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煙彌漫，褐綠黑雲隨著燃燒軍團的腳步緩緩向前，低矮且厚重，似那吞天巨獸的無底大嘴，要將這座堡壘，淹沒在灰燼之中。
緊緊拽動韁繩，古德曼幾乎貼著黑雲的底部飛馳向前。
在抵抗住首波全面進攻之後，空中的戰場就平靜了下來，反觀下方，戰況似乎愈發膠著。
雖然火炮在持續不斷的轟擊城牆，但黑鴉堡壘基建工作夯實，皮糙肉厚，並不是幾門榴彈炮就能炸開的。而西門處雖然不時有惡魔抱著炸藥桶自殺式沖鋒，木質門板都已經被大片炸穿，但木板後面是堪比小腿粗的鐵柵門，外加射手和角鷹騎士干擾，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攻破。
似乎是好現象。可古德曼卻始終難以舒展眉頭。
他很了解惡魔，不管是邪能的作用，還是他們生性殘暴的天性，他們都不可能安分的下來，更不會如此有耐心地跟凡人玩戰爭游戲，慢慢推進他們的征途。
正如前段時間，不管是蘇拉瑪還是納薩拉斯，都收到了打開惡魔傳送門的命令。燃燒軍團就是想以周邊幾座城市為跳板，放出部隊一舉圍剿黑鴉堡壘，以雷霆手段摧毀卡多雷在瓦爾莎拉森林一帶的軍事部署。
雖然這個計劃因為各種原因流產，但理論上來說，也不至于逼得辛艾薩莉的燃燒軍團發起主動進攻。他們完全可以繼續擴充部隊，等到時機成熟，帶著更有規模的軍團一路東進，靠著優勢壓制，直接踏平黑鴉堡壘。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卡多雷打上一場難分難解的拉鋸戰。
畢竟以黑鴉堡壘的地理位置，如果不能第一時間將其拿下，東面的卡多雷和其他凡人種族一旦察覺到危機，大概率會聯合在一起，依仗這座要塞，將燃燒軍團的步伐阻擋在辛艾薩莉的門口。
戰術失誤？不，就算惡魔會沖動，艾薩拉也不會，卡多雷帝國的輝煌，可是她一手促成的。
還是說，這一仗別有目的？
繼續向前，空中的煙塵與硝煙也愈發彌漫，視線受阻，古德曼收回放在戰線前沿的目光。克敵機先狀態下，他的感知提升至超凡，無視前方遮蔽，仔細辨認著火炮的蹤跡與位置。
總而言之，當下最重要的，還是得給黑鴉堡壘幫忙。畢竟差不多半數的鴉堡衛隊都跑月神殿去了，就算這群惡魔的攻勢沒有想象中那樣迅猛，要攻破黑鴉堡壘，可行性還是很大。
正此時，古德曼突然睜眼，在角鷹獸略顯痛苦的鳴叫中奮力拽動韁繩，一人一鳥直接垂直上升。
咻——
一連串的暗影箭如狂風驟雨般席卷騎手方才的位置，盡管他機動規避，可那如紫黑暴雨的能量箭矢也在空中急轉，呼嘯著繼續向他撲殺。
古德曼甩手向後，一枚閃亮的奧術寶珠憑空出現，隨著它向前飛馳，濃郁的奧術能量在其周身噴涌盤旋，好似颶風挾裹起無數飛彈，呼嘯向前。
黑與紫的風暴踫撞在一起，霎時間，如同無數串大地紅憑空開花，震耳欲聾的空爆伴隨著絢爛閃爍的魔力輝光，直接將這片昏暗的天穹點亮。
雖然暴力瓦解了暗影箭雨，但這也暴露了古德曼的位置。幾乎片刻時間，他身邊就多了數名振翼騰飛的末日守衛。
這些青面獠牙的怪物即便就這麼盤旋在十數米開外，那天生的恐懼威懾，就已經嚇得胯下的角鷹獸瑟瑟發抖，不敢再繼續向前。
回頭眺望在硝煙中模模糊糊的城牆，古德曼的臉上緩緩扯起一個張狂的笑容。
