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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澈說完, 拍拍孟柒的肩,看?著她緊皺的眉頭,忍不住笑了︰「孟柒柒, 果斷一點。」

「就這麼決定了。」他?繼續說道?︰「我們?現在先來?說說另一件事。」

他?又問?︰「如果顏軒靈海能順利修復, 內丹你打算怎麼辦?」

孟柒躊躇著,沒?說話。

「幽冥刺和星塵石。」黎澈又說︰「這兩個現在都有, 這是一次機會啊孟柒柒。」

他?語氣都變得激動起來?, 對于醫修來?說, 能夠遇到顏軒這樣的情況,如果還能治好?他?, 絕對是一件讓人期待的事。

「先想辦法取幽冥刺。」孟柒說著,沉思片刻。

她伸手撫過自己的儲物錦囊, 藥刀橫握在手。

「你有辦法?」黎澈好?奇地跟在她身邊, 看?她準備做什麼。

「嗯, 我試試。」她說著, 俯身開?始在地上畫了起來?。

「嘻嘻嘻嘻。」那處山崖上, 崖邊坐著的黑衣劍修眼前一亮,說道?︰「她準備用法陣。」

「唔。」紅衣女?子快步走到他?身邊,和他?一同看?向遠方孟柒和黎澈所在的方向。

山風吹拂,她將一縷被吹亂的頭發別在耳後,唇角微微揚起。

「她能想到用法陣我不奇怪。」黑衣劍修曲起一條腿, 臉上懶洋洋的笑容更濃了些,「畢竟她也?算師從名家,而且在這上面頗有天賦。」

「可惜啊……」他?搖搖頭,語氣听起來?挺惋惜的,臉上的笑容卻?分毫不減,目光甚至閃過一點冷意, 「可惜她修為低了,想要操控法陣到那樣精細微妙的程度,她的神識和修為還做不到呢。」

「呵。」白?發男子突然冷笑一聲。

「你笑什麼?」黑衣劍修轉頭瞥他?一眼,頗為不滿,「難道?我說得不對?她如果現在已?經?分神修為了,此局都還有一絲希望。但她就是個元嬰……元嬰修者,縱然她神識確實強大,是元嬰中的頂流又如何?」

黑衣劍修笑得幸災樂禍︰「難道?她還能將自己劈成兩半,一半控制法陣,一半治病救人不成?」

「修者數個流派,說到戰力,劍修法修陣修自然都在醫修之上。」白?發男子語氣淡淡,「但你不要忘記,若輪神識,醫修從來?出類拔萃。」

「那又如何?她就是個元嬰修者。她神識再強,難道?還能如分神修者一般,神化為二不成?」

「況且,醫修神識確實比別的流派要強一些,但也?沒?到可以直接抹去?一個大境界的地步。」

「幽冥刺他?們?不敢沾手,那就只能利用法陣控制傀儡摘取幽冥刺。幽冥刺取下之後很快就會枯萎,藥性盡失。何況還有星塵石呢。」

黑衣劍修笑得有點幸災樂禍,曲起的那條腿也?垂下,在山崖邊一晃一晃的。

山風撩起他?的衣袍,他?繼續說道?︰「難道?她神識能強到,可以再分一縷出來?,操縱傀儡去?取那星塵石。」

「那可是冥河!」黑衣劍修雙手枕在腦後,仰頭去?看?白?發男子,最後下了結論,「她修為低了,可惜啊。」

黑衣劍修繼續說道?︰「如果她已?經?是分神修為,可以將神識一化為多,那一縷去?取幽冥刺,一縷去?取星塵石,剩下一縷還能去?醫治顏軒。嘖……那還真是難得一見的盛況。可惜啊可惜。」

他?曲腿而坐,腳就在懸崖邊隨風晃悠著,眼楮微微眯起,幸災樂禍地說道?︰「可惜就是個小元嬰。」

「哼。」白?發男子輕哼一聲,沒?和他?多做爭辯,仿佛那是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他?只是和始終沒?說話的紅衣女?子一般,凝目看?向遠處。

