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的心跳得很快,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還要快,他甚至懷疑, 自己的心跳聲已經大到整個殿內的人都能夠听到,讓他甚至想抬手捂住胸口,讓它爭氣一點,至少跳動的頻率能夠回到正常時候。
然而他的心髒卻不受他掌控,依舊為著面前之人專注的注視,而跳得愈發歡快。
唐三藏見過許多美人, 有些是人類女子,有些是妖怪為了迷惑他取他性命化作的美人,他也見過觀音菩薩女身模樣, 所以唐三藏並不是一個見識少的男人。
西梁國國王很美,但是若跟觀音菩薩比起來,則少了一絲出塵月兌俗,同妖怪相比,又缺了那媚到骨子里的妖艷,許是因著身居高位,那抹威勢讓其也沒有那種大部分男人喜愛的清純柔弱。
然而很多時候, 要的並不是完美, 而是合適。
唐三藏也不知為何, 他只是覺得, 西梁國國王無論是微微彎起的眼眸,還是抿起上翹的薄唇,還有其他每個地方, 都長成了最符合他心意的地方,讓他第一眼見到,便為之心神觸動。
「師父,你怎麼了?」
傳音到唐三藏耳中的猴哥聲音終于讓他回過神來,終于意識到女王手指依舊還捏著他下顎後,收斂起心神,雙掌合十,又是微微低頭行禮。
因著他這個動作,女王終于收回了手。
「多謝陛下喜愛,貧道受之有愧,」唐三藏垂眸,不去跟女王對視,從袖中掏出他進宮前便放好的關文,「還請陛下準許通換關文。」
唐三藏話音剛落,便感覺到自己手上一輕,顯然是女王接過了關文。
「倒換關文嗎?」
女王悠悠然道,縴長細指翻開關文,隨意看了眼上面內容,還有之前那些國家留下的符印,在注意到其中一行時,眼神停住,笑意盈盈道︰
「原來唐朝御弟姓陳?」
「俗家姓陳,法名玄奘,」唐三藏回道,「因唐王聖恩認為御弟,賜姓唐也,法號三藏。」
「唐三藏,唐三藏,」女王用關文輕拍著手掌,臉上笑意濃厚,「果然是個配得上的好名字,只是,」她停頓了下,微微湊近前來,臉與唐三藏貼得有些過近了,近乎于耳語道,「寡人卻更想稱呼為御弟哥哥呢。」
最後‘哥哥’二字,被說得繾綣纏綿,情意濃濃。
身後看著這一幕的猴哥看得直皺眉頭,其實從之前這西梁國女王走下來,捏著師父下顎開始,猴哥便覺得有些不對了。
本該有所反應的師父好似走神了般,一動不動任由對方這麼做,猴哥等了會,實在忍不住,便傳音過去,這才看到師父借著拿關文的動作避開。
結果這女王又說了些黏黏糊糊的話,還跟師父湊得極近,猴哥眼尖,確認自己看到師父耳廓變得紅了起來,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師父這是怎麼了,猴哥腦海中飄過春心萌動這個念頭,但又很快被他揮去,在他看來,這女王相貌並不算得上頂尖,至少猴哥不覺得,能夠比得上師父他自己扮作女人時的模樣。
再說了,猴哥撇嘴想,連那個觀音菩薩的女身都比這女王好看多了。
想來想去,猴哥覺得恐怕是他師父是在對待女人時心腸較軟,又因著這畢竟是個女王,不好直接拂面子,所以才沒避開。
既然如此,猴哥覺得,他有必要挺身出場,將他師父從這女王手中救出來。
他將唐三藏拉到了自己後面,上前一步,用身體攔住了女王視線,微挑起眉,同這位女王對視。
「陛下,你到底是換關文,還是不換啊?」
女王嘴角笑意淡了些許,溫柔從她面上褪去,流露出屬于一國之王的威嚴,「寡人並未同你說話,你貿然搭話作甚?」
猴哥隨意行了個禮,透著敷衍,「實在抱歉,俺老孫懂的禮數不多,不過我師父急著前去西天雷音寺取經,所以麻煩陛下給個干脆話。」
女王一副並未听到猴哥話語的模樣,只是漫不經心地邁開一步,視線越過猴哥肩膀,就要看到唐三藏面容時,卻又被擋住了,對上的只有笑得吊兒郎當的猴哥。
女王︰「……關文一事,寡人允了。」
「多謝陛下。」猴哥笑嘻嘻道,眼神落到女王手上拿著的關文,雖然沒說出來,但是猴哥一言一行卻分明表示,你都這麼說了,就別拖拉了,趕緊蓋了章我們也好離開。
「寡人話還未說完,」女王立在原地,語氣淡淡,「我知你們都是唐長老的徒弟,倒換關文後,你們可帶著它繼續前往西天取經,但是,我要唐長老留下。」
這話一出,直接讓猴哥面色冷了下來,「不可能。」
女王絲毫不為猴哥周身氣壓所懼,比起猴哥以往遇到的那些皇帝,這位西梁國國王明明是女子,卻能夠直視面色不善的猴哥,臉上一絲害怕情緒都無,十分鎮定。
對于猴哥的拒絕,她並未放在心上,因為她在乎的從來都不是猴哥的意見,而是另一個人的。
「御弟哥哥,寡人想听到你的回答。」
站在猴哥身後的唐三藏輕呼口氣,因為有猴哥這麼一擋,他倒是勉強從那種微妙狀態中掙月兌了出來,「悟空。」他喊了聲猴哥名字。
猴哥有些不爽,不過還是讓開了。
