道︰「哈哈,這不是老周嗎?你一個木匠,怎麼成了軍師了?未必是幫朱厚造坐桶?」

周先生滿臉血污,倒也看不清是不是將臉漲紅了,只道︰「呸!我這手藝,造坐桶?!」

又有人道︰「老周,你說你木匠干得好好的,在侯城又享著福,怎麼想不開跟山匪了?」

還有人道︰「行啦,別擠兌他了。瞧他這樣兒也怪可憐的。」

李伯辰原本不想放他進來,是因為他是朱厚的「軍師」,或許朱厚不怎麼在乎他的意見,可好歹也算是核心人物的。但此時听了那些鄉民的話,意識到此人在屯子里的時候該沒干過什麼壞事,不然大家瞧他這模樣也不會覺得可憐。

且听他說話,似乎他還是個本事不錯的木匠。

他心中一動,便道︰「你叫什麼名字?」

老頭子忙道︰「回君侯,賤名周盤。」

李伯辰道︰「周盤,我問你,從前是做什麼的?」

周盤道︰「這個,我從前是個木匠……嘿嘿,是個匠師。」

李伯辰不知道木匠和匠師有什麼區別,但想或許是木行里比較高級的木匠吧。便道︰「听起來你從前在侯城干得不錯?」

周盤立時道︰「那是那是,君侯不瞞你說,我祖上也有傳承的,是有一本《三十六字機巧天工秘術》的!」

李伯辰道︰「那我也好奇,怎麼不做木匠,跟了朱厚呢?」

周盤道︰「唉!君侯,我也沒辦法呀,打從侯城里來了術學的人,做什麼都胡謅些什麼承重之力、剪徹之力的,娘的,唬得城里人都去找術學的人做活了。我們這些人慢慢沒了活兒,我年紀也大了,就落得個快要討飯的地步了——」

李伯辰不知他是不是在自夸。但听著有人道︰「君侯,這老周手藝的確不錯,我家祖上門樓子就是他爹起的!」

他便有了計較,道︰「好,周先生,我放你進來。」

周盤慌忙跪倒磕頭,道︰「多謝君侯大恩、多謝君侯大恩!」

李伯辰淡淡一笑,從容沉穩,但心中卻道︰嘿嘿,妙!

上午他在常宅與兩人商討該如何以「寶木」、「千鈞之石」建牆,可三人都對這方面不大了解,談論一番,也沒談出什麼所以然來。

依李伯辰的心思,他可以去山里弄很多石頭,在那一界養一段日子。等它們變得沉重,就兩兩埋在地下。再叫木工將木材拼成板子,他也帶進去養,就有了堅逾精鐵的板材。把這板子插在地下兩塊大石中間連成一道牆,妖獸來沖,牆是不破的。地下又有重石夾著,也難推倒,如此也可用。

但這屯里的青壯不過數百,真要調人去伐木,大概只能湊出百來人。再叫這些人沿著屯子一圈挖溝、豎牆……雖說如此想已是盡量叫工程量降到最低,但也知道在一個月內,是不可能完成的。

別的不說,僅是「挖一圈地溝埋石頭」這事,與修建水渠有何區別?

這種大工程,實在不是這千把人的屯子能吃得消的。

但此時見著這周盤,他忽然意識到,我之前想岔了。

自己之前是想要建一座「城」。雖小,但也是將屯子周圍的土地給圈進來了一些。可既然建城的工程量太大,我何不建個「城堡」?

不是來處那種石頭城堡,而就用木、石,簡單地圍一圈,建個如璋城術館的一般的圍樓出來。要遇著戰事而不敵,便將人收入圍樓中固守。一座圍樓建個兩三層,高度也是夠的。

一個月的功夫沒法都建好,但也可以將外面一圈草草湊出來的。如今這周盤,該可以拿來用的!