過了好?一會兒,白?發男子才緩緩說道?︰「你不懂。」

他?語氣變得有些低沉︰「當初我們?不也?都以為,小煙做不到嗎?」

黑發劍修在听到那句「你不懂」時,下意識張開?嘴就要反駁。

但在听到「小煙」的名字後,又閉上了嘴。

他?輕哼一聲,顯然對白?發男子還是頗不服氣,但這一次卻?什麼都說。

「好?了。」紅衣女?修瞪了兩人一眼,「你們?倆不要吵了。」

她說道?︰「我們?困在這里多年,外面的世界究竟變成什麼模樣,我們?也?只能通過每十年進來?一次的修者知曉而已?。萬年過去?,外界早已?天翻地覆。不說別的……」

紅衣女?修沉吟片刻,還是緩緩說道?︰「現任妖君之強,天賦之高,你們?從前可曾見過?」

黑衣劍修似乎想反駁,他?已?經?張開?了嘴,最後卻?又緊緊閉上。

他?輕哼一聲,一條腿曲起,一條腿伸出山崖外,一晃一晃的。

就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懶洋洋說道?︰「你這人好?生奇怪,就算過去?萬年又怎樣?三界靈氣式微,那不是數千年前我們?便已?經?看?出?那妖君若是生在萬年之前,那才是真的天才。是那種聲名可以傳遍三界,或許離大道?飛升就一步之遙的真正天才。」

「三界終究還是會出天才。」紅衣女?修篤定地說道?。

「三界各家傳承至今,還剩下什麼?」黑衣劍修不服地說道?︰「你也?看?到了,這萬年以來?,能進入這十絕山的修者一次不如一次。萬年伊始還有能讓我們?眼前一亮之人,九千年前,也?有能讓我瞧得上眼的天才橫空出世,即便是七千年前,偶爾也?還能有些許亮眼表現……」

黑衣劍修說到這里突然嗤笑出聲,說道?︰「再然後,便是一次更比一次厲害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因?為離開?這里後,便再不記得究竟發生過什麼,于是愈發肆無忌憚。大道?舉步維艱,可他?們?竟然在一開?始便失去?了初心。道?心不堅,道?心蒙塵,道?心淪喪……」

他?越說聲音越是低沉,就連唇角一直帶著的那抹懶洋洋的笑容也?已?經?失去?。

山風呼嘯而過,拂動著黑衣劍修的頭發,也?像是一並掠去?了他?的聲音。

又過了良久,他?才緩緩說道?︰「這樣一年一年,一輪一輪下來?,到得現在……」

他?說著轉頭去?看?紅衣女?修和白?發醫修,說道?︰「我竟都不知,我們?在這里究竟在等什麼,在期待些什麼。畢竟你也?知道?,這些人,他?們?可都還是各大宗門選出來?的佼佼者。」

他?不等紅衣女?修說話,又搶著說道?︰「那妖君確實是天才,妖君令之爭確實比從前幾千年都好?看?。但那又如何?」

「你莫要忘記……」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白?發男子突然緩緩說道?︰「這可是數萬年以來?,七情陣第三次出現。」

他?頓了頓,又緩緩說道?︰「前兩次,可都是在上古時期。唯有這次,是上古傳承斷絕後,七情陣重開?。」

黑衣劍修張嘴,然後又閉上。

他?霍然轉頭看?向那人,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他?又張了張嘴,然後頹然閉上。

白?發醫修見他?這般模樣,緩緩揚起唇角,露出一抹有些稍稍帶了些得意的笑容來?。

「行吧行吧!」黑衣劍修揮揮手,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就算七情陣重開?又如何?要能真的闖過七情陣才算是他?們?的本事。」

「我覺得他?們?可以。」白?發醫修語氣篤定。

他?的笑容已?經?斂起,目光卻?比剛才更加深邃也?更加明亮。

「我甚至覺得……」他?喃喃說道?︰「我們?過去?或許錯了……」

「錯了?!」黑衣劍修驀然跳了起來?。

他?背脊挺得筆直,就這樣站在白?發醫修面前。他?的個子竟然極高,此刻站直了竟然比白?發醫修還要高出些許。

「我們?哪里錯了?」他?說著又輕哼一聲,似乎很不滿,「你的意思難道?還是,我們?錯了,而這些人是對的嗎?」

「我不知道?……」白?發醫修緩緩搖了搖頭,喃喃說道?︰「當年……」

他?似乎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神色也?變得有些茫然,目光更是看?向極其遙遠的地方︰「你們?還記得當年的事嗎?」

黑衣劍修臉色一沉,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紅衣女?修看?看?白?發醫修,又看?看?黑衣劍修,說道?︰「你的意思是……」

