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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吃肉

出城又奔行出十多里地。城外還有些小股的匪徒,每支五六人,該是城內的匪兵放出的斥候隊。李伯辰遇著兩支不知好歹的來攔他,順手就都收拾了。

等再見不著什麼人、道路兩旁也變成大片的原野、叢林時,他才放緩了馬速。這白馬體力極佳,但畢竟載了兩個人,便也出了一身的汗,喘息愈重。

李伯辰將魔刀插回到背上,長出一口氣他不是喜殺的人,但剛才一番惡斗,的確叫他覺得氣血旺盛、神采奕奕,縱使一夜未睡也不覺得困乏。

此時緊繃的精神松弛下來,才忽然意識到,被自己攬在身前的林巧似乎一直都沒出聲了。他登時嚇了一跳,連忙問︰「林姑娘,你還好嗎?」

林巧沒說話。

他心中一凜,連忙駐馬,小心地側臉去看她見她臉色煞白、嘴唇微張,已靠在自己懷中昏過去了。

李伯辰暗叫一聲不妙,忙將手伸進大氅去探她的脈息,一不小心踫著她的胸口。林巧的衣服穿得極輕薄,這下便踫了個溫香軟玉要說自己的身子是銅鐵做的,她這身子就真是用糯米團捏的了。但這種時候還哪有心思想別的,一路模著她的胳膊,搭上脈門。

該沒什麼大事,僅是昏了。也許是驚、冷、累、傷所致的吧。

他心里一陣自責,想,我真他娘的昏了頭了。

剛才沖殺那一陣子,只顧著自己爽快,也是怕被匪兵圍了,因而壓根兒沒理會林巧受不受得了。其實他知道自己本不是這樣粗心的人,在無量城做十將帶兵的時候,也能將部屬照顧得很好。

但畢竟這麼多年從未與女子同行、接觸過,一時間心里想的都是糙漢們會如何如何,加上如今已是養氣境,身體狀況迥異于常人了,許多做平常人時該會想到的細節,眼下也全拋到腦後去了。

他忙左右看了看,沒瞧見什麼房舍。如今太陽雖然升起來了,但還是很冷。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得盡快找個避風暖和的所在。便一手將大氅及林巧攬著,一邊又策馬向前緩行。

再走出兩三里路,遠遠瞧見前方有一條小溪。他就下了大道沿溪水走,穿過一片林子,瞧見北邊似有一個小村落。心中一喜,快馬過去。可離得近了才看清那村落似乎早廢棄了,該是十幾年前的戰亂所致。

村中稀稀拉拉十來棟房舍,傾塌了大半,荒草叢生。但這也總比荒郊野地要好至少此處衰敗,附近的賊匪們便不會來。

他策馬進村,找著一棟只塌了一半的,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馬,又將林巧抱了下來。

踢開木門走進去,進了尚且完好的東屋。東屋只有一鋪土炕,炕上積了一層灰。好在搶來的大氅夠大,便將林巧裹著放上去了。

這破屋窗戶早沒了,風呼呼地往里吹。李伯辰走到外間地找了找,只尋到一只缺口的破海碗,一個爛了的瓦罐。他把它們都從泥灰里翻出來,又看了看灶台沒鍋,也塌了。

便抱著瓦罐和碗走出去,先把馬拴了叫它自己吃院門口的荒草。又走到對面全塌了的那家,把他家一扇半朽的門板給卸了,拿回來擋著窗。

而後站在院中想了想,心中低喝︰「出來!」

陰兵現身。二十個陰兵,除去徐城之外,都是渾渾噩噩的。他便吩咐徐城領著他們在院中值守,倘有什麼動靜,立即飛報自己。

而後抱著碗和瓦罐,走到村後那條小溪邊。先將它們都涮了涮,又盛了水帶回院中,撿了石塊壘個灶,把瓦罐擱上去煮水。

做完這些進屋看了看林巧,探探她的額頭,只覺得微微有些燙。他記得她昨夜從三樓滾落下來,臉也擦傷了,不知道眼下是感冒傷風還是傷及內髒才引發了炎癥。

他試著叫了叫她,但沒叫醒。便將她一只手從大氅里拉出來,掐著她的脈門行了一趟氣血探查。

經絡關竅之內似乎並無什麼阻滯,該不是內傷。但發覺林巧的體內經脈相比尋常人要更加寬些,甚至還有靈力流轉。他愣了愣,心道她還是個修行人麼?

