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柒看向許子君和薛城宣︰「薛道友, 許道友, 現在還是找薛姐姐要緊。」
她說完, 又伸手拉了拉司空星︰「星星，等出去我們聯手揍他！」
「好。」司空星重重點點頭。
許子君身側長劍穩穩不動，過了片刻，他緩緩點頭。
長劍輕鳴一聲, 劍尖寒光點點。
姬無炅實在太氣人了，此時若是他單獨一人, 就算明知不敵, 他還是會為宗門拼命而戰。
薛城宣握著藥刀橫舉的手放下，神色慢慢變得平靜。
孟柒對待幾人親疏有別，哪怕和自家妹子交好，對自己也客客氣氣始終保持一份疏離。
他轉頭看向孟柒, 青袍少女神色淡然，墜星海濃郁的星光, 映照在她秀麗的五官和小巧臉頰上，襯得她肌膚愈發白皙細膩。
她和身邊的司空星並肩而立，青袍紅裳。
一個艷麗如紅梅盛放，一個如空谷幽蘭。
單論外貌, 兩人誰更好看些，他一時間還真說不清。
薛城宣看著孟柒清清冷冷的目光，心中驀然一動。
當初焚城初遇，少女對他其實並不像現在這般疏離清冷。
兩人談談說說也是頗為融洽，尤其是提到星落閣裴牧風時, 他還隱隱生出相見恨晚的知己之感。
所以當時，九還陽丹的丹方，銀月劍圖皆是大大方方送了出去。
只是當時，薛城宣心中清楚，自己和孟柒這樣點頭之交已是難得。
畢竟，身為風盟薛家長子，身為家中長輩和父親寄予厚望的繼承人，他要肩負的東西實在太多。
後面，就自然而然疏遠了孟柒。
未曾想到，繞了一大圈，星落城中發生那樣的事，最後竟然會變成這樣。
薛城宣想到剛才姬無炅說的那番話。
父親雖然並未直說，可是身為薛家長子，他太明白能夠通過大比結界，進入隱藏關卡考研，最後還得到林煙意志的認可，那對薛家，對風盟來說意味著什麼。
就算他家沒有這樣的想法，四大家族的另外三家估計也蠢蠢欲動。
還有知道杏林秘密的其他十大宗門……
薛城宣眼瞼微斂。
也就是孟柒離開大比結界後，不知為何竟然落入墜星海。
若是她現在還在三千世界，不夸張地說，走到哪里都會有十大醫修宗門最出色最優秀的青年弟子，跟在她身後爭先恐後地獻殷勤。
薛城宣想到這里突然有些想笑。
姬無炅這家伙言語刻薄尖銳，眼光倒是犀利得很。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對整個醫修宗門似乎都頗有敵意，不過倒是一語中的。
「我們走吧。」孟柒在姬無炅的欠條上直接扣掉十顆玄靈石，「姬無炅，你走前面。」
姬無炅嗤笑一聲，他回到那雪狼身邊。
在他離開後，那雪狼就趴在地上，再沒有動彈一下，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昏過去了。
姬無炅伸手按在雪狼月復部，雪狼眼楮猛然睜開。
它先前只有一只眼楮能睜開，現在兩只眼楮同時睜開，宛如兩盞碧油油的小燈。
只是目光渾濁，看起來仍然沒有自己的意識。
雪狼張開，口中發出長長短短的幾聲嘯聲。
那些原本圍住孟柒他們的雪狼們，全都轉頭，包括那站在山巔的其余六只更加高大的頭狼，也轉頭沖向前方。
蘇君墨神色微動，嘴唇翕動，想說話，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雪狼是被妖界放逐墜星海的天妖貴族，哪怕無法化為人形，哪怕修為停滯不前，哪怕在這里年深日久，被墜星海瘴氣毒氣慢慢侵蝕神識，逐漸獸化……
那也曾經是天妖貴族，是和他們白狐和赤狐比肩的強者們。
現在竟然被姬無炅當做靈獸般驅使命令，這家伙，究竟什麼來頭？！
蘇君墨飛快看了姬無炅一眼。
黑袍男子身材頎長，先前一直戴著的黑紗斗笠早已扔掉，露出半邊俊美無瑕的臉龐。
還有另外那半，詭異神秘又有些可怖的左臉。
姬無炅自然而然走到孟柒身邊，他瞥了眼司空星，輕哼一聲︰「走吧。」
這一耽誤，小半個時辰過去。
孟柒等人重新朝著先前傳訊煙花亮起的地方快步走去。
許子君和秦修墨的長劍仍然一左一右懸在空中。
蘇君墨退後幾步，和黎澈、薛城宣兩人並肩而行。
司空星哼了一聲，眼中目光流轉，右手食指中指並攏，層層疊疊的黑水應聲揚起，然後倏然鑽入地底。
她瞪了姬無炅一眼，這是他們小隊入墜星海就商量好的，不會因為這家伙突然出現而改變。
姬無炅不屑地撇撇嘴︰「小赤狐，你師父有沒有告訴過你？赤狐一族和玄武一族天生相沖，你就算拼盡全力，最後也只能學得他三成本領。」