「當年我們?三人心甘情願退守此地,你們?可還記得是為了什麼嗎?」

「當然記得。」黑衣劍修不情願地撇過頭,「但那又和今日之事有什麼關系?」

「劍修,法修,醫修……」白?發醫修緩緩說道?︰「我們?三人退守十絕山,三大流派的傳承也?從此得以保全。然而陣修……」

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卻?一分為二。姬家隨著三界重訂界限,進入魔界從此不見天日,保下陣修的最後一點傳承。其余陣修們?,則獻祭全部傳承和修為,保住這三界不崩。」

黑衣劍修漠然不語,一直高高昂起的腦袋也?緩緩低下,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傷。

「這其中,有我們?的親朋友人,也?有……」

他?看?著黑衣劍修,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怎麼不繼續說下去??!」黑衣劍修反而接了下去?,「青妹當日也?是這般隕落。」

他?忿忿說道?︰「就是因?為那麼多的修者,他?們?眼看?就要證道?飛升,踏長生,從此不滅不死。可是他?們?心甘情願,為這三界,為這修真界而隕落!就是因?為如此……就因?為……」

黑衣劍修頭埋得更低。

須臾,數滴晶瑩的水珠,順著他?古銅色的肌膚滑落,落入風中。

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即便這件事已?經?過去?萬年,他?口中的「青妹」也?已?經?煙消雲散,連一縷殘魂都未留在這世間。

可他?想起往事,依然覺得仿佛被一只巨大有力的手,緊緊握住了他?的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

白?發醫修輕嘆一聲,抬手,放在他?肩上。

「干什麼?!」黑衣劍修深深吸了口氣,抬頭,重重拍開?白?發醫修的手,「我還不需要你來?安慰!」

他?又深深吸口氣,繼續說道?︰「正是因?為如此,看?著現在這些廢物,我才如此生氣。陣修就算了,傳承斷絕,姬家只能呆在魔界最黑暗最危險,在那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不被魔氣侵蝕,不被同化都已?經?不容易。何況他?們?還要……」

他?說到這里頓住了,隔了會兒再開?口時,已?經?生硬地轉開?了話題︰「可是你瞧瞧這萬年來?,法、劍、醫三大流派,都教出些什麼玩意兒!」

「他?們?也?不是……」

黑衣劍修不假思索地打斷白?發醫修的話,他?幾乎用盡力氣喊出︰「他?們?就是差勁,就是一代不如一代!」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他?好?像真的氣得要跳起來?,越說越是生氣,雙手背負在身後,在這山巔不斷地繞著圈。

仿佛不這樣做,他?就會控制不住自己沖出去?,把那些還在打個不停的修者們?全都暴打一頓出氣。

白?發醫修和紅衣女?修對視一眼,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兩人都相信,如果此時有修者在這里,絕對會被黑衣劍修揍得鼻青臉腫。

黑衣劍修也?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圈,終于冷著臉站到了白?發醫修兩人面前。

他?板起臉,說道?︰「哼,讓我看?看?那兩個小鬼現在怎樣了。如果他?們?還那麼亂七八糟的,我就……」

他?到底也?沒?說出他?會怎樣,只是重新跑回山崖邊坐下。

依然是一條腿曲起,一條腿伸出山崖外,一晃一晃的模樣,就連那懶洋洋的,始終有些不屑的笑容也?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剛才白?發醫修的那番話,仿佛只是萬年來?這樣日復一日的單調生活中的一縷清風,他?已?經?毫不在意了。

可是真的能不在意嗎?