她的修為該不高,看著是將將快要晉入靈悟境的模樣。這樣的修行人,看著的確與尋常人無異,也僅體質稍強些罷了。

李伯辰皺了皺眉,在炕邊坐了一會兒,又道她真要懂修行,該也沒什麼不大了。她這樣的身份、身世,心里該很不甘。試著修行,也是改變命運的途徑之一吧。只是等她醒過來了,還是得問一問才好。

他又起身走到院中四下看了看村西邊有一片延綿的小山,林子很密,山上能瞧見有黑點一樣的鳥兒在飛,便抬腳往山上走。

上山之後便用曜侯在自己左手心狠狠割了一刀,立即流出鮮血。他邊走邊將鮮血擦在樹干上,等到了山頂,找到一個草窩子坐下來,撿了些石頭在手里握著。

到這時候,才終于能歇一歇。林間風聲嘯響,枯葉飄落,涼氣從甲縫里慢慢鑽進去,覺得身子涼快起來了。他坐等了一氣,又從林間看看山下那個小村落,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知道該拿林巧怎麼辦。

之前帶她走是為了救她的命,可往後呢?自己還得去查常家的事,還得面對另外一個敵人。如今天一般的事情再發生幾次、折騰幾次,林巧該是受不了的。

但還沒等他想出個頭緒,便听著林間荒草叢中傳來的聲音。他坐在下風口,嗅到一股腥味兒。但他又等了一會兒,才忽將右手一抬,石子飛射而出。

咚的一聲響,沒听著慘叫,隨後有什麼東西倒下了。他站起身走過去,發現是一只花臉兒的孤狼腦袋被自己擊出的石子打飛了一半。

這倒不錯。他略有些開心狼肉比熊肉、虎肉之類的都更細膩些,腥味兒也不那麼重,倒和狗肉類似。便使刀割了一條後腿,拎著下山走到溪邊剝了皮、洗淨。

回到院中時半只瓦罐里的水已開了,便抽出幾根柴溫著,又在外屋地另支了一堆火,割了幾條肉串上,從馬背包袱中取了些椒姜粉、粗鹽抹勻了,架在火上慢慢地烤。

屋子里靜下來,只有柴火燃燒時的 啪聲。幾條肉慢慢變黃,散出香氣,油脂一點一點滴落。他拿曜侯又割了幾條口子,再抹一遍椒姜粉和鹽,等瞧著肉條略有些焦黃了,便將它們也插在火堆旁溫著。

而後在海碗里倒了熱水,端著走進里屋。

林巧還沒醒,他知道這麼下去可不是辦法。便將碗擱在炕上,用手輕輕地拍她的臉,喚道︰「林姑娘?」

喚了幾聲,林巧皺了皺眉咕噥一聲什麼,又咳了幾下,睜開眼。

李伯辰見她睜眼之後先迷茫了一陣子,像一時忘記發生了什麼。她的眼楮顯得很大,此刻嘴唇和臉都慘白,看著仿佛一只小貓一般,叫他覺得有點心疼。

隨後才眨了眨眼,一下子坐起身,道︰「李大哥」

李伯辰忙將大氅拾起給她披上,又站起身說道︰「林姑娘,實在抱歉。我沒想到昨晚你身子那樣弱,現在感覺怎麼樣?」

林巧裹著大氅只露出一張煞白的臉,往四下里看了看,輕聲道︰「不礙事,我只是……李大哥,這是哪兒?」

李伯辰將水遞給她︰「離散關城十幾里路。安心,他們找不到這兒來。你喝點水暖一暖餓了沒有?」

林巧探出手接了碗,發覺是熱的,就愣了愣。低頭啜飲一口,又抬臉點了點頭。李伯辰也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是說自己餓了,忙走去外間拔了一支肉。

肉被烤得很燙,他走進屋時就晃了幾晃,待稍涼了,才遞給她。

林巧放下碗接了,又盯著這肉條看了一會兒。李伯辰暗道她平時錦衣玉食,該吃不慣這些東西,便笑了笑︰「我剛打的狼肉。我昨晚沒來得及備干糧,只有這個了。你多少吃一點,發燒很耗體力。」

林巧這才輕聲道︰「李大哥你……都是你剛才現弄出來的麼?」

李伯辰笑道︰「順手的事。」

林巧道︰「那你呢?」

「哦,外面還有的。」他此時才覺得自己的肚月復中也饑火翻騰,便又走出去拔了兩只進來,說道,「我們先把肚子填飽,等你歇好了,再說往後的事。」

林巧點點頭。

李伯辰便坐在炕沿另一邊,吹了吹,一口咬下去。他從前在無量城時經常去後山打獵,對自己烹制烤肉的手藝頗為自得。今天這肉也烤得很好,咬著外面略焦的一層肉皮便是 嚓一聲響,椒姜和肉香味一下子灌滿了嘴巴。