他想到這一節,心中十分歡喜,便同常休、常秋梧走去一旁,把這意思說了。

常休思量片刻,道︰「如此也好,但具體該怎麼干,還是該叫師傅們見了那木材,再根據木性來。」

李伯辰點頭稱是,三人便又回到常宅。

他今天本來打算為自己晉入龍虎做準備,再探探秘境。可這一天下來,直到日頭落山,也沒從常宅抽出功夫,更沒去見那十幾個兵。他吃過晚飯,終于出門往自家走的時候,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樣下去是不成的。

此時回想,今天這一天其實都沒說什麼事。不過是討論如何抽調人手、何時去山中哪處伐木、采石,又怎麼把東西從秘境里運出來。再見了幾個工匠、見了周盤,和他們說說話、說說自己的意思。听這些人說哪里不大可行、哪里還能弄得更好。再規劃規劃要是建圍樓,該在何處選址,原本人家的用地怎麼征、怎麼補償,用人的時候發糧還是發錢,錢糧又從哪里出。

李伯辰現在一琢磨,這一大堆的事情,歸根不就是四個字麼?

——如何建樓。

他今天一直參與這些事,是覺得自己也該說說話,不能做個泥塑。可真說了一天,終于意識到一地府尹之下,為何還要設個府丞了。

他這君侯要真事事都過問,只怕一整天下來什麼都不要做了。

且就這樣,還有許多事情都沒談完呢。依他的心思,還想暗地里找木匠做些木甲刀槍,他給帶到那一界去。又想弄些野味肉類也過去,往後當做靈藥用。可這兩件小事,也涉及到挑人、定日子、定形制、錢財從何出的問題,只怕一談,又是一兩個時辰。

原本見那些管事的都在常宅,雖告訴方耋要大度,可自己心里多少也有點兒不痛快。但經了這麼一天,也意識到這些看似不起眼兒的民生瑣事,實際上有多麻煩。

這還僅僅是個千人的屯子呢!

外公「大全總攬」……或許也真還有些不想叫自己多費心、希望自己能騰出些空,多多修行的的心意吧?

就今天看,真離了他,是要壞事的。

李伯辰心道,可這些事我不去做,卻也不能一無所知。我要有什麼想法、想用些什麼東西、什麼人,自己跑去說自然麻煩,但有個信得過的人代為接洽就好了。到那時候,我只消說一句︰那個誰誰,我要建圍樓,你去和外公他們說一下,看看怎麼辦,拿個章程出來。

他跑過去像我今日這樣待了一天,落黑的時候回來對我幾句話報了,我一听,說,可!多麼省心方便。

哈,說不定還要埋怨他——就這麼幾句話的事,怎麼磨蹭了一天?

但找誰呢。方耋自己是信得過的,可他去帶兵了,做的就是類似今天的事。軍營整備、操練、巡視,也有無窮無盡的小事的,這個李伯辰太清楚了。

他沒空的話……李伯辰就真想不到合適的人選了。

他又嘆口氣,遠遠瞧見自己宅院旁的那輛披甲車在月色下泛著微芒。唉,今天也沒顧得上再好好瞧瞧這車。

想到此處,忽見從車後走出個人來。李伯辰心頭一驚,正要按刀,卻見那人是孟培永。他松了口氣,大步走過去,道︰「孟先生,你來看車?」

孟培永嚇了一跳,見是他,才訕訕笑道︰「啊,啊,這個,哈哈,看看,沒怎麼見過。」

李伯辰心中一跳,忽然想到孟娘子。

其實她是可以的啊。她很有些見識,心思也細,在這屯子里,自己和她的交情算是最深的了吧。她這位夫君似乎也有求于自己,要是叫方耋來講,他會說,這就是「嫡系」了。

李伯辰又琢磨一遍,笑道︰「孟先生,我屋里還關了一個車長、一個機工,我想從他們嘴里套點兒學問出來。不如我去你家,咱們溫點兒酒,商量個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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