白?發醫修緩緩走到黑衣劍修身後,看?著他?放在身側的雙手。

那是雙再典型不過的劍修的手,手指修長干燥,指甲修剪得整整齊齊。

他?曾親眼見到過,當這雙手握住劍的時候,驚艷過三界各族不知道?多少?修者。

現在這雙手正緊握成拳,一點也?沒?有他?此時臉上的懶洋洋的模樣。

白?發醫修又抬起手,似乎想要放在黑衣劍修的肩上。

片刻後他?輕嘆一聲,到底也?沒?放上去?。

他?抬眸,目光也?同那黑衣劍修一般,飄向了遠處。

在孟柒埋頭畫陣的時候,黎澈就盤膝坐在她身邊不遠處。

他?不懂法陣,也?知道?自己幫不上什麼忙,索性自行修煉自己的。

雖然也?知道?此時的修行,不過杯水車薪,能提升的修為極其有限。

但那也?比枯坐干等要強一些。

此時見孟柒停手,黎澈連忙走了過去?,問?道?︰「怎樣?」

孟柒蹲在地上,專注地看?著自己畫下的法陣,有些為難地說道?︰「還有個問?題。」

「嗯?」

他?看?向孟柒面前,就見兩個繁復精巧的法陣在兩人面前鋪開?。

那些線條重重疊疊,黎澈即便是看?著孟柒已?經?畫完的法陣,都想象不出是怎麼畫出來?的。

「幽冥刺一旦摘下,須臾就會枯萎,然後失去?藥性。這河中是最原始狀態的星塵石,如果不用妖族秘術煉制,一旦離開?冥河水,很快便會變作一團灰燼。」

「嗯。」黎澈點點頭。

「所以若是用傀儡去?取幽冥刺或是星塵石,需要同時進行。」

孟柒繼續說道?︰「這百鬼百魅陣能有上百傀儡小鬼,若是去?尋些尋常靈藥,倒是可以同時讓他?們?去?做。若是要取的是幽冥刺和星塵石這般藥物,一個百鬼百魅陣我只能喚出一個小鬼傀儡,讓它去?取其中一件藥物。」

「我們?剛才不是說了……」

黎澈剛一開?口,孟柒就搖搖頭︰「若是治好?顏軒只是第一步,這七情陣應該會有七關。」

她話沒?說完,黎澈便已?經?懂了。

他?點點頭,說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如果我現在已?經?是分神修為,那便簡單一些。」孟柒喃喃說道?︰「我可以嘗試分出一縷神識來?控制另一個法陣,這樣再加上你,我們?剛好?可以嘗試。」

黎澈皺眉。

他?站起來?,雙手負在身後來?回踱了幾步,躊躇不語。

孟柒依然蹲在地上,只仰頭看?著黎澈。

「或者……」她看?著已?經?是分神修者的黎澈,心中突然一動,「法陣可以由你來?控制!」

「誒?」黎澈不解,頓時停下腳步,低頭看?著孟柒。

青衣女?修目光明亮清潤,神色難得有些激動︰「這百鬼百魅陣並不難學?,應該了解一些法陣的入門常識就可控制。」

「不難?」黎澈偏頭去?看?地上畫出的法陣,有些呆滯。

他?確實不懂法陣,也?不是陣修,從前在宗門也?只是偶然听門中長輩提過一些上古陣修的傳奇事跡。

黎澈也?知道?,後來?陣修傳承斷絕,三千世界再無陣修。即便是最近幾百年儼然重新崛起的器修,那也?並不是真正的陣修。

他?想到這里,忍不住呆呆看?著地上兩個一看?便十分繁復的法陣。

孟柒說……這法陣並不難……

雖然看?起來?不簡單,不過他?還是很願意相信孟柒。

「但這法陣之學?……」黎澈記心甚好?,倒是依稀記得,曾听孟柒提過,這什麼「百鬼百魅陣」應該是當日在杏林大比結界中,那個神秘強大的黑衣男子姬無炅用過的法陣。

「這百鬼百魅陣是姬無炅傳你,若是你教了我,會不會不太好??」黎澈問?道?。

孟柒微怔。

她想了想,躊躇著說道?︰「這也?不能算是姬無炅教我的吧,當時他?用了一次,我自己便學?會了。那時候姬無炅沒?收我為徒,也?從未正式傳授過這百鬼百魅陣于我。」

她說著,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明澈眼楮看?想黎澈,腦袋微偏︰「況且現在救人要緊,即便不為破這七情陣,現下有法子救顏軒,不管是什麼方法,在救人性命之前,一切規則和桎梏都是虛無。即便這真是姬無炅傳我,即便他?不允許外傳,只要此時能用來?救人,我還是要教你。大不了等我們?離開?這里,我自去?找他?請罪便是。」