「我師尊才不會這樣說！」司空星沖他皺皺鼻子，知道接下來一路都要和他結伴而行，而且姬無炅這句話說得已經比剛才要溫和些，「他老人家只告訴我，事在人為，拼命努力，天命可改，大道可通，沒什麼是不可能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況且我現在所學，連師尊百分之一都沒，若真能學到他老人家三成本領，我就心滿意足了。我真謝謝你啦，謝謝你的金口玉言！」
孟柒若有所思看了司空星一眼，拼命努力，則天命可改……
星星的師尊，很好啊。
姬無炅嗤笑一聲，目光看向在他們前方奔跑的群狼︰「天命可改？好大的口氣啊！」
他說道︰「事在人為，天命可改，那你還能從小赤狐變成小玄武不成？」
姬無炅眯起眼楮，眼底深處閃過一抹冷意。若真是天命可改，那麼這世上，為何還會有生離死別？！
「不想和你說！」司空星撇撇嘴，不理姬無炅了。
「姬無炅。」孟柒轉頭看了姬無炅一眼，「你眼楮怎麼回事？」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問這個問題。
姬無炅本來只是臉上有傷口，眼楮無恙。
而且他既然晉階洞虛，靈海破損想必已經修補好。能修補好靈海破損，臉上傷口竟然更加猙獰，甚至連左眼似乎都看不見了。
孟柒想不通。
修者大境界提升的時候，會渡劫。
渡劫扛過去，就算受傷也會恢復。如果本身傷很重，那麼境界就不可能提升。
現在姬無炅從分神到了洞虛。
洞虛啊……
孟柒腳下不停，同時微微偏頭看他。
三千世界修者無數，築基練氣是末流，金丹算是踏入修真大道。
再往上元嬰、分神，算是中高層勢力的主流。
很多宗門分神高境界的修者，已經可以做長老堂主。
再到洞虛，那就是放在四界十大宗門任一一個中，都可稱一聲強者了。
如果真的分神晉階洞虛，那他的傷也該隨之愈合才是。
孟柒對洞虛修者的強大還不算特別有數。
但她熟知醫術，這樣的大境界提升，相當于月兌胎換骨，沒道理舊傷還在。
如果姬無炅連這些舊傷的影響都無法解決，也不可能晉階。
所以，那就是另一種可能了——
姬無炅他並非晉階洞虛，而是他本身就是洞虛修者，只是先前受傷或是什麼緣故，境界壓制在分神期。
孟柒微微眯起眼楮，目光晃過姬無炅臉上的傷痕。
那三道傷口本就深可見骨，從前很窄，現在里面仿佛有黑氣流淌，看起來分外可怖。
孟柒腦海中閃過自己看過的醫書，封印傷，或是……
她目光掃過姬無炅臉頰上的傷口，先前她就覺得，很可能是被魔修們的武器所傷，才會留下魔氣。
孟柒心中突然一動，這些傷，會不會是姬無炅自己，是他……
「大家小心！」許子君突然停下腳步，沉聲說道。
整個小隊所有人全都依言停下腳步，就連姬無炅都站在孟柒身邊。
雖然有雪狼群在前方探路，許子君和秦修墨的長劍始終浮在空中，就在眾人身側，依然如先前一般，一前一後守護著大家。
「有凶獸接近。」許子君壓低聲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秦修墨一揮手，蘇君墨和司空星一左一右，手指上靈氣光芒閃動，已經做好戰斗準備。
孟柒深吸口氣，手指輕彈。
她的五靈鼎中寒意仍然森森，這麼一路走來，靈氣始終不斷變成雪花飄落，整個靈海中冰層越來越厚。
剛才姬無炅出現的時候，她突然僵住不能動彈，沒有反應，就是整個靈海全被凍結。
現在雖然已經無礙，可是靈海中仍然有一半的靈氣還是結冰的樣子。
孟柒從儲物袋中模出藥刀，另一只手中照例扣住了一把靈石。
姬無炅瞥她一眼︰「你知道我剛才怎麼駕馭那雪狼的嗎？」
「……法陣？」孟柒問。
「對。」姬無炅揚起唇角，「想學嗎？」
孟柒心中一動，老實點點頭︰「想學。」
這法陣對別人來說或許還不算什麼，對她卻極其有用，尤其是在她現在修為只有金丹的時候。
墜星海上空，似乎掠過一陣陰霾。
觀天鏡的另一邊，孟柒先前修養的院落中，已經沒有一顆果子的鳳凰樹下，白袍雲青彥長身而立。
他睜開眼楮，面前種著紫瀾荷的荷塘中，水面突然吹過一陣風，波瀾陣陣。
水面倏然映出墜星海中情況，青衣少女站在黑袍男子身邊。
兩人比肩而立，姬無炅詭譎神秘，孟柒神色淡然，秀雅小臉看起來認真又專注。
雲青彥盯著他們看了會兒，目光落在孟柒手中橫握的藥刀之上。
他目中閃過一抹暖意，再看向姬無炅時，眼底又只剩森冷寒意。
孟柒頓了頓，又說︰「拜師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若是願意收靈石，然後教我，我就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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