狼肉既細且女敕,不像豬、牛肉那樣粗,口感與羊肉類似。一口下了肚饞蟲被勾起來,便甩開腮幫子大嚼。兩支肉約有小半斤,一小會兒的功夫便吃完了,雙手都是油。

他再側臉看林巧,見她怔怔地瞧著自己,則是將肉撕開小口小口地吃。

對視片刻,林巧噗嗤一下笑出聲。李伯辰便笑道︰「你別笑我吃相不雅,我以前可不是這樣。但是在軍隊里待久了,大鍋攪食,細嚼慢咽就沒了,到現在還沒改過來。」

林巧抿著嘴說︰「李大哥這是英雄豪氣。」

李伯辰又笑了笑,可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便只道︰「哪里、哪里。」

左手心之前割開的口子如今已愈合了,他便在炕上抓了把灰土,慢慢搓手上的油,還能听著林巧吃肉時的「 嚓」聲。屋子里又靜了下來,他坐在那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其實他也不是不善言辭的人。只是兩人的出身、生活環境差別太大,似乎沒什麼能聊起來的話題。

又坐了一會兒,慢慢覺得背後沁出一層細汗,瞥了林巧一眼。見她裹著大氅縮在牆邊坐著,倒是吃得津津有味。也不知是真餓極了,還是自己的手藝的確好。

他想了又想,總算開口道︰「林姑娘,你……往後有什麼打算?」

林巧低頭沉默片刻,道︰「我也不知道。」

「那,以前呢?以前有沒有想過往後要做什麼?」

「以前啊……我以前想,以後我給自己贖了身,就找個清靜漂亮的地方買一個小莊子。」

「小莊子?」

「嗯……一個小莊子,幾百畝地。往後靠著地租過些清閑日子。」

李伯辰愣了愣,在心里算了一下子這個「小莊子」得要多少錢。各國地價不同,李國的該是最便宜的。但從前听軍中同伴說,即便是這最便宜的,一畝中田也得兩千錢左右。幾百畝地……要是五百畝中田的話……

得一百萬錢。

加上個「小莊子」,怕不是要一百五十萬錢上下。這還沒算雇僕佣的錢。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

他對這世上的歡場女子了解不多,可在來處沒少听類似的故事。譬如說,青樓女子相中窮書生,自願贖身同他回家過上幸福生活,哪怕做個妾室也甘之如飴。還有某某頭牌苦苦尋覓,只為找一個能托付終身的,好月兌離苦海。

他記著這些事,便理所當然地想競輝樓那種歡場之地必然如同火海煉獄一般,自己要帶林巧走,她當然樂意。

但此時瞧著這低矮土屋、一地飛灰,又听了她原本的打算,才醒悟過來。自己將她帶出來了,怎麼安頓她?難不成找個地方將她塞去做農婦麼?她原本可是家資百萬、打算買個「小莊子」的呀!

其實這時候一想,也還是因為自己漂泊浪蕩的日子過得久了,又忘記尋常人是怎麼樣的想法了。

他一時間不曉得說什麼好,心里也沒了計較,只能將話題暫時岔開,道︰「林姑娘,除了葉盧之外,你見沒見過另一個人的模樣?」

但這話一問出口,他就後悔了。林巧昨夜突逢大變,如今又了生了病,不會想去回憶那些事的,自己太心急了。

便忙道︰「算了,先不急著說這個。」

林巧似乎瞧得出他在想什麼,抿嘴笑了笑︰「沒事,李大哥,你的事情要緊。那個人……我只見過他的側臉,看起來是個老人。聲音有點兒怪,好像嗓子受過傷。」

李伯辰皺眉想了想,沒什麼頭緒。又道︰「嗯。林姑娘,你知道常家人現在在哪兒嗎?」

林巧搖頭︰「這個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但是我只是听人說從前的那些公卿,在國破之後大部分都逃到奉州了。奉州,北邊就是臨西。」

那就還是要繼續北上的。李伯辰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原是打算緊緊咬住那人不放。可現在帶了這姑娘,想必無法按計劃行事。但那一位已經提前離開幾天了,哪怕自己孤身一人上路,追到他時該發生的事情也都該發生了。這麼一想,倒真不用急了。

他便將手上的土灰拍了拍,站起身道︰「要不要我把你的肉再熱一下?」

其實也只是順口一問實在不曉得再說什麼。但沒想到林巧微微笑了笑,真將撕了一半的肉遞給他︰「好啊。」

她此時慢慢緩過神,又變得落落大方了,似乎還很高興自己能問了這樣一句話。李伯辰也覺得如此氣氛又緩和了些,便將木棍接過。

林巧微微仰著臉看他,又將大氅緊了緊、把自己裹得嚴實些,道︰「李大哥,沒想到你這麼細心。這些年,頭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