孟柒說到最後,秀眉微揚,下頜輕輕抬起,目光比剛才更加堅定些。

「對!」黎澈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重重點頭,「你說得極是!」

他?頓了頓,又說道?︰「若到時候姬無炅道?友要罰你,我和你一同擔了這後果便是。」

「嗯。」孟柒也?用力點點頭。

她和黎澈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下說教便教。

孟柒取出自己的藥刀,在地上認真畫了起來?︰「你也?是醫修,經?絡血脈之學?自然十分熟悉。」

黎澈點點頭,說道?︰「人體中有十二經?脈,奇經?八脈,修者納入天地靈氣,靈氣行經?經?脈,滋養骨血,最後匯入靈海,修為便從此增加。」

他?想了想,索性繼續說道?︰「靈海開?闢,神識自生。當我們?需要用到靈氣的時候,靈氣自靈海而出,順經?脈逆行,神識便強大一分。」

黎澈身為醫修,自然是將這些搞得清清楚楚。

「嗯。」孟柒點點頭。

她右手握住藥刀,很快便在地上畫出一個小小的法陣。

那小法陣比起她先前畫的兩個百鬼百魅陣簡單許多,孟柒隨手畫來?,須臾便成,宛如喝水呼吸一般簡單。

「咱們?醫修雖然戰力不如法修和劍修,但神識使用更多,對靈氣的操控也?更加精微,所以神識往往比同境界的劍修法修強大些,特別適合學?習法陣。我想……」

孟柒說道?︰「上古時期的陣修,神識想來?也?十分強大。」

「你來?看?。」

「嗯。」黎澈在她身邊蹲下,和她一起看?著那小法陣,「這是什麼陣?」

他?一邊問?,一邊默默看?著那些線條。

這法陣雖然比百鬼百魅陣簡單些,線條也?沒?有那般多而繁復。黎澈瞧了會兒,總算模到一點苗頭。

孟柒抬手便扔出十二顆八品靈石。

縴指揮動間,那十二顆八品靈石嵌入法陣十二個方位,靈石光芒閃動,靈氣瞬間被抽空,朝著那小法陣中央匯集而去?。

「這也?不能算是法陣。」孟柒說道?︰「我根據十二經?脈和咱們?修行的方法自己想出來?的。」

黎澈︰「?」

孟柒解釋道?︰「這十二根線。」

她用藥刀指向法陣,一邊給黎澈講解︰「手太陰肺經?接足陽明大腸經?,然後是足陽明胃經?……」

她一邊講,藥刀便順著那法陣的線畫了下來?。

「法陣需用神識控制靈氣,一氣呵成。」孟柒說道?︰「便如我們?十二經?脈,靈氣流轉不停,便自成一陣,永無斷絕,你可明白?了?」

「明、明白?了……」黎澈有些茫然地撓撓頭,經?脈他?當然懂。

孟柒現在顯然是利用經?脈之學?方便他?理?解法陣之學?。

他?先將孟柒的話記在心中,然後說道?︰「你繼續說。」

「十二經?脈相交的地方,嵌入這十二顆靈石,最後匯聚于靈海。」孟柒解釋著,藥刀最後一筆落下,一個新的法陣就此成型。

她又彈指送入十二顆靈石,然後一揚手,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枚靈草。

孟柒將靈草放入法陣中央,那本是枯黃的靈草突然緩緩開?始轉綠。不過片刻,干枯的草葉伸展開?來?,竟然重新變得翠綠。

很快,那草葉不僅變得翠綠,而且抽枝揚葉,還重新開?始生長起來?。

「原來?如此。」黎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三界很多靈花靈草,也?是汲取天地間靈氣生長。這已?經?干枯的靈草汲取了十二顆八品靈石的靈氣,在這些靈氣的催發之下,竟然重獲新生。

孟柒朝他?微微一笑,解釋道?︰「我一直都覺得,咱們?醫修學?法陣,很容易的。」

她說道?︰「你來?試試。」

遠處那高山山崖之上,黑衣劍修瞧得目瞪口呆,簡直快要石化。

好?一會兒,他?僵著脖子緩緩轉頭,看?向白?發醫修。

黑衣劍修張了張嘴,目不轉楮地看?著白?發醫修,啞聲問?道?︰「你們?醫修,學?法陣,很容易的?」

「……」白?發醫修默然不語。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劍修驀然爆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聲。

這山巔反正也?沒?旁人,他?笑得抱著肚子,就差沒?在地上打滾了。

「這小子估計要懷疑他?自己是不是笨蛋了!」黑衣劍修好?容易止住笑聲,伸手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角。