唐三藏在與女王對視前,心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倒是維持住了自己面上淡定,「陛下,貧道一心只願親自前往西天取得真經,還請陛下換個條件。」
「御弟哥哥。」
女王聲音驀地軟了下來,輕輕柔柔喚了一聲,聲音溫柔纏綿,像是要化作一張網,將唐三藏拖進這溫柔鄉里。
而唐三藏的確動搖了。
明明以往他面對任何女子都是心如止水,從未有所波動,卻不知為何,在這一聲低喚中,被喚得心神動搖,甚至來不及避開女王伸出的手,被她握住。
女王微微低頭,因為唐三藏並未躲開她的接觸,讓她察覺出來唐三藏其實並不討厭自己,這個結論讓她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沒了剛剛那個討人厭的家伙擋著,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感情和想法,說得直接干脆。
「寡人心悅于你。」
唐三藏抿緊唇。
「寡人欲留下御弟哥哥,是為了想和你在一起。」
唐三藏喉結滑動,極為艱難地開口︰「陛下,貧道……」
「噓,」女王抬起一只手,用食指輕輕抵住唐三藏嘴唇,眼眸里的情意濃濃,「御弟哥哥,寡人願以一國之富,招你為夫,坐南面稱孤。」
女王話音剛落,唐三藏還沒有反應,滿朝文武卻都嘩然起來,皆是面露震驚,顯然沒想到她們的陛下不動心就算了,一動心,竟然連皇位都願意讓出來,自己則退位為帝後。
這個決定自然是會有人不滿,然而她們卻還是憋住了。
她們的陛下,真正的性子可不是像現在這般溫柔得好似什麼都不會拒絕,只要是陛下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人能夠攔得住的。
事實上,不止是文武百官,其實豬八戒他們也同樣覺得十分驚訝,沒想到他們師父魅力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
女王視那些喧嘩如無物,滿心滿眼都只有面前的唐三藏,含情脈脈,語氣真誠。
「寡人第一眼見到御弟哥哥,便終于明白,這世上果真有一見鐘情之事。」
嘖。
猴哥輕嗤了聲,听得只想掏耳朵,眼神往師父耳尖走,等看清楚又紅了之後,心中升騰起股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來。
師父你什麼時候心軟不好,對著這種女人還心軟,是生怕人家不把你給吞進肚子里去嗎?
看來還是得他齊天大聖想辦法解決。
猴哥心神轉得飛快,他想著,以這個女王的難纏程度,若是他們拒絕了,說不定她就不會給關文按印了,但是他也不可能讓師父真的留下來,給這家伙做個夫君。
想什麼好事呢!
他齊天大聖放著花果山不待,逍遙日子不去過,陪在他師父身邊,就是要護著他師父去西天取經的,之前那些個妖怪都沒能夠得手,若是讓這個女王真的攔下來了,這事說出來他面子往哪里放?
猴哥眼珠子轉了轉,一個主意便浮上了他心頭,嘴唇翕動,便傳音給了唐三藏。
唐三藏自是將猴哥的話听清楚了,但是他卻沒有立刻開口,直到他後腰被猴哥輕戳了下,閉了閉眼,終于說話了。
「謝陛下厚愛,只是還請陛下準許貧道幾天時間,仔細想想此事。」
「……好,」女王微微笑著,凝眸注視著唐三藏,「我等你。」
唐三藏努力克制住心神,才終于移開視線,朝女王行禮告退。
回到驛站後,唐三藏只覺自己猛然松懈了下來,坐到了案前,抬手覆上自己胸口。手心底下,能夠感受到透過衣服傳出來的心跳。
沒有在殿上那麼快,但是比起平常,卻依舊略快了些。
悟靈跳到案上,轉了個圈,蹲坐下來,歪頭道︰「我剛剛看那女王模樣,都要以為師父是修了什麼迷惑法術了。」
紅孩兒︰「叔爺魅力本來就很大。」
在紅孩兒看來,有得一手好廚藝的唐三藏魅力十足,就算天下女的——除了他阿娘——都喜歡上叔爺了,也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情。
白龍從唐三藏袖子里鑽出來,細聲細氣問道︰「可是師父要取經,所以還是要拒絕西梁國女王吧。」
「不,」猴哥抱胸,環視了一圈,挑眉道,「俺老孫覺得,倒是得答應。」
「嘶,」豬八戒睜大眼楮,沒想到猴哥竟然這麼說,他想了想,蹦出句話來,「那我們是不是還得給師父準備嫁妝啊?」
托豬八戒這驚人之語,直接將有些恍惚出神的唐三藏震得回過神來︰「……」
一旁的猴哥已經揪住豬八戒耳朵就是個三百六十度,扭得豬八戒嗷嗷叫。猴哥松手後,豬八戒委屈地揉著自己耳朵,抱怨道︰「不是猴哥你說的讓師父答應嗎?」
「答應是答應,又不是讓師父真的嫁過去。」猴哥翻了個白眼。
唐三藏︰「……」
不是,為什麼連猴哥你都覺得是嫁?