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 豬八戒是如何被猴哥教育的暫且不提。另一頭,唐三藏卻是被妖攜著到了個陌生的地方。
在被這妖怪擄走的時候,唐三藏其實是有能力反抗的, 但準備動手時,他神思——動, 卻還是改了主意,束手等著這妖怪將他帶走。
唐三藏並不是個循規蹈矩之人,若是, 那麼他就不會拿妖做食,也不會在西——路上拒了那沙僧同——, 甚至時不時試圖從觀音啊老君啊那里拿點精神損失費——麼的, 咳。
在有把握保證自己的安全前提下,唐三藏是有——顆浪的心的。
讓他改了主意的,正是那妖怪看他的目光。若說是饞上了自己的身體, 可看著那目光卻又並不帶食欲, 倒是令他好奇起來。
甫一落地, 唐三藏便掃視了番周圍情況。
不遠處便是座石屋, 周圍種竹栽花, 朦朧月色籠罩, 清清仙境,——便是個適合清修的地方, 倒是符合這妖怪身上清澄妖氣。
然而在擄來唐三藏的妖怪看來, 唐三藏的動作更像是受驚之下的驚惶四顧, 不由得放輕了手上的動作, 像是攙著易碎之物般,輕輕拉起唐三藏的手寬慰他︰
「聖僧莫怕,我並非甚歹人, 乃是這荊棘嶺十八公是也。我深夜將聖僧帶到此處,也是听聞聖僧從東土大唐而來。都說那大唐人杰地靈,多文人才子,霽月風清之輩,故心癢難耐,想同聖僧會友談詩,領略大唐風采。」
他說到此處,——著唐三藏的眼神火熱得很。
「……」
唐三藏難得愣神了會。
實在不能怪他,他還真的是第——次遇到這種向往詩詞古文的妖怪——
說這——路上,有想吃他的,有想當他徒弟的,連想跟他談情說愛的都有,就是沒見過這種只想和他談詩的妖怪,實在是不走尋常路,——時之間唐三藏還真不知該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又有幾道人聲傳來,又有三個老者出現在唐三藏面前,且皆是妖氣清澄,顯然未沾人命。
三個老者介紹了——番自己,——個叫孤直公,——個號凌空子,還有個叫拂雲叟。他們對待唐三藏的態度跟十八公一樣,十分熱切。先是吹了番對大唐的向往,然後就迫不及待的拿出了自己的詩文,等著唐三藏點評。
唐三藏︰「……」
他默默——視四雙炙熱目光,頗為無語。
好好的——妖怪,談——麼詩詞呢?
讓他講講怎麼物理超度,或者論妖怪的十八般吃——,他倒還是能講點什麼出來。
唐三藏心中念頭流轉,面上帶著沉穩笑容,——開口,卻是講起了佛。
本來這四個妖怪還有些茫然,不懂為何明明是評詩,卻怎麼變成了論佛。但不等他們提出疑問,這四妖便听入了迷,漸漸竟也被帶歪了方向,全然不記得——麼詩詞了。
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情——
知道唐三藏的佛——水平可是達到了能夠主持水陸大會的程度,同時他還有過除妖經歷,這之後取經路上又接觸過各路神佛,幾番感悟之下,早已融入了他的佛道中。
而這種感悟,對十八公他們來說,卻是玄妙中讓他們隱隱觸及自身修行之道。
詩詞雖說是他們的愛好,但修行才是他們的根本。兩者——比較,肯定更看重後者。
這——講,便是講了有——個多時辰。
等唐三藏停下時,四妖——時還沉浸在各自感悟之中。唐三藏耐心等待,直到他們回過神來,才微微——笑,溫聲提出告別︰「夜已深沉,貧道還有幾個小徒,想必在等我——來,不能再久留。」
雖然唐三藏回想著豬八戒他們當時摟草的勁頭,估模著可能還沒發現自己消失的事情,但唐三藏也不打算繼續待下去了。
光是他剛剛講的那通佛——,就足以這四個妖怪吸收了,——說下去反倒浪費。
更重——的,也是因為唐三藏沒了對四妖的興趣。
又不能物理超度了然後拿來做食材,他們也不是唐三藏的偶像之類的,他真沒興趣跟他們待——晚上。
「聖僧勿慮。」
十八公伸手阻了唐三藏意欲起身的動作,自己反而站起身來,向他——了——禮。
「多謝聖僧對吾等修行之助。還請聖僧再寬坐坐,我等自會派小童去給高徒送個口信。」
「是啊是啊。」——旁的三個妖怪也開口附。
其實這也是他們的好意,在他們看來,唐三藏雖佛——高深,但畢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和尚,若獨自離開,說不得就出現——麼意外,還不如讓他們去通知。
大概是怕唐三藏等得無趣,他們還特意奉上了茶食。
卻是一盤茯苓膏。
茯苓常被稱為「四時神藥」,有「利水滲濕、益脾和胃」的效果。張仲景所著《傷寒論》中,便有——味以茯苓為材,兼薏仁、山楂的祛濕良方,即茯苓膏。
唐三藏以前還在寺里時,倒是經常做這玩意,倒也不陌生。只是他那時用來做茯苓膏的材料雖出自系統,但畢竟只是普通的食材。這之後一路西——取經,幾個徒弟都非常人,不受濕氣煩惱,得來的非凡食材自然不會用來做茯苓膏。
此時這十八公端來的茯苓膏,倒是引了唐三藏的興趣。
他拿起湯匙,在盤中輕舀了——勺,等湯匙離開瓷盤時,明顯可以——到被拉長的細絲——湯匙中的膏滋,在月光下顯得細膩透亮,無——絲雜質。
光從這顏色和形狀來看,這盤茯苓膏已是上品。
十八公也注意到了唐三藏並未急著吃,反倒——著是在評估。他仔細觀察了下唐三藏神色,確認是滿意時,心中也松了口氣,立刻笑著介紹起來︰
「聖僧可知,這茯苓膏中所用茯苓從何而來?」
談論起美食,唐三藏的耐心可謂十足。至于豬八戒他們可能會發現自己失蹤——事?——
麼,這——他有關系嗎?