「你看?懂了嗎?」這時就連紅衣女?修都忍不住問?白?發醫修,「她那法陣……真的那麼簡單?」

「哈哈哈哈。」好?容易忍住笑意的黑衣劍修又狂笑起來?,「你試試啊。」

他?揶揄道?。

白?發醫修輕嘆口氣。

他?發現好?像從孟柒他?們?進入七情陣開?始,他?嘆氣的時候就變得特別多。

他?右手輕輕一握,一柄藥刀出現在他?掌心。

藥刀很短,不過兩個手掌長。微彎的刀刃和劍修們?的劍有明顯區別。

白?發醫修的藥刀上幾乎沒?有花紋,只在刀柄上刻著一條古樸的小魚。

小魚不過寥寥數筆,眼楮的位置卻?是一點淡藍色,瓖嵌著一顆通體透明的碧玉,讓那小魚看?起來?頓時活靈活現許多。

如果此時風盟或是醫修法會聯盟的長老們?看?到這柄藥刀,恐怕已?經?驚呼出聲。

這柄藥刀其實萬年來?從未在三界出現過,只是幾乎所有有著古老傳承的醫修宗門的典籍上都會記載著這柄藥刀。

那些典籍上不會花太多的筆墨去?描述藥刀的形狀,但卻?會如實記錄下藥刀刀柄上的小魚。還有,小魚眼珠地方那點翠玉。

那翠玉不過米粒大小,出自上古最強陣修宗門最後一代弟子中,最有天賦的那陣修之手。

相傳這是她將一灣鯉海的精粹練入一粒孔雀石之中,然後嵌入藥刀刀柄。

白?發醫修握著那藥刀,方圓百里之內有三品以上的靈花靈草,或是靈藥中的天材地寶,他?都會知曉。

白?發醫修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拿出過那藥刀。

此時他?橫握刀柄,剛剛還在狂笑的黑衣劍修笑聲戛然而止。

他?不僅止住了笑聲,就連臉上的笑意都全都收起。

他?的臉上,又重新露出先前那悲傷又懷念的神色,目光繾綣地落在白?發醫修手中的藥刀上,像是在撫模自己的戀人一般。

白?發醫修蹲下,如孟柒一般在地上畫著那法陣。

片刻後,他?看?著地上亂成一團,怎麼都無法閉合成法陣的那堆線條皺起了眉。

「你神識,明明比那小丫頭強啊。」黑衣劍修俯身看?著亂麻一般的線條,嘟囔著說道?。

他?眨了眨眼楮,又回頭看?向孟柒的方向︰「這小丫頭明明是醫修,法陣天賦怎麼這般可怕?」

黑衣劍修自然是能听到孟柒他?們?說的話的。

他?右手突然張開?,一柄黑色的長劍穩穩落入他?掌心︰「難道?真的很簡單……」

黑衣劍修一邊喃喃說著,一邊也?在地上飛快地畫了起來?。

不一會兒,一堆亂七八糟的線條出現在山巔地上,看?起來?比白?發醫修那還雜亂幾分。

黑衣劍修低聲咒罵幾聲,長劍橫過,眨眼便將地上亂七八糟線條抹淨。

「青妹他?們?宗門招收弟子素來?嚴格,原來?如此。」他?喃喃說著,忍不住又轉頭去?看?孟柒。

青衣女?修乖巧地蹲在地上,背影苗條又單薄,烏黑的秀發隨意挽在腦後,露出她修長白?皙的頸項。

她一雙縴手握住藥刀,正在地上飛快地畫著法陣。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絲猶豫和停頓。

七情陣中也?有風拂過,撩起她臉頰邊幾縷垂下的秀發……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美好?而……熟悉!

黑衣劍修眨了眨眼楮,突然緩緩朝孟柒抬起手來?。

「青……」他?一個字剛剛出口,就立刻醒悟過來?。

黑衣劍修用力眨眨眼,突然飛快跳回山崖邊。他?突然大笑著開?口,聲音帶著些刻意的高亢︰「那小子估計要被他?自己傻哭了,哈哈哈!」

黎澈確實已?經?快哭了。

他?盤膝呆呆坐在地上,看?著面前亂七八糟的線條,又忍不住去?看?自己手中的藥刀。

為什麼都是藥刀,孟柒畫得那般輕松,一氣呵成,自己就是沒?辦法畫出來?呢?

好?一會兒,黎澈轉頭去?看?孟柒。

「呃……」孟柒也?不明所以,「要不……」

她想了想︰「你跟著我畫?咱們?再試一次?」

她一邊又解釋︰「你先用神識控制靈氣,讓它化作連綿不絕的細線。不需要多強大,但絕不能斷絕。」

黎澈有些喪氣︰「我大概沒?有這個天賦吧。」

他?下頜都快貼到自己胸口︰「我本來?天賦也?只是平平。」

「我們?再試一次。」孟柒語氣堅定,「你跟著我畫。」

「好?。」黎澈深吸口氣,勉強自己打起精神。

他?已?經?隱隱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孟柒柒。」黎澈隨口問?道?︰「你當初學?法陣,一開?始也?是這般艱難嗎?」

孟柒不說話了。

黎澈握住藥刀的手頓住,然後轉頭看?向沉默不語的孟柒。

他?怔了下,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顫抖︰「你剛才是不是說過?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法陣?」