只見他再度拉升坐騎，角鷹獸在一聲聲恐懼和哀求的尖嘯聲中，不得不向上方那厚厚的雲層加速沖刺。同樣的，早已將他們視為獵物的末日守衛們展翅高飛，緊追不舍。
「怎麼樣？」
「混亂的魔力屏蔽了我的法術，我看不見他了。」
庫塔洛斯急，他法羅迪斯更急，雖然知道古德曼的潛行能力出眾，但他並沒親眼見過這小子在正面戰斗中的表現。眼看他被末日守衛團團包圍，直至逼入那褐綠的混亂雲層，他不自覺屏住了呼吸。
「看到了！」
探知法術在扭曲混亂的雲層中緊跟角鷹獸那微弱的生命跡象，迅速穿梭，終于自上空突破。
但，騎手不見了。
轟隆——
正當法羅迪斯心跳驟停的霎那，黑壓壓的雲層中，突然響起震耳欲聾的霹靂。綠色、紫色、藍色，絢爛的閃光在雲層中嘶吼咆哮，一個又一個有翼惡魔自其中跌落。而隨著一聲低沉的呼嘯，一枚奧術彗星撕碎雲層，拖著狹長閃亮的尾巴，以不可阻擋的威勢砸向地面。
如此聲勢，別說庫塔洛斯，就算是城牆上的其他衛兵都看得一清二楚。霎時間，歡呼與吶喊不絕于耳，卡多雷的士氣陡然暴漲。
反觀法羅迪斯，注意力依舊緊咬著那只一頭又栽進雲層的角鷹獸，直到它從下方突破，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個不知何時回到鞍座上的灰發精靈。
第一個。
下方的火炮被彗星砸了個粉碎，周遭的彈藥更是形成連鎖的爆炸，幾乎將那凸起的山坡削成平地。
古德曼收回視線，感受到身上的探知法術愈發凝實，他不愉快地撇了撇嘴。
這種偷偷模模的感覺屬實不痛快。
走神的灰發精靈似乎沒有注意到，頭頂的雲層，泛起了濃郁的猩紅。等到他被角鷹獸尖銳刺耳的嘶鳴驚醒，鋪天蓋地的火雨，已然傾盆而下。
倉促之下，奧術師只能撐傘般頂起半扇護盾，而胯下的角鷹獸則是遭了殃。飛馳的火雨幾乎瞬間燒灼它的雙翼與尾羽，只听一聲嘶鳴，一人一鳥，自半空跌落。
砰！
一片焦黑的角鷹獸重重砸落，等到它發出微弱但極其痛苦的鳴叫，古德曼才乘著緩落術來到它身邊。
短暫的沉默，他伸手蓋住對方的眼眸，結束了它的痛苦。
與此同時，周遭林木不住搖曳，形形色色的惡魔探出頭來，燃燒著的嗜血眼眸，死死盯著這個灰發的嬌女敕精靈。
「哀嚎，痛楚……」
如悶雷般滾滾而來的渾厚聲音嚇得周遭所有惡魔都噤聲，只听見高聳林木接連折斷倒塌的聲音，一個龐大恐怖的身影出現在古德曼的身後。
「但不用過分懊惱，你很快就會跟它一同毀滅。」
「呵呵。」輕蔑的笑聲，雖然細微，但卻輕易穿透這炙熱混亂的空氣，「我只是在道聲感謝，畢竟要甩開法羅迪斯的目光還是挺不容易的。」
古德曼抓住衣襟轉過身來，隨著一道魔法輝光閃過，上衣瞬間消失。偽裝法術的結構被破壞，等到他面對來者目光時，他的外貌已經從頭到尾產生了改變。
灰色的枯槁束發，白皙皮膚，綠色紋身，還有那不斷噴涌的邪能之力。
深淵領主的獰笑僵在臉上，眼瞳中的火焰劇烈顫動，仿佛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對方猛然向前踏出一步，無盡的混亂能量掀起驚濤駭浪的颶風，將他那似驚駭又如驚喜的復雜情緒統統堵了回去。
蘭洛斯交叉戰刃用力摩擦，濺射的火花在邪能簇擁下燃起騰升的烈焰。感受到體內力量奔騰不休的躁動，漆黑惡魔揮展雙翼，用那仿佛來自地獄的嗓音，酣暢淋灕地宣告。
「真正的毀滅，現在才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