李伯辰被她說得臉上微微一紅,但心里倒很受用,便邊走出去邊笑道︰「你的兩個小丫鬟不是也把你照顧得很好麼?昨晚我潛進去的時候,正听著她們在說你的病,還怕你晚上醒了見不著人。」

林巧隔著牆道︰「她們是她們呀,女兒家細心是應當的。但李大哥你是英雄豪杰,這就叫膽大心細了。我真沒想到,你也會這樣伺候我。」

李伯辰被她夸得有些飄飄然,蹲在火旁將那半支肉又慢慢地烤,道︰「說起來也是我連累你,賠罪、伺候都是應當的。好在你這病不重,你也修行過,該很快就好了林姑娘,你修的也是北辰一脈的心法?」

他問了這話,又將肉轉了轉,從腰間布兜里再模出些椒姜粉灑上去。等見著里面的白肉也微微泛黃了,才意識到林巧沒回他的話。

他心中一緊,怕她是又暈過去了,忙握著半支肉走進屋。

可瞧見林巧靠牆邊坐著,臉色煞白。見他走了進來,面上掠過一絲驚慌的神色。李伯辰意識到,她是故意沒答自己,或者說,沒想好怎麼答。

他心中一警自己之前覺得她有修為在身沒什麼大不了的,因而才隨口一問。可如今看林巧這神情,似乎事情並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她慌什麼!?

某種不祥的預感掠過心頭。李伯辰微皺起眉,沉聲道︰「林姑娘,你修行這件事,是有什麼難言之隱麼?」

林巧張了張嘴,臉上忽然又泛起一陣微紅,只道︰「我……」

幾個念頭在李伯辰頭腦里飛快地變幻一遭。他意識到,這或許與葉盧、另一個人有關聯難不成這林巧本也是葉盧計謀中的一環?故意叫自己救了她、由她來監視的麼!?

昨夜挖出葉盧所化那木胎的時候,林巧的確沒有過來看!

想到此處,李伯辰松開手將那半支肉丟下,慢慢向前逼進一步道︰「林姑娘,要真有人是惡徒,在我這里,可沒什麼不殺女人的忌諱!」

想到自己是中了計,他心中便生出怒意。說話時語氣極為凌厲,將右手也模上了腰間的曜侯。

但林巧卻緊咬著嘴唇,受了驚似地看他,什麼都不說。

李伯辰在心中冷笑,想對我來這招麼!?

下一刻,她忽然落下兩串淚珠,哭道︰「李大哥,不是,我……我……」

說了這話,將臉埋進大氅里︰「我……你叫我怎麼說……」

李伯辰此時可沒什麼憐香惜玉的意思,只道︰「照實說!」

林巧猛地抬起頭,緊咬嘴唇盯著他︰「李大哥,你不信我……那我就走好了!」

又將眼一閉︰「或者你殺了我好了!」

真以為我不敢殺人!?李伯辰抬手便要將曜侯拔出,但剛要有所動作,忽然意識到林巧的反應很古怪。

似乎……不是身負陰謀被自己撞破的反應,倒更像是羞愧!

他愣了愣,呆立原地,隔了一會兒,道︰「林姑娘……」

又道︰「你是……」

林巧慢慢別過臉,沉默片刻,止住眼淚,咬牙道︰「我不想修行。可客人里,會有修行人。」

李伯辰剛想問「這又是什麼意思」,一個念頭忽然從腦海里劃過,叫他遭雷劈似地呆住了。修行人,肉身強橫。要到了難以自持之時,普通人怕是沒法兒……

他退開兩步,只覺自己腦袋嗡嗡作響,血直往臉上涌。我怎麼這麼蠢……這麼蠢……他在心中大罵。也知道不能全怪自己翻臉太快打離開無量城開始一直身處險境,無時無刻不得提防明槍暗箭,必要留心每一個反常之處。如此緊繃得久了,已很難將平常事往平常的理由上去想了。

但雖如此,自己卻逼這個苦命的女孩兒將話都說明了誰會想要修行只為了迎合「客人」?!她自然說不出口的,尤其當著自己這個曾被指月復為婚的「李大哥」的面!

他便是此時想一想,都能知道林巧心中有多麼羞憤!

李伯辰又愣了一會兒,長揖至地,道︰「林姑娘,我是個混賬莽夫。」

他一動不動,听著隔了一會兒,林巧慢慢吐出口氣︰「李大哥,我不怪你。我也不知道我修的是什麼心法。也許是北辰吧。」

她說了這話就不再開口。李伯辰慢慢直起腰,見她將臉埋在膝頭,籠在大氅里一動不動。

他便使勁兒揮揮拳往自己臉上隔空狠捶了幾下,又手足無措地站了一會兒,慢慢走過去拿起水已涼了的碗,悄悄退出屋子。

外屋地的火堆旁還有三支肉在熱著,可他現在一點胃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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