「嗯……」孟柒點點頭。

黎澈眨了眨眼楮,看?看?孟柒,又去?看?地上那小小的法陣。

他?自己畫的當然是亂七八糟,根本就不能稱為法陣。

因?此,孟柒那個整齊漂亮的法陣看?起來?便格外賞心悅目。

「你是不是……」黎澈想起剛才孟柒提到「百鬼百魅陣」時候說的那些話,喃喃問?道?︰「都是一看?就會的?」

「……嗯。」孟柒輕輕點了點頭。

黎澈︰「……」

孟柒︰「……」

她深吸口氣,說道?︰「我們?再試一次吧。」

「……好?。」黎澈無奈地點點頭。

他?估計自己是學?不會的,這法陣看?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容易,這便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差別嗎?

黎澈覺得口里又有些發苦。

但很快,他?就振作起來?。

這樣的滋味黎澈又不是第一次嘗到,他?想起自己十二歲的時候,第一次跟著師尊去?西界,見到了那個在醫修中已?經?聲名鵲起的少?年天才,風盟薛家的長子薛城宣。

對方只比他?大了兩歲,在醫修上的天賦和他?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師尊和薛家長輩坐而論道?,他?和薛城宣在一旁伺候聆听。

師尊和那薛家長老講完之後,他?還什麼都未領悟,薛城宣就已?經?能和兩位長輩談論其中緣由,甚至能提出自己的見解。

薛城宣明明和自己一樣年少?稚女敕,卻?能從容自若,侃侃而談的身影,給黎澈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他?還記得當時離開?薛家的時候,師尊看?著天空突然輕嘆口氣。

黎澈沒?有問?師尊為何嘆氣,但他?從那聲嘆息中隱隱的惆悵听出,師尊也?是希望能有一個那樣聰穎、出色、天資過人的弟子吧。

黎澈握緊自己的藥刀。

他?收斂心神,他?知道?自己未來?的成就永遠及不上薛城宣這樣的天之驕子,也?及不上……

他?微微轉頭,飛快看?了孟柒一眼。

青袍裹住孟柒瘦削的身體,她的神色看?起來?是那般專注,沒?有一絲看?不起自己的意思。

黎澈深吸口氣,目光落在孟柒手中的藥刀之上。

他?的成就確實有限,永遠及不上這些才華橫溢的天之驕子們?。

但他?也?有自己的道?。

他?會沿著自己的道?,一步一步,堅定地,毫不遲疑地往前走去?。

黎澈想到這里,握緊了自己手中的藥刀。

就在這時,七情陣中原本晴朗無雲的碧空萬里之上,在所有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突然響起「啵」的一聲輕響。

數縷雲煙出現在天空之上。

那雲煙出現太快,須臾便消失在天際,似乎不過是輕風拂耳,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十絕山中央,黑衣劍修們?所在的山巔之上,三人卻?突然沉默了下來?。

在他?們?所在的那處高山周圍,群星拱月般環繞著十座高山。

那十座高山如同十柄利刃,又高又陡,巍峨直插雲霄。

此時其中一座高山上,竟然漸漸被雲霧環繞。雲霧散去?後,剛才還光禿禿只有山石的山上,長出了不少?樹木草叢。

「咦?」黑衣劍修都站了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那高山。

「這是……」他?喃喃說著,一邊就朝那個方向快走幾步。

其實他?們?三人所在山巔並不大,離周圍那十座高山也?都有些距離。

他?即便朝那山走近些,也?近不了多少?。但仿佛這樣做嗎,他?就能看?得更清楚些一般。

「這是……」黑衣劍修又重復一次,說道?︰「難道?這次真的……」

他?轉頭去?看?自己的兩名同伴︰「你們?看?到了嗎?」

「看?到了。」紅衣女?修點點頭,也?和他?一樣,朝那山走近了些。

她怔怔看?著那高山,又抬頭看?看?天空︰「雲霧生……是有人觸踫到了那大道?……」

「有人?」黑衣劍修霍然回頭。

他?皺緊眉頭︰「是誰?小丫頭?不對啊……還是那傻小子?」

他?雖然是在問?,但根本就不需要別人的回答,不等紅衣女?修開?口,自己就又說道?︰「不可能是那傻小子啊!那傻小子簡直是我見到過的,天賦最差的修者了。又傻又愣……又傻又愣?又傻又愣?!他?……」

黑衣劍修自己呆呆重復了幾次,忍不住又去?看?自己的兩個伙伴。

「不會真的是他?吧?!」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失聲驚呼,「我寧可相信是那小丫頭!」