明明就是他們沉迷除草,連師父都忘記了。
毫無心虛愧疚之感的唐三藏面上帶笑,露出傾听之色︰「還請施主細說。」
十八公撫了撫長須,面露得意之色︰「這茯苓,乃我伴生之物。我歲今經千年有余,這茯苓同我——道,也有千年歲月,吸日月精華。雖未開智,卻也月兌離凡物之列。」
唐三藏聞言,露出明悟之色。
這四妖的名字其實暗藏玄機,比如這十八公,就是用了拆字之——,其實是松的意思。而尋常茯苓本就寄生于松樹底部,如今成了十八公的伴生物,倒也不算奇怪。
千年歲月,不知這茯苓成何等模樣,若是拿來做菜……
唐三藏腦海里立刻飄過許多菜譜,但最後他只得心中嘆息,按耐住心中念頭。
他是個僧人,可不是個強盜。
完全不知道剛剛——瞬間危機時刻的十八公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話︰「至于這其他配料,雖比不上我這伴生物,但也是拂雲叟他們所種,倒也稱得了上品。」
「我等悉心熬制,經過繁復手——,才得了這茯苓膏。若妖嘗了,可滋潤妖力,祛傷養體。若人喝了,可延長壽命。」
光從這效果來看,就足以看出四妖對唐三藏的感激之意了。
或許這茯苓膏比不上那些神仙所做的丹藥,但是能接觸到神佛的妖怪凡人終究是少數,相比之下,這茯苓膏在人間已稱得上療傷延壽之聖藥。
唐三藏一邊听,——邊品嘗。湯匙才剛放至唇邊,——股淡淡清香便已飄進他鼻中。抿上——口,清甜在舌尖散開,仿佛順著味覺潤進了心底,有種淡淡暖意。
更別提這醇香口感,令人戀戀不舍,竟有些不舍得咽下。
唐三藏心中可惜之意更甚,卻偏偏不能做些——麼。最後只得——邊吃,——邊心中暗嘆。
此時氣氛良好,若無意外,此等經歷倒也稱得上美談。只等著到時候唐三藏的徒弟找過來,便可告辭離開。
但就在唐三藏已放棄心中想法之時,卻听得——聲嬌語從他背後傳來︰
「你們這是請了——麼貴客,竟連這茯苓膏也拿了出來。往常我想嘗上——口,你們都推三阻四的。」
唐三藏聞聲轉頭——去。
就見兩個青衣女童,手提著燈籠引著身後之人走來。那女子手拈——枝杏花,身著淺紅裙子,身姿妖嬈。等她視線落在唐三藏身上時,眼神明顯一亮,——著似是認出唐三藏身份。
「原是杏仙來了。」
噢,——來是個杏樹化的妖怪,唐三藏了然。
「我听聞幾位仙翁在此宴請佳客,心生好奇,故不請自來,還勿見怪。」杏仙欠身行禮,待抬頭時,笑盈盈道,「如今——,竟是大唐聖僧。」
她一邊說,——邊走近,直接落座在了唐三藏身旁空位,撐著下頜,笑意吟吟加入進了話題。
因這杏妖身上也未帶血氣,且——著——十八公他們都是熟人,唐三藏便未說些——麼。只一邊嘗著茯苓膏,——邊時不時解答十八公關于佛學上的疑問,同時等著自己幾個徒弟找來。
這中間,杏妖時不時也開口說上幾句,倒也言之有物。
豬八戒得到小童指引找來時,遠遠——到的便是這——諧萬分的——幕,瞬時驚訝地瞪大了眼楮,手上卻還不忘拉住了想要過去報一聲的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