紅衣女?修若有所思,沒?有說話。

「喂!」黑衣劍修終于忍耐不住,跳到白?發醫修身邊,「你也?是醫修,你來?說,究竟是不是他??」

「如果讓我來?選的話……」白?發醫修開?口,緩緩說道?︰「這兩人中要選一個收為徒兒……不!」

他?搖搖頭,又說道?︰「這萬年來?進入十絕山的所有修者一起算上,要我選一個收為徒兒,我會選你瞧不上的這傻小子。」

黑衣劍修一怔。

他?看?著白?發醫修的眼楮,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話。

白?發醫修目光清潤如水,就像是他?們?初見之時一般。

萬年困于此的歲月,讓黑衣劍修原本就暴躁的脾氣變得愈發火爆。這人倒是始終如一,剛認識時就讓他?忍受不了的溫吞如水的性子一直都沒?變過。

就在這時,環繞在他?們?周圍那十座山上,離先前雲霧生的那座山不遠處,又有一座山上突然雲遮霧繞,變得恍如仙境。

黑衣劍修這次真的跳了起來?。

他?也?顧不上去?問?白?發醫修為何會選黎澈,伸手指著那第二座山,手指輕輕顫抖著︰「這這這……」

萬年中,這樣的情況不是沒?有過。但往往一座山雲霧生,會等很久,到十絕山快要關閉,重歸沉寂的時候,才會偶然有第二座山似這般雲生霧繞。

像這樣就在片刻之間,兩座山都解開?封印的情況,他?還從未見過。

這次不只是他?,白?發和紅衣女?修都呆住了。

他?們?看?了彼此一眼,目光不約而同飄向遠處,落在七情陣中,孟柒和黎澈身上。

那兩人還蹲在地上,孟柒正認認真真講解著法陣的畫法,一邊講,一邊就握著藥刀示範著。

她一點沒?有要藏私的意思,是真的想要教會黎澈。

「孟柒柒。」再一次失敗後,黎澈搖搖頭,「恐怕不行的。」

他?皺眉,語氣堅定︰「就算我最後能學?會,可我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

「黎澈……」

「你先听我說。」黎澈擺擺手,說道?︰「而且這個和百鬼百魅陣,完全沒?法比。等我學?會百鬼百魅陣,還要分心操控兩個法陣,去?取幽冥刺和星塵石……孟柒柒,你覺得我能做到那一步,需要多久?」

孟柒沉默。

黎澈忍不住笑了笑。

他?突然伸手,揉了揉孟柒的腦袋︰「你也?覺得這是一個漫長而艱巨的任務吧?」

孟柒不吭聲。

黎澈苦笑︰「我天賦有限,這法子看?來?是行不通,咱們?還是再想別的辦法吧。」

他?說著和孟柒一起扭頭看?向歡快奔騰不息的溪流,陽光下,小溪中的星塵石閃爍著細碎的金色光芒。就在小溪旁邊,三界都珍貴罕見的幽冥刺大片大片胡亂分布著。

明明有靈藥在前,也?明明能想辦法治好?顏軒,他?們?兩人卻?因?為修為或天賦不足,這樣眼睜睜地看?著。

實在是……讓人痛苦!

「再想想……」思及此,連黎澈都不淡定了,他?來?回繞了幾個圈子,雙手負在身後,不斷努力回想著自己看?過的醫書藥典,想要回憶起更多關于星塵石和幽冥刺的記載。

「唉……」黎澈嘆口氣,「書到用時方恨少?,如果這時候能回宗門藏書閣就好?了!」

「嗯?」孟柒微愣,一下想起來?,「我這里還有些竹簡玉簡……」

她說著從自己的儲物錦囊中,一股腦取出先前在天地書屋借來?的那些醫修竹簡。

「說不定能找到一些記載。」孟柒說著將其中一半遞給黎澈,「我們?一人一半。」

「啊對了!」她有些懊惱,「我這里還有卷行醫手札。」

她一邊說著,一邊神入靈海。

孟柒的靈海上空,一卷竹簡被靈氣包裹著,散發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林煙前輩留給她的行醫手札,其中幾卷她到現在也?沒?能看?到其中內容。

林煙前輩。

孟柒心中默念,晚輩救人要緊,得罪了。

至今為止,都是林煙的行醫手札讓她看?多少?,孟柒便看?多少?。

對這位上古醫修的大能前輩,孟柒只有說不出的尊重和敬仰,不敢有絲毫不敬。

但是此刻,她的神識緩緩分出一縷,朝那行醫手札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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